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其實明儀從頭到尾就只是想從謝纾口中聽見“介意”兩個字,結果反被他堵了一通話,擺事實、論依據地證明了她的無理取鬧。
看見謝纾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明儀不由生出滿肚子火。
就算他後來想以主動為她夾菜的方式想同她“示好”,明儀也沒順下氣來。
用完晚膳,已是掌燈時分。
謝纾去了洗墨堂看公文,明儀早早回了長春院休息。
雲莺伺候着明儀換上寝衣,卸下釵鬟後,便退了出去。
明儀獨自靠在小玉枕上,望着西窗旁的那盞為謝纾而留的小油燈發怔,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
今日的謝纾,不配讓本公主為他留燈!
明儀憤然從卧榻上起身,走到窗前“咔嚓”狠心剪了燭心。
燭火滅了,滿室暗沉,明儀摸索着回了卧榻,躲進錦被之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閉上眼睡覺。
可她閉着眼躺在卧榻上卻絲毫沒有睡意,翻來覆去,總覺得心中煩悶。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陣令人熟悉的沉穩腳步聲,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謝纾回來了。
明儀停止翻來覆去,閉眼裝睡。
她閉着眼,什麽也看不見,只聽見謝纾衣衫擺動之時的窸窣聲。
他朝卧榻走來,緊接着坐在床沿邊上。
明儀覺察到他在邊上,悄悄睜開一條眼縫偷看。
卻看見謝纾的臉龐正朝自己慢慢湊近,漸漸地開始能感受到他輕柔的氣息吹打在自己臉龐。
好好的他湊那麽近做什麽?
總不會是要趁她睡着……偷親她吧。
明儀心跳啪嗒啪嗒的,似要跳出喉嚨口,呼吸幾不可察地加快了幾分。
可謝纾卻動作忽然一頓,移開了距離。
明儀:“……”
正當明儀放下戒備之時,身上的寝衣嘩啦一下被掀開,她被謝纾的動作一驚驀地睜眼。
謝纾盯上她的眼睛:“裝睡?”
明儀心虛撇開頭:“你、你要做什麽?”
謝纾笑了笑:“你說呢?”
明儀扯過錦被遮住自己:“你別想做那種事。我還沒消氣,且我身上有傷,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謝纾應着她,從一旁的小桌幾上取了白玉散痛膏來。
“上藥。”他邊說,邊将散痛膏塗在她淤青處。
冰涼的藥膏覆在傷處,激得明儀陡然一顫,她閉上眼由他上藥。
謝纾望着她白皙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斂眸不語,過了好半晌才問道:“你今日去馬場是為了想騎馬?”
明儀低低地“嗯”了聲。她想說些什麽,卻又覺得無需她多言,謝纾也能明白。
謝纾輕嘆了一聲:“我可以幫你。”
明儀眼睫微顫:“你……怎麽幫?”
謝纾道:“三日後晚上,我應是得空的,去皇家馬場等我,我教你。”
上完藥,謝纾起身欲走。
明儀抱着錦被,朝他離去的身影望去:“今晚又……不留下?”
“抱歉。”謝纾垂眼,“出了些急事,我需進宮一趟。”
說完這話,謝纾便推門走了。明儀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有些走神,一時忘了自己還在生他的氣。
三日後日,平寧侯府後花園。
明儀正拉着姜菱挑三日後要用的馬具。
姜菱剛往嘴裏塞了塊小米糕,巴掌一鼓一鼓地道:“聽聞近日攝政王公務纏身,忙得連好好用膳的功夫都無,可他還答應今晚特意抽出空來,教你騎馬。看得出來你對他很重要。”
明儀微紅着臉,撇開頭去:“是嗎?可他都不介意別的男子送我重禮,還拿話堵我。”
姜菱方才就聽明儀罵過這事了,根據她比明儀多與男子相處三年的經驗,她道:“我覺着他那是吃醋。”
明儀:“吃醋?”
姜菱抿了口茶湯:“你想啊,攝政王平日一向都果決少言,昨日你一說改嫁不錯,他便叽裏咕嚕說了一大通道理,還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說什麽,但願殿下的有情郎長命百歲,無有不測。這話多少帶了點酸勁。”
“他說了那麽多遠嫁回纥的不便,還不就是舍不得你的意思。”
“是這樣嗎?”明儀雖然嘴上這麽問着,心裏卻覺得姜菱這一通分析不無道理,莫名生出一種愉悅,可愉悅過後,又有些不确信。
謝纾看着着實不似那會拈酸吃醋之人,且他若真介意,為何不直接告訴她。
明明只要“介意”兩個字便可解決之事,他卻偏要繞着彎子,多費口舌呢?
明儀在平寧侯府坐了會兒,便打算回宜園,姜菱送她出府,臨走前明儀瞧見平寧侯夫人正提着一食盒玉露糕,讓小厮送去宮裏。
“阿兄追随攝政王,近日忙得腳不着地。這玉露團乃是阿兄最喜愛的點心,阿嫂每日都親自做了,吩咐人給阿兄送去。”姜菱道。
平寧侯夫人聽見這話笑了笑:“只盼着你阿兄日日都能嘗到我的心意。”
難怪人人都說平寧侯夫婦恩愛非常。
明儀望着那食盒玉露糕,似受到了什麽啓發。覺得也該讓謝纾嘗到她的“心意”,以此來證明他們之間的恩愛。
一回到宜園,明儀便直奔膳房。
只明儀一走近庖廚之地,就被裏頭一陣刺鼻的油煙給熏了出來。
明儀:“……”
這絕對不是本公主能呆之地,明儀覺得自己一息都不能忍。
就算謝纾有命吃到她的心意,她也沒命去做!
罷了,是他謝纾沒有口福,無法品嘗她的心意。
等等!
也不是沒有辦法。
不就是要他嘗到她的“心意”嗎?
皇宮,宣政殿內。
坐在上首的謝纾支額不語,擡眸間壓迫感十足。
底下衆臣皆垂着首不敢做聲。
殿內氣氛陰沉得可怕。
坐在一旁的小皇帝,擡眼偷望自家舅舅那張森冷的臉,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母親去得早,父親又是個不中用的,自幼跟着謝纾,自然明白,此刻謝纾面上雖看不出什麽,心中卻正怒。
怪只怪今早自江南道傳來密報——
朝廷撥下去八十兩赈災銀,真正落到實處的卻只剩三十萬兩,其中竟有五十萬兩雪花銀不翼而飛。
其實赈災銀自京城下達各地後,數目都會比朝廷撥下去的要少一些。
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
各地有各地的“規矩”,只要少的數目不大,上頭一般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當做不知道。
可這回竟少了五十萬兩之多。
撥去江南道的赈災銀少了這麽多,定然與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脫不開關系。
只此刻站在宣政殿內衆臣,沒有一個人敢提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之名。
原因無他。
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乃是攝政王“名義上”的父親。
且三王之亂那會兒,若沒有蘇晉遠出兵相助,如今的新帝怕也難登帝位。
此人怕是“難”動。
平寧侯倒是“勇者無畏”提了一嘴,只是在場無人應他。
正是氣氛低迷之時,守在殿門口的小黃門提着一只雕鴛鴦紅木食盒匆匆來禀。
“啓禀攝政王,殿外有人來報,說是長公主體諒您近日操勞,特地派人送了您喜愛的點心過來,望您能嘗嘗她親自為您備下的心意。”
殿內衆臣聞得此言,皆是面面相觑。
衆所周知,長公主是個“金貴”人,那是出門怕曬,喝水怕涼,十指絕不沾半點陽春水。
也不知今日刮的是哪陣怪風,長公主竟然親自做了點心送來。
謝纾靜默片刻,擡眼對衆臣道:“都退下吧,一刻鐘後再議。”
衆人緊繃的弦随着這句話松了下來,三三兩兩走出殿外,去廊下用茶點。
平寧侯臨出殿門前瞧了謝纾一眼,總覺着謝纾神色比方才緩和了不少。
衆臣三三兩兩消失在殿內,獨獨明徹還留在殿內未走。
他好奇地朝方才黃門送來的食盒望去,怎麽也想象不了,他那位皇長姐親舅母能做出吃食來。
其實謝纾也有些奇怪。
他打開食盒,朝裏看了眼,看見裏頭的點心,眉梢微挑。
光看這點心精致的外觀,便知不是明儀做的,多半是費了點口舌吩咐人做好送來,美其名曰自己的心意。
明徹也是這麽認為的,心道——
不是她親手做的便好,多半毒不死人。
恰好此時明徹覺察腹中饑餓,便朝謝纾道:“這點心朕可否用些?”
謝纾大方地将食盒挪到他跟前:“你用。”
明徹挑了其中一塊賣相最好的糯米團,想也沒想便放進嘴裏。
他實在是餓了,囫囵便将糯米團吞了下去。
誰知那糯米團剛吞進去,明徹忽被什麽東西梗到了,痛苦得揚着脖子直拍胸口,心裏把明儀痛罵了一遍。
天吶!他本以為點心毒不死人就沒事,萬萬沒想到他那位皇長姐親舅母竟然在糯米團裏頭加了“料”!
這“料”現下就卡在他喉嚨裏,快噎死他了。
想想這東西本是要給自家舅舅吃的,照道理此刻被裏頭的東西噎住的該是他舅舅才對。
明徹嚴重懷疑,他那位皇長姐親舅母是想謀殺親夫!
謝纾冷眼待在一側,毫無同情心地看着明徹艱難地把噎在喉嚨的東西吐了出來。
是根極細小的竹筒,裏頭似乎藏了什麽東西。
謝纾走上前,取出帕子将小竹筒撿了起來,擰開一看,裏頭塞了張小紙條。
他打開小紙條,在小紙條上看見了明儀寫在上頭的心意,忽而失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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