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呦呦 是我,別叫

草木芽青, 東風拂柳,窗外依稀有了春天模樣。

許言臣除了一個不透明保溫杯,什麽都沒帶來。他拿起保溫杯, 随着喝水的動作,喉結上下動了動,全場仿佛都有了咽口水的聲音。

喝水都喝得這麽養眼!

除了陸珂, 沒人知道裏面是溫水枸杞。

他是個熱衷于養生的老幹部。

一片靜寂中,陸珂起身,把他沒講完的後來給補齊,“這個小女孩憑借數學競賽保送高中, 但在她高三那年,國家取消了競賽加分政策。她極度偏科,語文和英語總是剛剛及格。感謝理科,數理化幾乎滿分, 她終于考上了心儀的大學。”

高三時, 她把H大采訪許言臣的圖片打印出來貼在書桌正對面的牆上, 手腕戴着枚透明皮筋,覺得困了就拽起來彈自己一下, 逼自己繼續做閱讀理解。

她從小睡眠多,能撐下來全靠照片上許言臣。那雙黑眸清冽犀利, 仿佛在說,考上H大了嗎?還有臉睡覺。

……

真實的許言臣此刻正站在講臺上專注地看着陸珂講話, 看得她差點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麽。她簡單做了總結, “我認為興趣可以培養,但天賦不能。”

“人沒必要全盤否定天賦,很多時候我們需要依靠天賦安身立命,才有精力去實現愛好。”

陸珂發言完畢, 掌聲熱烈。她看着許言臣,心情緊張又刺激。

她都說得這麽具體了,他會想起來嗎?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許言臣薄唇微啓,“故事講得不錯。”

陸珂:“……”

他是耳朵瞎了嗎?還是眼睛聾了?

提示都這麽明顯了!

還非要掰開揉碎了說給他聽嗎!

遠處傳來下課鈴聲。教室內漸漸嘈雜,話筒裏傳來清朗的男中音,“今天的宣講會到此結束。希望能給大家一些啓示。順便再強調一句,歡迎大家踴躍報考外交部。”

“許學長!”鈴聲的尾聲打着旋兒停止,有女生問,“能留一下聯系方式嗎?或者你有微博嗎?以後我們有疑問能給你留言啊!”

七七八八的附和聲響起。

“沒有微博。”許言臣原計劃是講完就走,奈何被熱情的學弟學妹絆住腳步,“聯系方式……學習強國七千分以上的,憑借積分截圖,問建築182班的黃時雨。”

他劃的線太高,在場的人交頭接耳地讨論,“我才兩千分。”

“我三千五。”

“團支部才通知多久啊,怎麽可能有七千分的……”

衆人心中已經明了這是他在委婉拒絕,但居然沒有生出任何反感或失落。

這就是中國話的博大精深之處嗎?

許言臣已經離場,陸珂和黃時雨在第一排,緊跟着他的腳步走得飛快。

再不走,待會兒可能就被一群要號碼的揪住了。

出報告廳之前,陸珂還聽到坐在門邊的兩個女生在熱切讨論——

“哎?我找到了積分攻略!”

……

黃時雨說回宿舍畫畫,把空間留給了哥哥和準嫂子。

陸珂陪許言臣走到了學校停車場,一路說着閑話,他好像真以為她在宣講會上的發言是自己編的故事。

等他自己發現?等下輩子吧。

搏一搏,或許單車變摩托。陸珂打定主意,倏然開口,“其實那個女孩就是我。”

許言臣聞言果真停下。陸珂的影子和當年那個小女孩重疊,眉眼之間有些相似,美中帶着英氣。

但他随即否認,“她沒你好看。”

“……”陸珂哽住。這在是誇她?怎麽有點不對味兒呢?

“而且她跟你名字不一樣,她叫陸呦呦。”許言臣面色漸冷,“你最好不是她,不然你可能會後悔。”

“怎麽了?你煩她?”陸珂問。

“一個小騙子。”許言臣說,“不提也罷。”

……

陸珂目送他開車離校,把當年的事情裏裏外外前前後後回想了一遍。

沒想出什麽得罪他的地方。

反而是他!她在H市待了半個多月,走之前給他留了個扣扣號。

當時他答應得好好的,等了半年多,都沒見他加。

誰是騙子?

她恨!

經此一言,兩人都不知道怎麽開口跟對方自然而正常地說話。

為免尴尬,陸珂幹脆睡過了晨跑的時間。然而生物鐘已經養成,六點半她頂着困意站在陽臺往下看,許言臣已經跑了一圈,春寒料峭,他穿着運動短褲,小腿沐浴着晨風,和當年是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

只是更容易惹她生氣了。

房間內傳出兩聲尖銳的滴滴聲。陸珂放了五種紅色谷物打的豆漿好了。

陸珂給自己倒了一杯,看到了立秋風風火火地發給她的截圖。

有人錄了陸珂在課堂上的發言。

随後,網友火眼金睛,扒出她應該就是那個拿過全國初中數學競賽一等獎的女孩,當時她的名字還叫陸呦呦。

那張照片中,細細觀察女孩的輪廓,陸珂現在的長相依稀可辨。陸珂骨相生得美,只是當時年紀小,只能看出來清秀,沒現在這麽讓人過目難忘。

與之相對應的是陸珂前幾天在超市和收銀員對峙的視頻。不知是誰錄了視頻傳到國內數一數二的微視頻網站顫音上面。

顫音用戶震驚了——

“窪地天吶,這美女是人工智能腦吧!”

“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對不起我的數學老師。”

“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美女長得有點像某明星,兩個字。”

雖然陸珂和許言臣全程戴着口罩,還是被粉絲認了出來,“哎呦我去,我剛發現,這不是可可嘛!”

“可可喊那個男人叫哥……雖然戴着口罩,也能看出那人超帥,我酸酸酸酸了。”

“我的偶像美出圈了哇啦啦啦。”

岚姐也給她發了一條通告,是來自最近大火的智商競技節目——《大腦風暴》節目組邀請。

陸珂提前跟節目組導演溝通,“我看了你們之前的節目,除了數獨就是考驗記憶力的,這兩項我都一般,我只是心算能力強,擅長速算。”

“就是當一期特別嘉賓,關于速算方面的。你有特長不展現不是浪費了麽?”導演看上了陸珂現在的熱度,她來參加節目是強強聯合,對雙方都有好處。

明華娛樂。明華喊秘書進來,讓她幫自己把辦公室內休息間的大屏幕調到《大腦風暴》。

她要追直播。

打開時,主持人正在問陸珂,“可可初中時叫陸呦呦?”

陸珂一襲白裙,笑意盈盈,“是啊。後來上高中,有段時間流行《最炫廣場風》,只要出教室,路上總有調皮的男生跟在身後大喊“呦呦”,我一回頭,那幫小子就開始唱YOYOe on baby go,這這感覺就像一路的芳香還有婆娑輕波……”

“哈哈哈哈!”主持人笑出了褶子,“就因為這個改名了?”

“對。”

“像你這樣聰明的女生都喜歡什麽樣的男生呢?比你還聰明的難找了。”

“喜歡愛看書的男生吧,肚子裏要有墨水,不然深談容易暴露,讓人覺得淺薄。”起碼像許言臣當年那樣,初中剛畢業就能用拜倫式英雄把她說得一愣一愣的。

“我現在有點不敢說話了。”主持人笑。

現場氣氛被炒熱,主持人從簽桶裏随機抽牌。這些紙牌不是尋常撲克牌,是節目組提前做好的特制紙牌,每一張有不同的五位數字。

主持人抽一張,就給她展示一下,直到她喊停,然後報出加起來的數字。

抽牌順序是随機的,規避了作弊可能。

節目的最高紀錄是加了20個。

主持人開始抽卡,陸珂一直沒報停。到了第十五張時,現場觀衆屏息以待,越快接近最高紀錄越是令人振奮。

“停。”在主持人抽到第21張時,陸珂叫停,報出了她的答案。

主持人示意在場同步按計算器的計分員報标準答案,和陸珂的一模一樣。

現場掌聲雷動。

“怎麽不往下加了?”主持人問。

陸珂笑着搖搖頭,“太累了。費腦子。”

這意思是如果她想加,還能再繼續加……

“你一個女演員,數學為什麽這麽好?”主持人問,“是不是走到哪都不會吃虧?黑心商販都糊弄不了你。”

“老天爺賞飯吃吧。上次在商場就看出收銀員打錯了價,最後免單了。”

屏幕上适時播放了顫音用戶拍攝的視頻,陸珂算數時氣場十足,引來觀衆陣陣驚嘆。

“腦子這麽好使,那平時背劇本肯定不費力了。”主持人說。

“怎麽可能?我初中時背《送東陽馬生序》都背了一周。”

現場爆笑。

主持人總結,“感謝可可抽空參加《大腦風暴》,關于數學,有什麽建議給學生黨嗎?”

“能給全國的小朋友做個好榜樣,不勝榮幸。”陸珂黑發柔直,此刻像極了乖乖的好學生,“一般來說,想學好數學沒什麽捷徑。多刷五三。”

明華關掉電視,登上微博小號,熟練地摸到“可可家的螺蛳粉很好嗦”,在裏面發了一千的紅包。

“炸群了,姐妹們出來了!”

大家都知道這個叫灼灼其華的老粉很有錢,不到五秒,紅包被搶光。

“哦呦謝謝姐妹!”

“是因為可可的節目出來的嗎?感覺華姐每次都趕在可可有通告的時候準時出現。”

明華把話題加好tag,#天才少女陸珂#,在群裏發好,“大家轉發《大腦風暴》的節目時記得加tag。”

随後又發了一千塊紅包。

陸珂擰開門鎖,進了家,正要轉身關門,門板被人抵住。

她心跳空了一拍。

“救命——”命字沒喊出口,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我。別叫。”

許言臣推開門,陸珂驚魂未定,“我都快累死了!還要被你吓!你有沒有心啊!”

“陸呦呦?”許言臣直入主題。

“幹嘛!”

他點頭,仔細端詳着她的臉,說話間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行,你夠可以。”

“我怎麽夠可以了?說話說全部,別八竿子打不出一個悶屁。”陸珂最近錄節目損失了不少腦細胞,還要兼顧劇組,十分心累。

時簡不知道抽什麽風,對拍戲質量和效率的要求越來越高了,她每天不得不拿出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連想許言臣的心思都淡了。

“你今天很煩躁啊。”

“廢話。長眼睛的人自己會看。”陸珂不想再費腦子,把話挑明了一股腦說完,“你那時候不就不想加我扣扣號麽,反正你也是煩我,現在知道了就更煩了是吧,OK,我get了。”

“我加了。”許言臣說。

“嗯?”

“我加了你留的號碼。”

他還跟那人聊了一段時間,感覺這女孩網上網下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問她學習怎麽樣,她回,“學什麽一二三四五,長大還不是要賣豆腐。”

他問她回去還有沒有看《周易》,她說,“周易都是放屁,勞資才最牛批。”

後來感覺實在沒什麽共同語言,他就沒跟那網友說過話。

過了陣子發現她在空間發了圖片,一張胡子拉碴的臉,洗剪吹鄉村非主流發型。

許言臣忍不住又敲了她,“你被盜號了?”

“沒啊。不是你主動加的我嗎?”那人又發了幾個自己的表情包,全是摳腳大漢,“哥帥不。你在H市?周末約不約?”

好樣的。許言臣恨得牙癢,想捏死陸呦呦的心都有。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如何整人騙人。

不就是對她進行了長達半個多月的碾壓式知識打擊麽。

她倒把事情做絕了,留了個摳腳gay的號碼羞辱他。

……

反轉如此徹底,陸珂目瞪狗呆。

她篤定他沒加自己,“我沒收到好友申請。那半年所有加我的人我都問過了,都不是你。”

“你當初留號碼的紙條,我書房還有。我加了那個號。”許言臣笑意漸冷,“網名叫,適迣鎅、瘠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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