第9章
那時他還沒和趙西維在一起，趙西維在b市工作，他認為才回c市不久就能碰見趙西維實屬幸運。
而他卻以狼狽大醉的形象迎接了這場久別重逢。
他在c市的房子還沒裝修好，趙西維把他送到了酒店。
酒店的燈光不算亮，讓人覺得暧昧又安全，他也在酒勁的慫恿下跟趙西維要了聯系方式。
他沒想到對方給得那麽痛快，畢竟他們好久沒見了，當年他走的時候趙西維也沒有表現得很想讓他留下來。
他忍着胃裏翻江倒海般的感覺将趙西維送出門，然後光着腳跑到洗手間吐了個天翻地覆。
他在心裏慶幸沒讓趙西維看見自己這一面，但也一直在心裏怪自己為什麽要出來喝酒。
陳安攥着手機側躺在床上，手機界面停在聯系人趙西維那一頁，他其實不知道要給趙西維發什麽，因為他沒什麽想和趙西維說的。
他在國外幾年雖然一直收集着關于趙西維的消息，但憑心而論，他對趙西維本人卻是沒什麽想法的。
他給自己的角色下了個定義：衆多喜歡趙西維的人當中最不可能成功的那位。
其實他在上高中時也曾短暫幻想過和趙西維在一起，但那時畢竟年紀小，而如今得到一個人的喜歡對他來講似乎沒那麽重要了。
因為他逐漸知道了沒人在意他。
可今天一切都太過湊巧，他湊巧遇見了趙西維，趙西維湊巧一眼認出了他，湊巧那人又送他回來。
就像高中時他頻繁在學校食堂遇見趙西維一樣，他覺得自己運氣很好，畢竟不是誰都能一直偶遇喜歡的人的。
陳安最後還是點開了短信界面。
“學長，我是陳安，謝謝你送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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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的。”趙西維的短信回的很快，并且附帶意外驚喜，因為他緊接着收到了第二條來自趙西維的短信。
“這次有些忙，下次有機會一起吃飯。”
陳安盯着這條短信看了很久，他有些不确定趙西維是跟他客氣還是真的這樣想，于是規規矩矩回了個好的。
他以為自己真的對趙西維沒有想法，但卻在這天夜裏失了眠，并且腦海中閃過11次想要和趙西維談戀愛的念頭。
趙西維只在c市待了兩天就走了，遇見陳安對他而言或許是出差途中的一個插曲，但對陳安而言，是所念之事歪打正着的回應。
陳安在趙西維回去後的每個夜裏都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機，趙西維的手機號在他通訊錄裏存着對他來講是致命誘惑，他完全沒辦法做到還像以前一樣只是偶爾翻開相冊看一看。
于是他還是給趙西維發了短信，那條短信從中午就在編輯，一直到晚上才發出去。
趙西維也十分善良地沒讓陳安多等，他短信回的很快，他說近期有來c市的計劃，到時候可以一起吃飯。
然後自那以後趙西維開始頻繁地往返于兩市之間。
也許是在夢裏回憶舊事太費心力，陳安一覺睡到了中午，他工作暫時告一段落，今天準備不去工作室了，就在家裏看之前沒看完的那一部投影。
是他很喜歡的一部影片，兩位主角深情擁吻的時候門鈴響了。
他想着可能是燃氣檢修員，因為最近小區在查燃氣安全，于是站起身去開門了。
門外站着的是本該在國外出差的趙西維。
“你不是，……出差了嗎？”陳安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答應和我談了。”趙西維伸手攥住陳安放在門把上的手，然後向前一步抵住門，“我怕我回來晚了你會後悔。”
趙西維似乎是下了飛機直接就過來了，他拎着一個很小的行李袋，西裝稍微有些皺，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先進來吧。”陳安側了側身子把門讓開。
趙西維把行李帶放在門口的櫃子上，上前一步靠近陳安。
“我既然說了要談，就肯定不會反悔的。”陳安低頭看着地面，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映出個四方的影子，剛好把他和趙西維圈在一起，像一個家。
陳安拉着趙西維走到沙發邊坐下，問他有沒吃飯。
“在飛機上吃過了。”趙西維乖乖巧巧的，陳安問一句他答一句，就像謹慎應對老師學生一樣。
“要不要先睡一下？”陳安看着趙西維的狀态，建議趙西維先補覺，因為他看起來很累。
趙西維像沒有力氣一樣倒在陳安膝蓋上，又伸手拉過陳安的手壓在自己耳朵下，“我不困，只是很想你。”
“安安，你在c市開了工作室，是不是真的打算不回來了。”
“你想開工作室我們回b市開也是一樣的。”
“就在我辦公樓裏開怎麽樣，這樣我随時都能看到你。”
趙西維似乎并不需要陳安的回應，他一句接一句說着，語速越來越快，仿佛生怕他一停下陳安就會毫不留情地拒絕一樣。
陳安動了動被趙西維枕着的那只手，揉了揉他耳朵，提醒他好好說話。
趙西維動了動嘴唇，還是倔強地說了一句：“我不要分手，你也不許離開我。”
陳安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為什麽非要分手嗎？”陳安問。
“因為我不尊重你的想法，我太忙了，忽略了你的感受。”趙西維像一個判官一樣總結着自己的生平罪行，認真程度像是在寫一篇專業報告。
“不全是，”陳安想了想接着說，“我母親也很喜歡掌控我，你們其實很像。”
“但有時我會喘不過氣，我母親并不愛我，卻要求我任何事情都要聽她的，你愛我，但卻也給了我同樣的壓力。”
陳安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很溫和，聽起來像是已經不在意了，這讓趙西維感到害怕。
陳安沒發現趙西維情緒的變化，而是繼續說着在趙西維聽來十分殘忍的話，“或許我們天生不适合在一起。”
趙西維坐起身，他眼睛直視着陳安，語氣肯定，“我們合适。”
“安安，我知道我自大又狂妄，我的缺點可能幾千幾萬字都寫不完，但是我愛你這件事，也許能算得上一個優點。”
趙西維偏過頭輕輕吻着陳安的下巴，“安安，我會改，可不可以不跟我分手。”
陳安并沒有回答，而是輕輕捏着趙西維的耳垂，像在安撫一只炸了毛的貓。
趙西維的眼神從滿含期待變得濕漉漉，而後他語氣中的肯定在陳安長久的沉默中變得忐忑。
“安安，”趙西維開口，像野生動物的示弱，“你在想什麽。”
“以前我聽過一個寓言故事。”陳安說。
有個人養了只貓抓老鼠，每天喂食大魚大肉，用棉墊做窩，貓過得安逸便不去捕食老鼠，甚至與老鼠一同玩樂，那人大怒将貓趕走了，并認為天底下沒有好貓。
趙西維說，“怎麽會沒有好貓呢，分明是他不會養。”
“是啊，”陳安說，“可能我們都不知道怎麽愛對方。”
他愛趙西維，但趙西維的掌控欲卻是他一手慣出來的，他盲目聽從着趙西維的安排，到最後趙西維成了習慣，而他卻反抗心起。
他在一開始默認接受了這種戀愛方式，但卻又不甘于此，與趙西維分手，并把責任都推到趙西維身上。
但他們之間遠不像養貓那麽簡單。
“我确實不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趙西維伸手捏住陳安指尖輕輕揉着，“我第一次心動，第一次戀愛，我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讓他開心。”
“從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我掌控中的，我們之間，其實永遠都是你說了算。”
“我只是，”趙西維頓了頓繼續說，“只是想把我覺得好的都給你。”
或許一開始他們之間是趙西維占據主動權，但自從趙西維動心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了任何選擇權。
趙西維有的陳安都有，他随時都可以選擇結束和趙西維的這段關系，而趙西維除了等着陳安來愛他，沒有任何其他辦法。
但陳安和他不同，陳安愛他，只是因為陳安選擇了愛他，而這樣好的陳安卻遠不只這一個選擇。
趙西維自大又狂妄的控制欲，來自于他在這段關系中的被動地位以及他的不安。
“我會比任何人都愛你，”趙西維說，“你能不能一直喜歡我。”
趙西維說完就把陳安抱得很緊，像是怕陳安掙脫般圈住了他的胳膊，然後把頭埋在陳安肩窩一句話都不說。
陳安想，趙西維和陳雅茹是不同的，陳雅茹的控制欲是因為他姓陳，但趙西維只是因為愛他。
而他同樣一點不少地愛着趙西維，況且這段關系走到這裏，也并非全然都是趙西維的錯，所以他沒辦法不心軟。
于是他把趙西維帶到卧室，拿出那本素描本給他看，像是安撫，也像是承諾。
陳安說：“陳安只喜歡趙西維。”
備注：《世無良貓》原文：某惡鼠，破家求良貓。厭以腥膏，眠以氈罽。貓既飽且安，率不食鼠，甚者與鼠游戲，鼠以故益暴。某恐，遂不複蓄貓，以為天下無良貓也。是無貓邪，是不會蓄貓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