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儀被他噎得滿臉通紅。
什麽叫他知道?他知道,然、然後呢?今晚該怎麽辦?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謝纾沒再說什麽了。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明儀心亂如麻,整顆心砰砰然,思緒恍若飄在空中,迷迷糊糊地跟着謝纾出了宮,坐上回宜園的馬車。
馬車駛在大路中央,奔走的馬蹄聲伴着車輪壓過石子路發出清脆聲響傳入車廂,擾人心緒。
離宜園越近,明儀的心繃得越緊。
她心不在焉地望着車窗外朦胧夜色,眼角餘光卻悄悄落在謝纾身上。
他的手修長幹淨,指節分明,拿筆或是握劍都格外好看,明儀眼睫微顫,記起他的五指也曾輕柔沒入她長發間,勾連交纏。
她呼吸促了瞬,目光微移,恰落在他從來都扣得嚴絲合縫的衣襟上。
再往上是他的唇,薄而精致,在她記憶中,他的唇與他周身疏冷氣質相反,異常溫熱而柔軟。
明儀想到一會兒也許要做的事,手心不由自主一緊。
“你在看什麽?”謝纾似察覺到她的視線,忽出聲問道。
“沒什麽……”明儀裝作沒看他的樣子望向窗外,雙頰籠上了一層淡粉的薄霧,“月色真美。”
謝纾幽幽地瞥她一眼:“外邊正下雨,沒有月亮。”
明儀一口氣堵在了喉嚨口:“……”
托他不解風情的福,明儀焦灼的心緒緩了緩。可沒過多久,宜園便到了,方才平複下來的心,立時複又忐忑了起來。
兩人一道下了馬車,走進宜園。
明儀的侍女雲莺迎了出來,恭敬地朝明儀道:“婢已為殿下備好了水,殿下可要先去沐浴?”
其實明儀每回外出回府後都是要沐浴的,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只是今夜“沐浴”似乎多了一層別樣的意味。
明儀掙紮了片刻,紅着臉低聲道:“要……”
這話一出口,她臊得慌,心砰砰直跳,擡眼去瞧一旁的謝纾,輕問:“你呢?”
要不要也先沐浴一番。
“我去書房。”謝纾不疾不徐地道,“還有折子沒看完。”
明儀一愣:“啊?”那今晚……
“你很着急?”謝纾低頭看她。
明儀噎了噎,羞憤地握緊手心,心裏一陣別扭,撇開頭咬牙切齒地否認:“我沒有。”
謝纾淡笑了聲,只看着她不說話。
明儀忿忿:“你看什麽看?”
謝纾忽想起方才在假山邊的情形,戲谑了一句:“好看。”
明儀紅了臉:“……”
長春院西側淨室,雕花石壁砌成的浴池內,盛滿熱水,水汽氤氲滿室。
明儀由雲莺和玉梨伺候着褪下衣裳釵鬟。烏黑柔軟的長發如瀑般披散了下來,落在她細膩白淨的肩上。
溫熱的池水漫過她的肩膀,明儀靠着石壁泡在浴水中,臉頰被蒸得微紅,纖長的眼睫上挂滿凝結的水珠,細碎晶瑩。
水珠模糊了視線,明儀悄然嘆了一聲,回想起和謝纾僅有的那次。
三年前那場大宴上,一直在大慈恩寺禮佛的皇祖母難得回宮參宴,她原本一直陪伴在祖母身側。
宴飲間觥籌交錯,也不知是飲了誰遞來的酒,整個人開始變得不對勁,後來又莫名其妙進了偏殿。
昏昏沉沉,天旋地轉,吐息漸快,喉嚨發幹。她覺得自己像極了一條缺水的魚。
不久,謝纾推門進來。
她不知道謝纾為何會在這個時候來偏殿,也無力去思考前因後果,心緒翻滾煎熬,最後放棄了驕傲,伸手摟住了他的月要。
眼淚抑制不住從眼眶溢出,浸透了他的衣襟。
接下來事情開始不受控制。他們去了榻上。
明儀分不清他清不清醒,混沌間她聽見謝纾跟她說:“明儀,我們成親吧。”
那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諱。
緊接着便是“噗啾”一聲,明儀痛得驚呼出聲,從此他們的命運緊緊結合在了一起。
無關心悅與否。
就在那一瞬間,明儀滿腦子都是他曾經回絕過她的話——
“臣想尋個合适的妻子。”
可惜他沒能如願。
明儀結束這段回想,不知怎的心裏有種散不去的失落。
雲莺往浴池裏撒了一些新鮮的玫瑰花瓣,待明儀沐浴得差不多了,又取來滴了香露的帕子,替她擦幹身上水漬,抹上珍珠末制成的香膏。
玉梨捧着三件幹淨寝衣進來,讓明儀選穿哪件,有八彩織金軟緞的,素白單絲羅的,還有紫色絲綢的。
明儀掃了眼寝衣,吩咐道:“這些都不成,去取件藕荷色的過來。”
好不容易換好了寝衣,明儀又覺得:“我的指甲看着有些長,還需修一修。”免得一會兒抓傷人。
等修完了指甲,她又挑剔道:“慢着,我的頭發好似還未幹?”一會兒沾濕了卧榻可不成。
“等等!沐浴完是不是最好再焚個香?”
雲莺,玉梨:“……”
如此這般折騰了好一番,明儀才從淨室出來。
梅娘早捧着房中帳在主屋門前等她,在進主屋卧房前,梅娘塞了一只香囊給明儀。
“這裏頭裝了助興的藥草和香料,可為殿下王爺多添些閨房之樂。桌上還備了一壺好酒。”
明儀:“……”
她捏着香囊,同手同腳推門進了屋。屋子裏空蕩蕩的,落針可聞,明儀就着昏暗的燭光,瞧見站在一旁解衣衫扣子的謝纾。
謝纾修長指尖一點點挑開嚴絲合縫的禁地,動作優雅、不緊不慢。額前發絲垂着細密水珠,身側淡香沁人,顯然他也已經梳洗過了。
明儀朝床邊走去,目光落在謝纾身上:“這麽快看完折子了?”
謝纾回望她:“不是我快,是你沐浴用了整整一個半時辰。”
明儀:“……”
謝纾換上寝衣,走了過去。
燭火忽明忽暗,明儀看着謝纾的身影逼近,呼吸一緊,朝後退了一步,坐倒在卧榻上。謝纾微垂着眼,瞧見她青絲散落在雪白錦被上,藕荷色絲制寝衣似敞非敞。
四目相對間,某種情緒在升溫。彼此的氣息,粘連成絲,牽扯交融。芙蓉帳暖,氣氛正好,明儀卻忽叫住謝纾。
“等等。”
謝纾:“嗯?”
明儀從榻上起身,小步走到桌旁,倒了兩杯酒,遞給謝纾一杯。
她低下頭,兩頰微紅,細聲對他道了句:“洞房前要先飲合卺酒。”
謝纾低頭看了眼明儀遞來的酒,置于鼻間輕嗅,确認是素酒,且無問題後,舉杯去飲,卻又被明儀叫住。
“等等。”
謝纾輕嘆:“又如何?”
明儀踮起腳尖湊到謝纾跟前,與他挽手交杯,認真講究道:“合卺酒要這樣喝才成。”
謝纾:“……”麻煩。
謝纾依着她交杯飲完合卺酒,空了的酒杯倒在桌上。
合卺酒濃烈,明儀微醺着去到了卧榻上,又朝謝纾勾了勾手:“可以了。”
謝纾忽而失笑:“可以什麽?”
明儀眼裏泛着潋滟水光,雙頰飄着似菡萏掐出汁般的嬌豔紅暈,聲線細軟,帶着一絲綿密粘稠的異樣情愫:“你知道。”
謝纾:“……”
明儀擰着眉心,似有糾結,好半晌,羞答答地朝謝纾比了三根手指。
謝纾:?
比三個指頭是何意?
明儀想着,恩愛夫妻總是要在房中帳上多記幾筆的。雖說如今謝纾看着清瘦了不少,且年歲長了體力定然不如從前,但這個數總是要的吧。
同為恩愛夫妻,他們怎麽也不能比一夜三回的平寧侯夫婦少不是。
謝纾望着明儀羞怯期盼的臉,靜思片刻,有些了然,朝她低笑了聲:“你不覺得有點多嗎?”
明儀小聲嘀咕了句:“多嗎?”
三年前明明更多,到底是年歲長了,不如從前了。
謝纾走到卧榻前:“你确定?”
明儀的手撐在綿軟的錦被之上,壓出層層褶皺,床帳上映着謝纾的影子,一點一點朝她籠罩而來。
助興的香囊散着獨特的甜膩味道,飄散滿室,不至于讓人失控,卻催得心猿意馬。
明儀顫着氣息閉上眼,輕輕“嗯”了聲,覺着三回雖有些操勞,但自己還是能堅持一下的吧。
卻聽謝纾道:“三天三夜?”
明儀:“……?”
不是!她不是這個意思。三天三夜,那還不得被榨成人幹!
明儀一驚,驀地睜眼,剛想開口辯解什麽,卻對上謝纾近在咫尺的臉。
他離得很近,只要再稍稍往前,便能壓上她的唇。
明儀緊抿着唇瓣繃着不敢動彈,良久卻不見謝纾有動作,疑惑地睜圓眼看他,仿佛在問:“不繼續嗎?”
謝纾松開她,只淡淡回了句:“我齋戒。”
齋戒自然是不能行夫妻之禮的。
明儀愣了愣,自方才起一直繃在腦中的弦,頃刻間松了下來,心中百味交雜。緊繃的身體似洩了氣一般軟了下來。
特意換上的藕荷色寝衣,此刻變得有些紮身。仔細修剪過的指甲,顯得刻意無比。
她自嘲般地“哦”了聲,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就在她毫無防備地張開緊抿的唇瓣那一瞬,謝纾傾身吻了進來。
明儀:“……”
明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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