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要造反嗎
“公子以為和我那兩位叔叔談妥便萬事俱備麽?”
屏風內的聲音仍是柔弱不堪,古玉臣的臉色卻已經沉了下來,他自然聽得出來屏風內人兒話裏的意味,“寐兒以為不是?”古玉臣冷聲道。
岑寐寤沒說話,擡手從發髻上摘下了那枚金蝶步搖,示意南萦遞出去。
古玉臣陰沉着臉看着那個丫頭過來,只是當目光落在那柄步搖之上,立刻變得不一樣了。
乍一看那枚步搖并沒有什麽出奇,可仔細一看,步搖上的金蝶釵端之處竟鑲嵌着佛家七寶。
砗磲、瑪瑙、水晶、珊瑚、琥珀、珍珠、麝香各個圓潤光華,非同尋常。更不要說內裏的細致精巧非大家而不能為。
他随着父親在京中盤桓時曾見到過父親恩師大人腰間的配飾,同樣的七寶,同樣的精致圓潤。父親很是恭維了幾句,當時父親的恩師大人說是禦賜之物。
岑家不可能有禦賜之物,可這東西卻是和那位大人腰間懸挂的配飾相差無幾。
岑家財力可見一斑。
不用看到古玉臣的表情,只是這半響古玉臣沒說話,岑寐寤的唇角便微微彎起。
“岑家沒有,我有!”岑寐寤道。
古玉臣眼底一閃,“寐兒這是何意?”
岑迷霧輕聲一笑,“公子不明白?也罷,說來我只是希望古家能有更好的選擇。當然若是公子對我一見鐘情,情深不悔,哪怕不顧古家有昌盛百年的可能,也就當我不曾說過吧!”
屏風內的聲音明明平波的像是一潭清水幽幽,連話聲也是商量的語氣。可古玉臣就是覺得莫名的不舒服。
他一貫流連美色,當是不可能有什麽“一見鐘情”“情深不悔”,即便承認岑家的長房嫡女很有幾分姿色,也有把她娶回家的念頭。可“昌盛百年”這四個字更是讓他心動。
早就聽聞這個嫡長女善舞商道,難道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不妨說說看!”古玉臣道。
屏風內傳出輕笑,緊密的湘繡針線之下,模糊的看到了那搖晃的金簪配飾,“不是說,而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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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道青竹在遮着半掩着的窗子,窗子外面,穿過假山的縫隙,正好可以看到中庭的門口。
岑二老爺站在窗前,一邊喝着茶,一邊直勾勾的瞧着。
身後不遠的茶案旁,岑三老爺手中有條不紊,青碧的茶水從茶壺中溢出來,茶香翻滾,淡淡的清香遂在屋中緩緩浮動。
“他們出來了!”岑二老爺低呼。
“……”
岑三老爺手一顫,茶水差點兒抖出來。
“一起出門了!”那邊岑二老爺又喊了句。
岑三老爺索性放下茶盞,“那又如何?”岑三老爺道。
岑二老爺回頭,“萬一古家反悔——”
“二哥!”
岑三老爺沉下臉來,“你怕了!”
“不,我沒有……”岑二老爺目光轉閃,不自覺的搓指間的粗戒指。
岑三老爺冷笑,“是,你沒怕,你只是良心不安,當初大哥對你我都那麽好,可結果大哥過世沒多久,我們就開始打寐兒的主意!我們這樣的行徑,真是禽獸不如!”
“可你別忘了,當初是誰和我說岑家這麽大的家産怎麽能放在一個丫頭的手上?是誰說大哥的願望一定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舒舒服服的過日子,我們身為叔叔的又怎麽能讓自己的侄女這般的吃苦?又是誰說寐兒最好是嫁入官家,而沒有世家之累的古家正是最好的人選?——是你!現在你害怕了,後悔了,晚了!”
“……”
但随着岑三老爺的話音落地,岑二老爺的額角已經滿是汗濕。
岑三老爺嘆了口氣,倒了盞茶,端起來放到了岑二老爺的手裏,安慰道:“事已至此,就算是寐兒恨我們入骨,也只能繼續,總歸日後不讓寐兒受苦也就是了!”
“至于古家,總歸不會聽任寐兒這個丫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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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寐兒直言,我也不防相告,岑家已經許了你長房十之三四給我們古家,不知寐兒又待如何?”
立在在岑家門外,古玉臣丢下了這句話。
當時岑寐寤只是輕輕一笑,說了四個字“拭目以待。”
古玉臣輕笑離開,似若不信。
岑寐寤也并不理會他是否相信。只是身邊這兩個丫頭從上車伊始就憂心忡忡,倒是讓她想要瞧瞧街景都不容易。
“南萦姐姐,小姐是有法子了嗎?”木萦小聲的問旁邊的南萦。
南萦遲疑道,“應該是吧!”
“什麽是應該!”木萦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實在是想不到法子。”南萦苦笑。
她們一直伴在小姐身邊,要不是今兒這位古公子那般得意,她們竟不知道小姐是要嫁過去!難怪先前小姐會讓她們查探古公子的性情,又突然去了崇恩寺,而從崇恩寺回來之後性子又與先前不同。竟是小姐一直都瞞着她們!只是适才在前庭看小姐的所為似乎早已經有了主意。
從小姐叫她拿步搖過去到後來小姐說的那幾句話,她大概也能想到小姐這是在許古家以“利”!只是沒想到岑家那兩位老爺竟已經許出去了那麽多!難不成小姐要許出去更多?可憑着小姐的性子又絕不會這般做。
看到一向聰明的南萦也想不到,木萦開始自己動腦子,“難道是小姐在騙那個家夥?”
“不會!”南萦斷然道。
古家是官家,又是邕城一州之主,若是被古家識破,岑家怕有滅門之禍。
“那,是小姐決定把家産給古家?”
“更不會!”
“那小姐會怎麽樣……”
“……”
兩個丫頭壓低了聲音,在清靜的車廂內叽叽咕咕。
“你們,這是要造反麽!”岑寐寤輕眉挑起。
“奴婢不敢!”
兩個丫頭忙低垂下頭告罪,不再言語了。
終于耳邊清靜,岑寐寤透過疏松的車簾往車窗外看去。
從她醒來之後她便一直在院子裏翻書查閱,不然又怎麽知道歲月轉瞬已經過了五百年之久,而今日也便是她頭一次出門。
湘繡的車簾細致晶亮,車窗外的人看不到她,她卻是能看到車窗外。
比鄰的屋檐綿延,一眼看不到頭,迎風飄舞的招旗晃動,高高揚起,熱鬧的喧嚣透過車簾傳進來,恍惚的就好像是五百年前她坐在車馬中看到的情形,同樣的人頭攢動,同樣的熱鬧喧騰……當時她以為那不過是匆匆一瞥,卻沒想到竟是她上一世所能記起的最後一次繁華。
忽的,熟悉的字眼闖入眼簾,就在車簾前面的十多丈外,一方高大的金底紅字的招旗迎風飄展,上面的三個大字清晰耀眼“會賓樓”。
“停車——”#####開文第一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