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巨巨 抓早抓小抓細抓長!
許言臣在窗臺吹了會兒夜風。
下午父親趕回來,父母在家大吵一架,母親把離婚提上日程,但随後父親就被單位一個電話叫了回去。
明華氣得發抖,“許致安!你再怎麽忙,跟我去離婚的時間總得有吧!耽誤不了你多久!一勞永逸不好嗎?我也沒那麽多心力陪你耗!”
“小華,城西出安全事故了,我不去不行。等有時間,回來跟你解釋。”
父親匆匆離去,明華把家裏最貴的花瓶給砸了。
視線落到許言臣身上,她笑了聲,“你跟你爸就是一模一樣的品種。冷血薄情,自私自大。”
“我知道。”許言臣說,“所以我根本不會結婚。”
頓了頓,他勸道,“你都五十了,別這麽少女。我爸夠忙的了,清正廉潔,為民服務,又不是因為搞外遇才忽略你。好好過日子吧,不行你就生個二胎,找點事情幹。雅第安人七十五了還能生呢——”
“出去!不想看到你。”明華被他的話氣了個倒仰,抓了個抱枕砸過去。
生下來的時候明明是個人啊,長着長着怎麽成狗了。
于是許言臣卷鋪蓋去了公司的豪華公寓。
華安城是他爸媽情到濃時起的名字,那時大概懷着希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意思。
現在父母要離婚,獨生子流落在外,這名字反倒成了諷刺。
許言臣原本覺得有些郁結,情志不暢,被陸珂剛才那麽一鬧,心情卻奇跡般的好了起來。
傻白甜真的有魔力。他想,投桃報李,那就盡自己所能幫幫她。
陸珂和立秋終于挪進客廳,陸珂霍然起身,“哎呦,大姨媽都快被擠出來了。”
“姑奶奶,小點聲。”立秋關了落地窗,從茶幾上抽了幾張抽紙擦幹淨身上的酒漬。
“他怎麽突然來公寓住了?”陸珂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還有你,我說到征服還不算太露骨,你偏要提睡服,我的天嘞!”
立秋張了張嘴想要解釋,陸珂擡手,“算了,你情窦未開,退下吧。”
“感覺被歧視了。”立秋強撐着氣勢硬氣道,“誰還沒個男神了?”
陸珂也把身上的紅糖水用抽紙蘸幹淨,随口問,“那你男神是誰?”
“不告訴你。”
“呦嘿,還有小秘密呢。”陸珂重新倒了杯水,來了興趣,胡亂猜測,“時簡?”
她沒忘記立秋給她拿退燒藥回來時的神情,當時覺得是因為找到藥的興奮,現在一回想,說不定還真是找到藥了,只不過對立秋的症的藥是時簡而已。
“不是,別亂猜了。”立秋否認。
陸珂正想繼續深扒,門鈴響了。
立秋過去看,從貓眼裏看到了許言臣。
又是嗷地一聲慘叫。
“怎麽了?”陸珂見她這副情狀,心裏有了猜測,“許言臣?”
立秋點點頭,“開不開啊?”
陸珂想也不想,“開啊。”
哪怕今晚剛在他面前出過糗,她仍然下意識地想開門。
也許是因為要來見兩位女士,許言臣換了身衣服。米色毛衣,配着休閑褲,顯得整個人格外清爽。
有了點未畢業的大學生的模樣。
巨巨嗅到了陌生人的氣息,興奮難耐,在客廳裏來回小跑着,最後選了一塊地方站定,摩挲了一下兩只前腳,友好地、努力地朝着許言臣身上猛撲過去。
陸珂想喝止巨巨,又想到它的名字,只能摸索着去拉它脖頸處的狗繩。
“巨巨!回房間去!”立秋不知道名字這一茬,過來幫忙。
誰知她話音剛落,陸珂和許言臣都停了動作,許言臣一時防備不及,被巨巨撲倒在地板上。
巨巨用舌頭在他臉上可勁地舔着,唾液聲啪啪作響。
陸珂想笑又不敢笑,揪着狗繩把發狂的巨巨拖到客房鎖了起來。
許言臣起身,通身氣勢冷如冰鋒,眼色于暗沉間夾雜着幾分火氣,“它,叫巨巨?”
“……”陸珂心想,追人之路可以宣告終結了。
沒有哪個男人會樂意自己的名字被用在狗身上。
關鍵是,她給狗起這個名字,只是因為想他而已啊!
要不是怕別人輕易猜出來,她恨不得給狗起名叫臣臣。
一叫名字,臣臣就會屁颠屁颠地跑過來,撫慰她在許言臣那裏屢屢碰壁的小心髒。
“你妹起的,你找她去。”
對不起了小黃,鐵閨蜜就要做好躺槍的自覺。
陸珂遞給他一包濕巾,嬰幼兒級別的,柔軟親膚,“過來串門?”
“許老師過來給你們倆上一堂社會課。”許言臣接過濕巾,在沙發上坐了,擦幹淨臉上的狗的口水,朝陸珂擡擡下巴,“把紙和筆準備好。”
立秋乖覺地問他要喝什麽。
許言臣說,“随便。”
“哦,喝随便,好的。”立秋走了兩步,轉頭小碎步挪回來,“許公子,随便是什麽,涼的熱的?碳酸還是茶類?飲料還是白水?”
“倒點開水,泡點枸杞。”
“好的明白。”
陸珂果真從茶幾下面的抽屜裏拿出一張白紙和一只簽字筆,“你寫?還是你說我記?”
許言臣指尖捏住她手上的筆的尾部,接過來,在紙上龍飛鳳舞地落墨,“慎易以避難,敬細以遠大。”
他寫得很快,字卻工整好看,是标準的行楷體。
文科生應試以楷體最佳,他這應該是寫快了,嚴謹中多了幾分随意的勾連,但不影響整體的美觀。
他的指尖應該觸碰到她的手背,那點溫熱會燃成熊熊大火一直燒到她心裏。這不才是言情小說的一般套路嗎?
現在這算什麽?離這麽遠,跟唐僧怕被蜘蛛精纏上似的。
閱文無數的陸珂剛壓下心裏的蠢蠢欲動,就聽到他說——
“你來談談,對這句話有什麽看法?”
據說女追男向來容易,食指沾唾沫戳窗戶紙一捅就破。
別人追男神只要投懷送抱,怎麽到她這裏還要做閱讀理解了呢?
“這句話,看起來很有文化。”陸珂點評,“舉重若輕,很有道理。”
“那你說說,有什麽道理。”
“就——”陸珂硬着頭皮翻譯,“警惕容易的,才能避開難的。尊重細節,才能成就大業?”
“不錯。”許言臣說,“就是這麽個意思。拿你這幾天犯的錯舉例,你看男主角不爽,覺得他對你性|騷擾。結果他倒打一耙,歪曲事實。你覺得如果這事放在現在,你會怎麽做?”
陸珂心想,搞不好會加把勁,挑戰一下人體力學,碾他個二百七十度,讓他再也硬不起來。
但這樣她在男神面前營造的溫柔文雅的形象就沒了。
陸珂斷然不會那麽說,她試着按許言臣給的那番話來捋順思路,“那我可能就無視了,繼續拍?然後從攝像機裏找證據,有了證據再光明正大地換掉他?”
“不。”許言臣卻豎起食指輕輕一搖,否認了她的設想,“那種情況下,你怎麽揍他都沒錯,他騷擾你,你是正當防衛。”
“那哪裏不對了?”陸珂想問題時習慣擡手咬一咬指甲,礙于許言臣在場,她忍住了。
立秋好不容易找到一小袋枸杞,在玻璃杯裏用開水泡了,端過來給許老師,悄無聲息地在旁邊坐下聽講。
“你應該賣慘。”許言臣對陸珂說,“他不是擅長捂着裆滿地打滾嗎?哭你會不會?你就跑到角落裏蹲着捂着嘴哭,聲音越大越好。最後再找導演拷貝一份拍攝的視頻,在他聯系到靠山之前傳一份給公司,再傳一份到網上,讓他徹底翻不了身。”
他強調,“你這種直來直往的性格,要是你家沒錢,或者公司不保你,你這性子,在娛樂圈混不了多久。”
“你是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陸珂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進娛樂圈的初衷是因為他,她就是玩票性質的耍兩年,并沒有真正想過拿它當成一輩子的事業。
許言臣點頭,算是基本同意了她的總結,“我是說,在大家都會哭的前提下,最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但是我本來就不餓。”陸珂實話實說,“我只想做我自己,我怕在大染缸裏染久了,連初心都忘了。”
“這是一份工作。在其位謀其政,你拿這份薪水,就要對得起它,對得起喜歡你的那些可可粉。”
陸珂笑言,“你連可可粉都知道。”
許言臣面無表情,他不知道也得知道。他親媽明華女士就是粉罐裏那顆最有錢的粉末頭子。
“你這種消極怠工思想不可取。需要防微杜漸,抓早抓小抓細抓長。”許言臣喝了口水。
“再多說點金句。我給你整理一份許氏語錄。”陸珂在小本上狂記。
如果可以,以後當傳家的家規。
“總結一句戲谑之言,不管在哪一行,摸清楚程序,按程序辦事不容易出事,不按程序辦事出了事就是大事。”
“還有你。”許言臣點名立秋,“當助理幾年了?”
“快兩年了,一直跟着可可。”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你可能會覺得熟悉這個環境了,加上陸珂沒什麽心眼,所以你也出現了不嚴謹不嚴肅對待工作的傾向。”
……
許氏講堂在巨巨刨門的聲音裏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許言臣走前,跟陸珂發出嚴重警告,“看好狗子,下次再往我身上撲,我就把它大卸八塊做成狗肉火鍋。”
“好好好。”陸珂一疊聲答應。
“還有,把名字改了。”
“好好好。”陸珂說,“那你給起個新的?”
許言臣開門,摞下一句,“就叫傻白甜吧。”
“……”
他走後,立秋揉了揉酸澀的手臂,吐槽道,“你到底是什麽眼光啊?居然喜歡上一個老幹部,還是個考過申論的老幹部!”
“說得很好啊!很接地氣啊。”
“抓早抓小抓細抓長!”立秋學着他的口氣,“太有文化了。年紀輕輕,保溫杯裏泡枸杞,等他老了肯定是個養花遛鳥的老幹部。一般人真是無福消受。”
“我不是一般人啊!”陸珂說着,手機響了,是田導。
“陸珂,你要的錄像帶我已經發到你郵箱了。”田導說,“幸虧你讓我留得早,母帶還沒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