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儀被雙耳一吓,腦中一片空白,拔腿就跑,想要避開雙耳。

可雙耳見她一跑,竟也跟着追了上來。

救命!

明儀急得眼裏沁出了眼淚,什麽也顧不上了,只知道奮力往前跑。這絕對是她有生以來跑得最快的一次,快得只能聽見狂風在她耳邊呼嘯。

青絲亂飛,心亂如麻。

就在明儀絕望之際,在路的盡頭看見了謝纾的身影。

明儀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因為太害怕而幻想出來的影子。只那一瞬間,她就像溺水瀕死之人看見救命稻草一般,飛撲着朝他而去。

“夫君,救命!”

謝纾站在原地看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朝自己飛奔而來。

按理說,若看見有奇怪的東西朝自己沖過來,第一反應必當是躲開。可無奈那團東西恰好是自己的夫人,謝纾只好敞開手臂将她接進懷裏。

謝纾朝乘風看了眼,乘風意會,一個縱身跳上馬背,将雙耳治住。不久,姜菱和馬奴也追了上來,将雙耳牽到了別處。

“沒事了。”謝纾對懷中人道。

明儀自覺丢臉,整張臉埋在謝纾懷裏,一動也不動,不肯擡頭見人。

謝纾輕嘆了一聲,對身旁圍着的人道:“都先下去吧。”

衆人依言散去,獨獨阿曼還震驚在原地久久緩不過氣來。

謝纾朝阿曼道:“抱歉,吾妻有恙,今日着實不便,賽馬之事還是改日吧。”

阿曼讷讷地應了聲,被乘風請了出去。

等身旁人都走光了,明儀從慢悠悠從謝纾懷中擡起頭來。

她跑得一身汗,額前的發散亂着,遮住她半張臉,還有幾縷粘在她的側臉。

謝纾擡手撥開她的發,明儀慘白的臉龐露了出來,奄奄一息地開口:“你妻無恙,只是身上髒了,要立刻沐浴。”

謝纾:“……”

自京郊皇家馬場回宜園有些路程,謝纾見明儀那副好似不立刻沐浴就要斷氣的模樣,只好帶她去了離此處不遠的山莊。

這處莊子原是謝纾祖上的産業,迎後院有一處引自後山的熱泉,而得名清泉山莊。

山莊僻靜清幽,周邊植了一片桃林,正是仲春桃花盛開之際,熱泉水汽蒸騰飄散,一眼望去似那世外桃園仙境一般。

謝纾帶着明儀穿過桃林,進了山莊。

明儀頭一回來清泉山莊,莊子裏自沒用能供她換洗的衣裳,所幸出門前雲莺提前為她備了一身,以備不時之需。

聽聞此處的熱泉有消疲健體,養神駐顏之效。

明儀對“駐顏”二字興味十足,捧着換洗衣裳興沖沖要去後院體會一二:“我去熱泉沐浴。”

話音剛落,冷不防聽見謝纾說了三個字。

“我也去。”

明儀聞言,心弦一繃:“你也去……”

是要共浴的意思嗎?

“嗯”謝纾道,“一起。”

明儀緊了緊懷中的換洗衣物,小聲問:“這樣好嗎?”

“不好嗎?”謝纾道,“很省時。”

明儀咬了咬唇瓣,吐息漸快,心道:也不能為了省時就……萬一變得更費時呢?

謝纾垂眸看她,忽笑了:“你在想什麽?”

明儀不說話,她臉上挂着兩朵薄薄紅雲,擡頭意味深長地望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不去看他,只小步小步朝後院走。

明儀心砰砰地亂跳,想到謝纾難得那麽主動,總覺着自己也該表示一二。

她湊到謝纾跟前,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落下一吻。

謝纾怔愣了一瞬。

還沒等他反應,明儀羞怯地跑開了,自顧自先跑去了後院,一路上想入非非,臉頰不自主地發燙。

只她滿懷熱切之心跑到後院,在看到後院熱泉的那一刻,心瞬間墜落冰窖。

“……”

原來後院的熱泉分了男湯和女湯,兩座湯池中間隔了一席竹簾遮擋,同明儀想象中一池共浴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所以謝纾原本想着就是分開沐浴,根本不是要同她共浴。

思及此,明儀一陣羞憤,再想到方才吻在謝纾側臉的那一下暗示,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謝纾從她身後經過,目光落在她窘迫的臉上,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方才是想……”

“我不想。”未等謝纾說完,明儀咬着牙打斷了他的話。

謝纾淺笑:“是嗎?”

明儀抿着唇不答,拿着換洗衣裳進了女湯。

奶白色的熱泉,冒着氤氲熱氣,兩處熱泉蒸騰的水汽隔着竹簾在上空交融。

明儀坐在熱泉旁的石壁上,擡手去解身上的衣扣,裙擺摩挲發出細碎窸窣聲。

竹簾那側傳來謝纾扯開衣帶的聲音,兩處聲響交彙在一起,明儀解衣扣的手頓了頓。

她沉着眼望着熱泉蒸騰的熱氣,思緒似也随那袅袅上升的水汽一般飄散開來,回到了三年前在偏殿的那晚。

那晚大宴友邦,謝纾着了一身冕服,玄衣纁裳肅穆莊嚴,她也配了一身繁複典雅的钿釵禮服。

春宵度磨得人耐心全無,于是解衣成了撕扯。似要扯開所有清高的假面。

矜持的禮服裙擺碎了一地,用以束縛儀态的冠冕旒珠墜落在冰冷的青石地磚上。

偏殿外煙火盛放,一下一下擊在她記憶深處。

他們在隐秘的角落裏放逐,不會有人知曉他們在那做了什麽,那裏只有彼此。

就像此刻,郊外隐蔽的山莊熱泉,沒有外人,只有彼此。

謝纾下水時,竹簾那頭傳來水花濺落之聲。

明儀也跟着浸入熱泉之中,奶白綿綢的池水漫過她的肩頸,水面随着她的撥動激起一陣水波劃痕,順着水流滑向竹簾那側。

明儀的視線沿着水面上那道劃痕落在隔開她與謝纾的那面竹簾上。

竹簾并不厚重,似乎只要輕輕一推就會倒。

不知怎的,明儀心中升起某種期許,她朝竹簾伸了神手。可想起謝纾新婚那日的冷臉,又縮了回來,轉身背對着竹簾。

明儀垂着眸,靜靜望着水面。

竹簾那側謝纾忽喚了她一聲:“殿下。”

“在。”明儀眼睫一顫。

“水溫可好?”謝纾問了句。

水溫好不好他自己不知道嗎?

“還好。”明儀頓了片刻,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稍稍有些燙。”

“是嗎?”謝纾笑着反問了句。

明儀聽見他的笑聲,忿忿道:“當然,你若不信,盡可自個兒來……”我這試試。

話說到一半,她意識到這話不對,連忙閉了口。

竹簾那側靜默半晌,道:“我可以過來。”

明儀滿臉驚紅。

“如果你想的話。”他又添了句。

明儀望向那面隔開彼此的竹簾,只要她說一句“她想”,那面竹簾便會被扯開消失。

她緊了緊手心,想說出那兩個字,卻沒有說出口。

明儀反問了他一句:“為何不能是你想?”

說出這句話好像花了她全身的力氣。明儀癱軟地靠在石壁上,無力望天。

她看不見竹簾那側謝纾的神色。

明明近到只隔了一層輕薄的竹簾,只要輕輕一扯就能扯開。

熱泉不宜久泡,否則會致暈厥。

明儀長長嘆了口氣,剛起身去取放在一旁的幹帕子和換洗衣裳,腳忽然一陣抽經,疼得明儀一個趔趄,以四肢敞開的詭異姿勢向後跌坐在了熱泉池裏。

濺起的水花,将放在一旁的換洗衣裳浸了個透。

明儀:“……”

“怎麽了?”竹簾那頭的謝纾聽見動靜出聲問話。

明儀一時無言以對。

在久久沒得到回應後,謝纾無奈扯開了那道橫亘在彼此中間的竹簾。

明儀未想到他們會以這般意外的方式實現“共浴”。

望着此刻正朝她而來的謝纾,明儀心死如灰。

她很想換個姿勢面對他,可惜她在池子裏摔了個屁/股墩,一動都動不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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