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儀本也不想摻和他人家事,只鄭柏那張吞過糞的嘴,出口成髒,越說越離譜,她到底還是看不下去了。

鄭柏被明儀拿話一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很不好看。偏他又不敢輕易開罪明儀。

倒不是他有多懼怕明儀,老皇帝早已仙游,留下這一個獨女,手中無多少實權,不過空占個尊貴身份罷了,也不能拿他如何。

但她夫婿卻是站在權力頂端的那位。

外頭雖多傳兩人不合,只如今又聽說那位接長公主回了宜園,他多少有些吃不準那位的心思。

鄭柏只能忍下這口氣,可他又覺這麽幹站着很沒面子,下不了臺。

那位庶妹慣會察言觀色,見情況不對,忙捂着小腹“哎呦哎呦”裝了起來,哭着說是動了胎氣,要鄭柏趕緊帶她走。

鄭柏借坡下驢,護着柔娘就要走。

“慢着。”明儀叫住二人,“既是動了胎氣,不若請太醫過來瞧瞧,沒得回去自己出了事,反賴別人。想來這事你令國公府也不是做不出來。”

鄭柏又被噎了句,心裏別提有多窩火,可他對着明儀卻不敢發作。看明儀那态度,若今日他不低頭,怕是這事沒完。

沒法子,知道是碰上了硬茬,鄭柏只得硬着頭皮忍氣吞聲服軟:“今日是在下無禮在先,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殿下和……姜姑娘海涵,往後絕不會再犯。”

服完軟又急急道:“在下家中還有事,與內子先行一步,告辭。”說罷,便拉着他那心肝寶貝庶妹灰溜溜地走了。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話說到這份上,再攔也無意義。

明儀沒再管那對狗男女,瞥了滿臉淚痕的姜菱一臉,遞上帕子,冷豔地開口:“行了,擦擦吧。”

姜菱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她吸了吸鼻子,小心從明儀手中接過帕子,正想同明儀道謝,可擡頭望見明儀剔透美豔的臉龐,對上那雙潋滟嬌媚的眸子,忽覺周遭一切皆失了色,方知何謂人間尤物。

姜菱看呆了好一陣,到了嘴邊的“多謝”二字,不知怎的就成了:“你真好看。”

話說出口才覺失了禮,忙垂下腦袋向明儀告罪。

明儀聽見姜菱這聲“好看”,微微愣了一瞬,忽就想起白日裏謝纾也對她說過“好看”,心情頗佳,順着姜菱的話,鬼使神差地接了句:“我夫君也這麽說。”

假山後的平寧侯觀摩了明儀擠兌鄭柏整個場面,心裏一陣舒爽,此刻真心誠意地轉頭對着謝纾認可且恭維道:“您說的對,好看,确實好看。”

旁邊一群馬屁精不甘示弱,忙跟着齊聲道:“好看!”

謝纾閉了閉眼:“……”

見姜菱沒事了,明儀也未在那多留,拉着程茵便走了。兩人又說了會兒體己話,夜色深沉,程茵的長兄程之衍來尋她回府。

程之衍今日着了一身月白蒼竹紋長袍,銀冠一絲不茍地束着,更顯他模樣刻板周正。

程茵平日裏最怵她這位長兄,見長兄來了,巴巴地跑上前去。

也不怪程茵如此乖覺,實在是她這位長兄不好惹。

程之衍是英國公長子,自小含着金湯匙出生,身份貴重不說,品貌才學皆屬上乘,年紀輕輕便在禦史臺身居要職。

平日在家中便是個說一不二的,在朝堂上彈劾起犯了錯的臣子來,更叫一個手起刀落,鐵面無私。

程之衍為人板正,是個硬脾氣,不喜結交朋黨,倒和謝纾關系還成。

這會兒,程之衍不光是來接程茵的,還帶了謝纾的話給明儀。

“謹臣還需留在宮裏處理些事情,許是還要些時辰,他說若是殿下等不及,可随舍妹一道先行回去。”

明儀聞言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你們先回去吧,我等他一道便是,正巧我也還有些事需做。”

程茵眨了眨眼,順着話問了句:“是何事?”

明儀目光微閃:“也無甚大事,不過是閑來無事,想着去藏經閣取些書,帶回去研讀一二罷了。”

“怎的從前未聽說你還愛讀書?”程茵疑惑地盯着明儀,盯得明儀一陣心虛。

好在沒多久,程茵便被她長兄給帶走了,明儀這才松了口氣,獨自一人往藏經閣而去。

她的确是要去藏經閣取些……書。

藏書閣位于太液池南岸含涼殿旁,閣內藏有各類典籍、棋譜、經書等等,品類繁多,白日倒常有些翰林院的人前來借閱典籍,夜裏卻安靜得出奇。

守門的老太監打開門鎖迎明儀進去,閣內空蕩蕩的,連說話都有回聲。

老太監恭聲問道:“不知殿下要尋何書?可要老奴替您一道尋。”

明儀朝他揮了揮手:“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個兒随意看看就成。”

明儀支走老太監,舉着一盞蓮花琉璃燈,提裙朝裏走去。

走了好一會兒,在一面積灰的書架前停下腳步。這面書架放置的皆是些深奧的梵文佛經,宮裏通常沒什麽人吃飽了撐着會來翻閱。

明儀順着書架旁的扶梯上去,擡高手臂取下擺在最上頭的兩本經書。那經書很是厚重,外封上寫着幾個描金梵文佛語,一看便讓人覺得此書高深莫測。

明儀吹了吹上頭的積灰,翻開書冊看了看裏頭的內容。

琉璃燈昏黃的光打在翻開的書頁上,書頁上印着的并非難懂經文,而是一對男女卧于榻上,互相糾纏不知天地為何物的畫面。

前朝永安帝堵信佛理,常閉門不出研習“佛法”。

這兩冊“佛經”便是那時候留下的。

明儀看着書頁上不堪入目的畫,呼吸促了促,緋紅着臉閉上眼,越想越覺得羞恥,“砰”地阖上書頁,将書冊放回了原處。

暗惱自己怎能做出偷看穢圖這種不齒之事。

可……梅娘說依照祖制,今晚她就要和謝纾行夫妻交合之禮。

雖說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可那僅有的一次,她喝了“春宵度”頭暈腦脹的,記憶零零碎碎的,只籠統記了個大概,況那事都過去三年了,她哪裏還曉得那麽多。

今晚怎麽說也是成親後的頭一回,總不好在謝纾跟前露了怯。

明儀望着頭頂那兩冊避火圖,心裏似有兩個打架的小人,掙紮許久,最終那一點不甘示弱的小驕傲戰勝了羞恥,咬着牙又将那兩冊避火圖取了下來。

只她剛把那兩冊書捧在手上,身後忽響起厚重木門摩擦青石地磚的“嘎吱”聲。

明儀:“……”

這麽晚還有人來藏書閣?

來人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藏書閣內,守門的老太監恭聲朝來人道:“老奴拜見攝政王。”

“長公主可在?”

“在,在裏頭呢。”

明儀聽見動靜,心裏一慌,手忙腳亂地将書冊塞進了身後的書架。

謝纾的身影由遠及近,明儀長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微笑:“你怎麽來了,不是說還有事要處理嗎?”

“處理完了。”謝纾答完,轉而問她,“你來找佛經?”

明儀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應道:“閑來無事便想着找幾本佛經抄寫,練字亦靜心。”

“哦?”謝纾的目光自她身上挪開,落在一旁的書架上,凝了片刻,自積灰的書架上掃見兩冊未沾灰的佛經,“你抄梵文?”

“……嗯,聽聞比起抄寫譯本,抄寫原文更顯心誠。”明儀咬了下唇,心突突跳得厲害。

謝纾盯着她:“這樣啊,但……”

夜裏的藏書閣靜得能聽見呼吸聲,明儀聽見謝纾平穩的氣息,也聽見自己略促的呼吸聲。

明儀眼裏映着謝纾,光影交錯間,他的輪廓在她眼中無比清晰,挺拔、俊逸,那雙敏銳的眼睛似要将她看透。

明儀下意識往後退了步,身子幾乎要靠倒在書架上。

“你說你抄佛經是為了靜心,這的确沒問題。”謝纾伸手取下其中一本佛經,“但你為何要抄《平安生産經》?”

明儀:“……”他怎麽連這種深奧的梵文也懂。

明儀盯着謝纾手中的“佛經”,羞憤得幾乎要将嘴唇咬破。

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他瞧見裏頭是什麽。

不成,絕對不成!否則她、她……

明儀心一亂,急急上前去夠謝纾手裏的書冊,只她太心急沒注意腳下,一個不留神踩上自己的裙擺,鞋底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往一旁倒去。

謝纾見狀,立刻擡手托住她的腰,将她穩了下來。

明儀扶着他的手臂站穩,剛松了一口氣,身後的書架受這動靜的牽連,跟着一晃。

這一晃,別的書倒沒什麽,只明儀剛剛塞進去那本“佛經”,由于塞的時候太匆忙沒塞緊,此刻從書架上滑落下來,“砰”地攤開在地上。

書頁上火辣的內容大喇喇地露在兩人跟前。

“……”

明儀臉欲滴血,只覺謝纾托在她腰間的那只手,似烈火一般灼着她,燙得她心口發麻。

她想解釋:“我、我我,今、今今晚……”

她到底在說什麽?這種話要她怎麽說?

明儀張着嘴,卻說不出話來。

謝纾望了她一會兒,擡起指尖輕輕“噓”了聲,示意她不必再說了。

“我知道。”

作者有話說:

五一期間随榜緩更,之後恢複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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