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香甜 我喜歡你
他是誰?他在哪?他在說什麽?
陸珂以一臉聽天方夜譚的表情看着他, “我扣扣網名是YOYO鹿啊,這麽多年都沒變過。你在說啥?”
肯定是他加錯了。
“把你號找出來我看看。”
陸珂打開給他看。她的扣扣頭像是她本人初二時的照片,那張照片還是許言臣幫她拍的。
當時她站在湖邊, 許言臣在她身後突然喊了聲陸呦呦。
她一回頭,被他用相機拍下。夏風吹亂她的發絲,背靠着十裏荷塘, 少女臉上未施粉黛,眸子清亮,宛若精靈誤入凡間。
許言臣呼吸一窒。
“臣哥你拍我幹嘛。”她迷惑。
“我拍荷塘的,喊你讓開點。”許言臣按了返回鍵, 相機又回到拍攝界面,“你往旁邊讓讓。”
“……你先把剛才那張給我看看!”女孩伸長胳膊去夠他手裏的相機,奈何男生正是抽條的年紀,他已經比她高出一頭, 長腿騰挪, 腰間還挂着個少女挂件。
當天晚上, 他第一次做了那種夢,夢裏的女孩長着和陸呦呦一模一樣的臉。
早戀不是他的人生信條。許言臣覺得別扭, 幾天沒去公園。
再去時,少女坐在公園長椅上背《唐雎不辱使命》, 見他來了,冷哼, “我這兩天等你等得腿都被蚊子咬了多少包!吸了我多少血!”
“家裏有事。”他看到了她白嫩的腿上都是碩大紅包, 嚴重的都結了毒水疱,從旁邊的草地上拔了幾株馬齒苋,把汁液擠在那些水疱上。
“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少女以書卷筒為劍,冷刃指向少年心窩, “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許言臣看到她水嫩似蜜桃的臉,就想起那晚荒唐又美好的夢。他喉間發幹,笑容裏都帶着些機械,“先生坐,何至于此。”
“哈哈哈哈哈哈你以後就叫我先生吧!”
她腿上的癢意減輕許多,“你怎麽知道這個能治蚊叮蟲咬?”
許言臣指了下長椅上她拿來看卻覺得看不懂的《周易》,“你這本書上面說了。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在十三歲的陸珂心目中,許言臣是她見過的最博學最特別的男生。
比那些光知道去游戲廳玩的小屁孩厲害多了。
後來她快要回G市,軟磨硬泡,要來了那張照片作為頭像。
這張頭像在她升高中部之後,被男生們拿去放在貼吧,參加校花評選,還獲得了最高票數。
……
“肯定是你號碼留錯了。”在她面前,PLUS版本的許言臣說。
“加你的人是什麽頭像?”陸珂問。
許言臣默然。就在陸珂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兔女郎。”
“……”知道不該,還是很想笑。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跟許言臣說,“我不是故意的。你看這麽多年我連頭像都沒換過。”
“你對數字不是很敏感嗎?”許言臣說,“號碼怎麽還會留錯?”
“可能太激動了吧。”
這個道理無懈可擊,把當初的誤解和烏龍圓得天衣無縫,讓兩個人都沒法再苛責對方。
“我去開瓶紅酒。”陸珂說,“慶祝咱們重逢。”
真正意義上的重逢。
“可惜我過兩天就要去川南拍戲了。”陸珂說,“你有空的話來探班啊。”
“我看看有沒有時間。”部裏發了通知,讓他們幾個新就職的随時待命,不知道哪天就要駐外。
“恩。不勉強。”
“你現在跟以前不太像。”骨架都有點變小,加上她出神入化的化妝術,和從前那個臉上有點兒嬰兒肥的陸呦呦幾乎判若兩人。
“是啊。好多人說我長變了,懷疑我去整容了。”陸珂從前像陸鳴多一點,現在反而更像母親南聞雅。
“好事。說明你沒長殘。”許言臣把杯子伸過來,陸珂心領神會,跟他碰杯。
“有道理。”
兩人又閑聊兩句,許言臣說,“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
“我最近睡眠質量不太好。”需要有人多聊天。
“多喝熱水。然後熱水泡腳。”說話間,他已經起身,來到門口。
“……”
她看了看他的神情,發現他是認真的。
“那晚安。”
“晚安。”
重溫故夢,月亮香甜。
《明着追》已經拍完了大半。
用許言臣的話說,若是按照天賦論,時簡是祖師爺賞飯吃。
“春華呢?”她問許言臣。
“她是老天爺追着喂飯吃。”
“那我呢?”她滿懷期待,向日葵一般昂起了燦爛的小臉等着他誇。
“照目前來看,你得自己搶飯吃。”
“……”
陸珂不服,仔細觀摩了時簡幾天,發現他演戲确實有點門道。在戲內時他就是角色本人,掌控能力一流,只是有時候出戲有些慢。
又看了網上流傳的春華拍戲的花絮,前一秒還在和周圍人談笑風生,到開拍時就變成了滿門忠良卻被抄家的女相,端莊與悲涼同在,傲骨和卑微并存,短短幾分鐘,複雜的情緒被她表現得淋漓盡致。
業界最犀利的影評人也只點評了一句:收放自如。
由此,陸珂知道了天外有天,佩服之餘,更加潛心琢磨提升演技。
陸珂這天剛化完妝,聽立秋說了個好消息,“我剛聽岚姐說,春華回來了!”
“游學結束啦?”天漸漸轉熱,陸珂用劇本給臉上扇着風,免得妝沒熬到開拍就花了。
“嗯!”立秋用力點頭,“而且她等會要來咱這,給你探班呢!”
“好事啊。”
旁邊一聲巨響,兩人回頭,原來是時簡拿桌子上的劇本時不小心碰翻了水杯。
“春華要來?”時簡聽到了她們倆的聊天。
立秋的臉因為興奮而漲紅,“是啊!聽岚姐說已經出發了,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陸珂交待她,“去買杯咖啡,冰美式吧,春華姐喜歡喝。”
立秋答應了,正要轉身出門,時簡突然說,“不要冰美式,買杯不加糖的紅棗燕麥牛奶。”
現在已經快傍晚了,那人要是喝了冰美式,晚上不是肚子疼就是睡不着覺。
偏偏那人還喜歡為口腹之欲折騰自己。
“我看看誰要把我的冰美式換掉。”春華剛好進了化妝間,看時簡的眼神不怒自威。
“買兩杯,你混搭着喝。”時簡改口。
陸珂和立秋交換了一下眼神。有故事,這兩人絕對有故事。
春華對時簡橫眉冷目,對陸珂态度卻如春風化雨,連她有沒有喜歡的人都八卦了一陣。
交流完各種心得,兩個女生似乎達成了奇怪的友誼。
陸珂回家路上就給時簡發了信息,“簡哥!你和春華姐?”
時間:前女友。
可可是個大美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可是個大美人:我去,我要是告訴黃時雨,她能激動瘋了,她搞春時CP搞了好多年了。
時間:前,女友
可可是個大美人:祝您們早日成婚,早生貴子。
時間:借你吉言。
強偉開車開得很穩,陸珂背臺詞費了一天腦子,困意來襲。她幹脆靠在立秋肩上,想小睡一會。
歡快的鈴聲響徹車內,趕跑了陸珂的睡意。她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您好?哪位。”
“文從野。”
她像聽到笑話,嗤笑,“可拉倒吧,你是文從野?我還是春華呢。”
啪地挂了。
不一會兒,手機又有來電,這次是王岚,她連手都懶得伸,讓立秋幫忙點了外放,“岚姐?”
王岚急切地喊了兩聲祖宗。陸珂被她喊得困意都沒了大半,“姐,我最近沒幹壞事。”
“你剛剛幹過。文導親自給你打電話,你居然給挂了!”
陸珂這下清醒了,“文導幾年沒拍戲了。怎麽會給我打電話?”
“好像是田導跟他推薦的你。田導是他的關門弟子。”王岚扶額,“快撥回去吧,好好說話,可能是約你試鏡的。”
強偉把車停在了路邊。
立秋抖着聲音問,“你怎麽不開了?”
強偉:“我手抖。”
“瞧你們這點出息。”陸珂找出岚姐下面那個號碼,撥了出去。
文導語氣和藹,跟她約試鏡時間,兩人商量後,把時間定在了周末。
“我的天啊。”立秋說,“等可可得道,我就要升天了哈哈哈哈。”
陸珂問強偉怎麽不開車,才發現那彪形漢子好像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小薔薇,要不咱換換,我來開?”照他這個精神狀态,能否把車安全開回華安城都是個問題。
“我就是……太激動了……我媽她……特喜歡看文導的劇。”強偉說,“要是她還活着就好了,我就有機會帶她到片場看看。”
立秋想起自己的身世,也酸了鼻子。
……這還沒怎麽樣呢,只是去試鏡,選不選得上都不一定,他們倆就哭上了……
心情複雜。
陸珂直接下車,開了主駕駛的門,把強偉拽了出來,塞進後座,自己上去系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立秋不敢再傷神了,她驚叫,“可可可可!這可是房車!”
“怕什麽?駕照在我包裏。”陸珂專注開車,“我都快困死了,你們倆別吵,安靜一會兒。想哭自己回家哭去啊。”
《明着追》即将殺青,最後的取景地在川南,全拍完大概需要兩天。
恰好能趕上周末文導那邊的試鏡。
劇本中的學校位于半山腰,陸珂已經在山上待了一天。
休息間隙,她刷了一下朋友圈,發現許言臣半小時前發了條狀态,“即将啓程,三年後再會。”
定位地點在H市康橋機場。
配圖是一張機票,關鍵信息用馬賽克抹去,只能看到,姓名許言臣,目的地尼格爾。
他要走了。
而且她不是最特別的那個,沒有獲得他專門的、提前的通知,只是能看到他的朋友圈的人之一。
初夏熱風習習,陸珂心裏卻涼了個透。
空氣中有了焦糊味,味道越來越濃,遠方傳來驚呼和尖叫。
校長看到了,臉色沉凝,先進屋撥了火警電話,随後扛着大喇叭出來。
“大家注意!後面起了山火!請大家不要驚慌,有水源的都帶在身邊!女同志待在原地!男同志随我去救火!”
劇組原本在休息狀态,聞言迅速活動起來。
強偉也從車裏搜到個滅火器,随他們沖向火場。
後方的天空都燒成了火紅色,刺眼的血紅一點一點蠶食着藍天。
如果燒得厲害,能不能等到救火員上山都是個問題。
手機訊號斷斷續續,陸珂撥通了許言臣的電話。
他似乎正在機場候機,電話裏聲音嘈雜。
而她這邊,陣陣山風呼嘯,旁邊女工作人員們焦慮的讨論聲一刻未覺。
“怎麽了?”許言臣問。聲音如大提琴撥響,她心弦微動。
早在H大第一次和他重逢時,她就知道,許言臣這個名字,她逃不掉,要麽跨過,要麽就只能面對。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早。
“沒事。只是告訴你一聲……”陸珂拿着手機,躲開身邊嘈雜的聲音,走到較為開闊的操場。
再不開口,或許這輩子都沒機會說出口了。于是她果斷而清晰地說——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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