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聽聞
◎他的目光很沉,長長拖着。◎
放了寒假, 平日裏熱鬧非凡的十一中眼下安靜的過分,唯一還叽叽喳喳的,就剩此時正紮堆在校門口點名的高二一班了。
于桦嗓門大, 點名幾乎靠吼的。
一張名單順着念下來, 嗓子幹的快要冒煙。
一輛大巴車停在校門口, 司機探出個腦袋來, 笑眯眯的問——
“姑娘, 你這都喊倆小時了, 人都齊了嗎?”
“齊了!”
于桦低頭在林慕白和沈年的名字旁打了兩個圈,兩手叉着腰, 轉過身又沖着大部隊喊:“點到名的趕緊都上車!馬上就走了。”
滿晨星左右轉了兩圈, 問:“年年呢, 怎麽沒看到她?”
“呶——”于桦将手裏的名單在滿晨星眼前晃了晃,“她請假了,就差這倆人。”
“啊?”滿晨星稍愣,“不會是家長會那天……”
“想什麽呢!”于桦拽着滿晨星跟着大部隊在最後上了車, 說:“她姥姥今早專門打的電話, 說感冒了,還發燒呢。”
見于桦上了車, 司機最後确認道:“走了!沒落下哪個吧?”
“沒了。”于桦點頭:“齊了,師傅我們走吧!”
終于暫時擺脫枯燥的書本生涯,一行人忍不住高亢——
“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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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天韻滑雪場!”
“開過去得倆小時吧,誰給我們來首歌解解悶啊?”
“班長先起個好頭?”
“起你大爺!”于桦轉過身沖着後座就是一巴掌,“我喊了一早上, 嗓子都要啞了, 還要老娘唱歌, 就你等, 也配我展示優越的歌喉?”
車廂內一陣哄笑。
一時之間吵得特像一個大型蹦迪現場。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早已過了那股事事新鮮的勁,接不住年輕人的鬧,只得笑着搖了搖頭。
他一腳油門踩下去,弦還沒繃緊,“哐當”一聲突然又歇了菜。
速度猛然一降,巨大的慣性拉的一衆人往前靠。
“怎麽了?”于桦吼。
“往這邊走的那小夥子是你們一起的嗎?”司機問。
“哪個?”于桦驚心未定,轉頭半起身往窗外看。
“就那,路邊背書包那個。”
一衆人回頭往場外看——
“我白哥?”
小胖轉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的林慕白。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帽子拉上去幾乎捂着整張臉,連眼睛在哪都看不見。
可即便是這樣,卻沒有一個人認錯。
畢竟,一個連後腦勺都透露着張狂的人,在這小小的韻城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個。
連相像都沒有。
“師傅停車!”于桦一聲喊的師傅一個急剎,歪歪扭扭的拖出一條道來。
師傅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還說人齊了,這不就落了?”
車門被“哐”的一聲打開,林慕白腳步微頓,施舍般的擡了擡眼皮,然後朝着他們這邊走過來。
于桦笑着跟師傅說:“沒落,他不去,就打個招呼。”
僅僅“打個招呼”的林慕白在于桦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徑直上了車,俨然一副早已準備好要加入他們的樣子。
“林慕白你……也去?”于桦問。
“嗯。”
林慕白從鼻腔哼了一個字,然後擡腿上了車。
他站在門口,擡着眼皮視線朝着車內過了一遍——
沒看到熟悉的身影。
“沈年呢?”林慕白轉過身問于桦。
“她不舒服,今早打了電話請假了。”于桦說。
“……”
林慕白肉眼可見的皺了皺眉——
那他來幹嘛來了?
現在轉身就下車是不是有點太明顯了?
算了,明顯就明顯吧。
林慕白剛要轉身就走,就在這時,小胖急中生智,先行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突然開始嚎——
“白哥,可太不容易了!你竟然願意去!”
“我有多久沒跟你一起滑雪了!”
“白哥你技術好,說好了,到了地可一定要教我!”
“我不想再成為整個滑雪場的笑話了!”
林慕白垂着眼盯着小胖。
這缺心眼的!
“我多少年沒滑了——”
細算起來,還真是有些年頭了。
上一次,似乎還是小時候。
林慕白的運動細胞應該是天生的,小時候跟小胖一起去滑雪,當時兩個都是第一次玩,半天下來,林慕白都已經可以在中級賽道上一躍而下了,小胖還在初級表演狗啃食。
廢的神仙都不想理的那種。
林慕白微嘆:“你還是另找老師吧。”
說着就要下車,小胖卻死死抱着他大腿不撒手。
“別呀白哥,都沒你滑的好,我們這一幫初學者上了場就是去摔跤的,好歹你得帶帶我們呀!”
“是啊是啊!”後面一堆人附議的,“我可不想光摔跤。”
林慕白重重嘆了口氣,煩人。
他今天錯了哪根神經跑這來了?
見林慕白還在猶豫,小胖大義凜然的拍了拍前面一個空位子:“白哥,坐!”
坐你大爺!
放寒假的第二天,卓姿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買了去韻城的車票。
沈年一大早還沒睡醒,就被卓姿一個電話吵得明明白白。
“你說你在哪?!”沈年垂死病中驚坐起,嚯的一下翻身坐起來。
“火車站。”卓姿口裏嚼着口香糖,一只手叉着腰。
“哪個火車站?”沈年問。
“我給你念念啊,這上面寫了五個字——”
卓姿吃力的睜大了眼睛,她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坐姿霸氣且嚣張,迎面而來一股濃濃的問題少女氣息。
“叫‘韻城火車站’,哦,對了,韻字還缺一個點,是這裏嗎?”
行吧。
其實不是缺一個點,應該是年代已久的原因,那一點褪了色看不太顯眼而已,卓姿高度近視,能看成這樣也是難為她了。
沈年利落的翻身起床,邊穿衣服邊問:“你過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我就可以早點過來接你。”
“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卓姿冷的只磕牙,哈着氣喊,“年年,速速來救我,我連秋褲都沒穿,他們都說北方的冬天哪哪都是熱騰騰的暖氣,甚至比南方還要暖和,究竟是誰在騙我!”
沈年簡直無語:“你現在是在室外,當然冷,你見過室外裝暖氣的?”
“我就沒見過暖氣!”卓姿沖着電話喊。
唉,真是……
沈年怕卓姿凍死在火車站,她收拾的潦草,裹了一件羽絨服就往外跑,出門的時候林家傅還趴着餐桌上喝牛奶,一看沈年是外出的打扮立馬屁颠屁颠的跟上她。
“姐姐要去哪裏?”
沈年頭也沒回:“火車站接人。”
“嗯?”林家傅小跑追着她出門,“姐姐接誰?”
“卓姿。”沈年說。
身後小跑着的林家傅猛地來了個急剎車——
被嘴裏的牛奶嗆了一下,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怎麽了?”沈年失笑,沖着背影喊,“不跟着了?”
“冷,我要回屋!”
他跑的急,生怕沈年回頭把他再拽回去。
林家傅從小幾乎是在卓姿這個怪姐姐的陰影下長大的,卓姿她媽媽對孩子的教育不同于沈未英,那是相當嚴格。卓姿小時候沒別的樂趣,唯一僅剩的,就是逗林家傅玩,經常逗的林家傅抱着頭滿地跑。
如果每個人的生命裏一定得有一個克星的話,林家傅的克星一定是卓姿。
而卓姿的克星……不出意外應該是卓雅量,她親哥。
沈年加快了腳步出巷子,卻在巷子口先行碰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見那人兩手插着兜,漫不經心的在踢着腳底的石子玩。
外面幾乎零下十幾度的氣溫,他就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衣,拉鏈都只拉了一半。
看他那樣子,像是在等人?
沈年站着沒動,就這麽看着他的側影。
未出半刻,不知這人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麽,突然就這麽回了頭。
兩個人,視線輕輕相碰。
激起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微波——
明明應該挺熟悉的,不知為什麽,在那一刻竟一時找不到合适的詞語做這個開場白。
兩個人默契的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就這麽靜止了半分鐘後,林慕白才有了動作。
依舊是那副散漫的慵懶狀,目光卻始終放在沈年身上。
灼的有點燙人。
他在沈年跟前停下,垂下來的視線映在沈年身上。
好半晌,才開口說話。
“怎麽沒去滑雪?”他問。
“……”
沈年仰着頭看着他,心想,你不也沒去,我憑什麽非得去。
卻不料,林慕白在這時突然道:“我去了,滑雪。”
“嗯?”
沈年一怔,擡頭看他。
他的目光很沉,長長拖着。
“挺無聊的,你不來,是對的。”
“……”
“聽說,感冒了?”
“……”
“好點了嗎?”他問。
大魔王今日語氣過分輕柔,一點都沒有平日裏能氣死人的魄力。
一時之間沈年竟不知該怎麽接話了。
“沒感冒,我編的。”沈年說。
“……?”
林慕白沒動,依舊維持着一開始的樣子,目光未挪動半分。
他的注視總是有點灼燙,這麽看着人的時候,如同一座深淵。
“為什麽不想去?”林慕白問。
沈年迎着他的目光,說:“心情不好。”
“現在好點了嗎?”他問。
“更差了。”
林慕白很輕的嗯了一聲,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麽。
眯着一雙眼,不由得讓沈年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林慕白的樣子。
和現在一樣,好像八百年沒睡過覺,都給熬成了四眼皮。
沈年不着痕跡的退了半步,錯開那份燙人的視線。
“我急着要去接人。”沈年說,“你一大早站這幹嘛?”
“等人。”他說。
沈年回過頭往巷子裏看了一眼,空空的,就她一人。
想問他在等誰,卻不知該怎麽開口問。
“別看了,在等你。”
“啊?”沈年一怔,“等我幹什麽?”
林慕白垂着眼,半晌都沒動靜。
他緊緊皺着眉,就這麽定定的盯着沈年,快要把她給盯出窟窿來。
沈年實在受不了被人這麽看——
“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我在想……”林慕白失神般的開口,“我等你是要幹嘛來着?”
不知道。
這一大早的——
別人還在睡覺,只有他,跟個幽靈似的,不受控的就走到了這裏,究竟要說啥來着?
“沒啥可說的那就算了!”
沈年轉身就走——
“沈年!”
林慕白突然伸手拽着她的胳膊,沈年一個踉跄,半怔,回過頭看他。
“我是想說,對不起,家長會那天……”
“這兩天你去哪了?”沈年打斷他,“我想聽實話。”
林慕白一曬,抓着她胳膊的手緩緩放了下來,好半晌,他才開口——
“醫院。”
“你……受傷了嗎?”
沈年下意識的往他臉上看,甚至想卷起他的袖子看看有沒有新傷。
“沒有。”林慕白說,“去醫院是安頓我媽。”
“我給你發了很多消息。”沈年說。
“……對不起,這兩天事太多,才剛看到。”
一看到他就跑這來了。
也不确定放假了沈年是不是還會在這,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從天沒亮他就在這等着了。
也幸好,他來得早。
“去哪接人?”林慕白問。
“火車站。”
沈年頓了半晌,接着林慕白的視線,又綴了一句。
“是我一個……朋友。”
氣氛詭異的沉靜。
林慕白不吭聲,沈年只好自己接自己的話——
“……女的。”
林慕白沒忍住笑了出來。
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眯着,又恢複了一開始的林慕白。
張狂,肆意,方剛。
還是這個樣子的林慕白,與他那張臉最為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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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