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拈花公子重出江湖
京城第一富商兼皇商郁滿金最近生了場大病,因為他們家的一件禦賜之物在某一天莫名其妙消失了,消失在他家最隐秘的密室裏。郁滿金發現的時候就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他立即悄悄地去找了一個人。
這個人叫聞相俠,是京城第一神捕。聞相俠到郁家從密室門上取下那紅紙包裹的狗尾花,盯了一刻鐘後,點頭答應去追查那無名大盜,郁滿金立刻大喜。
聞相俠離開後,家人問郁滿金:“請聞捕頭出手,一定能抓到那賊吧?”
郁滿金嘆了口氣,說:“這回我卻沒有把握。”
“為什麽?聞捕頭不是從未失手過嗎?”
郁滿金說:“你錯了,他一生只失手過一次,有一個人他沒能抓到。”
“是誰?”
郁滿金再嘆氣,說:“拈花公子。”
拈花公子名叫展飛缡,拈花公子這個綽號是別人起的,因為他每次偷完東西都會留下一根紅紙包着的狗尾巴花。拈花公子在江湖中出現是十二年前,而如今他已經有十年沒出現過了。
拈花公子重出江湖的消息在郁家被盜的第二天就在江湖上傳開了,聽說這個消息之後蘇無樞立刻就跑去找聞相俠,追問他十年前遇到展飛缡時的情況,聞相俠卻始終閉口不說,于是蘇無樞斷定:“師兄,你肯定跟他很熟。”
聞相俠只當沒聽見。他在等。他相信那人既然出現,就應該會再出手,不管他是否真的是十年前的拈花公子。于是三天後,鄰縣清河縣傳來消息時,他立即便奔清河而去。
“據說王家收藏有一件唐瓷,可不是一般的寶貝。”
夜深人靜,月明星稀,聞相俠在王家後牆打量地形的時候,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一邊翻牆出來一邊說,“師兄你比我慢。”
聞相俠已經習慣了蘇無樞在他辦案途中突然冒出來,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望着他身後淡淡道:“你被發現了。”
“怎麽又被發現了?”蘇無樞郁悶,然後對聞相俠讨好地笑:“沒事,反正有師兄你在。”
“大膽淫賊,往哪裏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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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內有人一邊大叫一邊往出爬,蘇無樞被嗆了一下,瞪大眼睛望着聞相俠,“他說什麽呢這是?這叫人聽見了還不以為我把他怎麽樣了?”
說話的工夫那人已經翻牆出來,聞相俠習慣性無視蘇無樞,上前一步道:“在下聞相俠,這位是在下的師弟,我們二人是來此查案,這位兄臺想必是誤會了。”
沖出來的那人“啊”了一聲,說:“你就是京城神捕聞相俠?”他轉頭望向旁邊的蘇無樞,又說了一句:“你就是不會救活人只會看死人的蘇無樞?”
蘇無樞一本正經:“不錯。”
“啊,原來是你們。”他恍然大悟,“你們來抓那個拈花公子?”
蘇無樞繼續正經:“正是。”
“哦。”他點頭,說:“那你們不用來我家了,他說他要一直往南走,把他看得上的東西都偷一遍,還說你們如果有興趣就一直跟着好了,也許他心情好會跟你們喝杯酒。”
“哇!”蘇無樞轉頭望聞相俠,“師兄,他挑釁你呢,還是逗你玩呢?”
聞相俠向他抱拳道:“多謝兄臺。”
“沒事,”那人擺擺手,“那我回去了,二位再見。”
“等等。”聞相俠叫住他。
“什麽事?”
“請問貴府上丢失的是什麽東西?”聞相俠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他撓撓頭,“問我爹也不肯說,不過看我老爹那樣子,比丢了我還厲害呢,反正是個寶貝就是了。”
聞相俠點點頭,“多謝。”
那人擺擺手說“不用”,又翻牆回去了。
蘇無樞看着他翻回去,納悶地道:“師兄,你說他爹到底丢了個什麽?為什麽還不肯說呢?”
聞相俠搖了搖頭,然後說:“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麽事?”蘇無樞大有興趣。
“十年前,展飛缡曾光顧過王家,盜走了王家傳家寶物血玉如意。而且,據我所知,王家除了這一件東西之外,并沒有什麽江湖大盜能看得上眼的東西。”
蘇無樞有點迷糊,“那你說他到底丢了個什麽呢?”
蘇無樞的問題還沒想清楚,又一個富甲一方的財主遭了殃,這回那夜半君子唯恐別人不知道,聽說撒了人家一院子的狗尾巴草,差點把人家的花園給弄成柴房。
聞相俠和蘇無樞趕到的時候,空氣裏還飄着一股青草香,滿院子的香氣裏,一個胖男人一臉呆傻狀坐在屋門口,滿院子下人窩在回廊上偷瞧着主人竊竊私語。
蘇無樞坐在牆頭四下張望,只見一間廂房的門一開,走出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來,愣愣地望了望滿院子草,然後一擡頭看見正在發傻的胖男人,連忙跑過去問:“爹,這是怎麽回事啊?”
那胖男人擡頭望着女兒,喃喃地叨咕:“丢了……這回真的丢了……他來報複來了……”
小女孩茫然,“什麽丢了呀,爹,是什麽啊?”
胖男人搖頭,再搖頭,反複地念叨着那兩句話,別的什麽也不說。
“奇怪了,你說既然那個什麽公子都來偷過人家一次了,要報複也是人家報複他吧,他有什麽可報複的……”蘇無樞邊說邊大搖其頭,“說不通,說不通。”
聞相俠皺着眉頭喃喃道:“莫非真如我所想……”
“你知道?”蘇無樞立馬轉頭兩眼放光望過去,“快說快說。”
聞相俠搖了搖頭,仍自沉思。蘇無樞掃興地找小石塊來踢,邊踢邊嘴裏念念有詞:“男人啊男人啊,裝的什麽神秘,又不是女人……”
踢丢第五塊石子後,聞相俠簡短地說了一句:“走。”
“啊?”蘇無樞邊追邊喊:“去哪?”
“南陽何家。”聞相俠說。
在蘇無樞一路上各種攻勢之下,終于在踏進南陽城門時從聞相俠嘴裏折騰出一句話:“展飛缡曾去過那裏。”
于是蘇無樞明白:“你是說他要把以前光顧過的地方再故地重游一遍?搞什麽?複出儀式啊……還是舊夢重溫?難道他其實不是拈花是采花,來跟這些人家的小姐再續前緣來了?還是……”
還做出第三百八十一種假設後,兩人遠遠地望見了何家大門,初步斷定這裏還沒被光顧過。
“就是這裏。”蘇無樞很期待。
聞相俠點了點頭,皺眉凝視着那兩扇大門沉吟不語。
夜半,月明星稀。
何家宅後的小巷子裏,站着兩個人。一個身形筆直,緊緊注視着牆內;一個靠在牆上手裏玩着一根草,不時地東張西望。
“師兄,你想什麽呢?”蘇無樞把草葉伸到聞相俠鼻子底下,歪着腦袋納悶地問。
聞相俠揮手撥開,沒說話,仍是注意着何宅。
“你說這個家夥是不是十年前的那個拈花公子?”蘇無樞锲而不舍,再問。
聞相俠注視着牆內的動靜,開口道:“此人與十年前的展飛缡行事風格相似,卻又并不像同一人。”
蘇無樞道:“這麽說你跟他很熟?”
聞相俠不語。
于是蘇無樞又繞回到“如果真是他為什麽又要故地重游一遍“,繼續喋喋不休他的敘舊理論,接上下午時的工程,繼續第三百四十二種假設。聞相俠習慣性地無視他的聒噪。說着說着他忽然冒出一句:“我說你以前是不是跟他有過交情?”
聞相俠順口“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皺眉道:“你怎麽也學會蘇無素那一套了?”
蘇無樞笑得得意洋洋,說:“這一招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管用吧?”
蘇無素最擅問訊這一套,雖然他沒學會全套本領,倒也耳濡目染了一點。
聞相俠不理他。若不是他平素心思單純,聞相俠從不防備,也不會這麽容易被他套了話去。
蘇無樞拍拍他,作老成狀,“看你這個表情,連你師弟我這麽純潔善良的人都能發現你不對勁。”他一本正經地說:“師兄你要小心了,一時心軟徇情枉法還不要緊,要是徇情枉法的時候被人一不小心給發現了,你就慘了。”
聞相俠皺眉,不理他的胡說八道。蘇無樞壓低聲音,“不過你放心,師弟我是肯定不會出賣你的。”
話剛說完,他眼角瞥見牆內人影一閃,立刻恢複原形一臉興奮,小聲喊道:“來了來了!”
聲猶在耳,他人已跳了出去,手在聞相俠肩上一借力,上了牆頭直奔那黑影而去。那人閃身上了房頂居然還對他招招手,蘇無樞憤憤,突然加力沖上房頂要去掀那人的蒙面,不料一伸手卻抓了空,他人已不見了。
蘇無樞大吃一驚:“這什麽輕功啊?這麽厲害!”
跟在他身後的聞相俠也目睹了剛才那一幕,此刻臉色微白,沉聲道:“留影!”
“留影?”蘇無樞不解。
聞相俠道:“這是展飛缡的成名絕技。在一瞬間功力提到極致,讓人眼前出現錯覺,仿佛已觸碰到了人,其實卻沒有。”
蘇無樞“哇”了一聲,“獨門絕技?”
聞相俠道:“除了他以外,江湖上無人會使。”
蘇無樞道:“他也沒有師兄弟姐妹的?他的師承呢?”
聞相俠道:“并未聽他提起過還有同門。他的師承也很隐秘,至今沒有人知道他的師父是什麽人。”
“這麽說,難道還真是他……”蘇無樞想了想,道:“那我們還跟不跟了?看這樣子大概也抓不到他。”
聞相俠皺眉沉吟半晌,道:“走吧。”
蘇無樞點頭,“走吧,說不定他看是你,會跟你敘敘舊什麽的。”
兩個人跳下房走了。繞到前門的時候,蘇無樞瞪眼瞅了瞅大門頂上一堆的狗尾巴草,想起追丢了的那個家夥,又是憤憤,“亂丢東西!”
聞相俠聞言也擡眼望了望,凝眉沉思了半晌,眉頭卻皺得越發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