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廢的神籍
“小扶桑，你對涅槃之前的事情記得多少？”
“除了扶桑自己的事，大部分都記得的。”扶桑似是沒想到他會忽然問這個問題，火紅色的眼瞳瞧着他，“你知道的，按照地府的說法，有一些記憶也會被‘和諧’的。”
鳳凰一族涅槃時能恢複修為，但代價是之前的記憶缺失，同時，一些與天道相背的記憶也會随之失去。雖說如此，大部分的族人都會選擇涅槃，因為他們的記憶能夠随着再次成長而恢複。
“別想問關于瑤荷神女的，我不喜歡她。”扶桑一扁嘴，看着他的眼神都要将他傷害到了。
“我沒想問那個啊……”陽曜很委屈。
“哦，是嗎。”
扶桑斜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陽曜，伸出小翅膀摸摸腦袋，語氣不善。
自從在瑤荷口中得知睚眦被廢除神籍，陽曜就有一種怪異的不安，當年下界後，他對定雲天的動向還是很關心的，卻沒有一人來告訴他睚眦的事情。
……明明他和睚眦還是親兄弟。而且，雖然他和睚眦都有默契地不提，但是，作為比睚眦年長兩百歲的自己，當年還曾引導過睚眦修煉，也就是師傅一般的“靈引”。
“你記不記得……”陽曜撓撓頭，壓低聲音：“睚眦被廢除神籍的原因。”
扶桑看了他一眼：“殿下你知道了啊。”
“我、我當然知道了。”沒想到這小火鳥居然也是知道的……他到底在定雲天多造孽才沒人告訴他這個驚天大事啊！
感覺被排斥了……
“……殿下，你是最近才知道的吧。”扶桑用的竟是陳述句，陽曜很受打擊。
秉承做人要誠實這一原則，陽曜壯士扼腕般點了頭。
扶桑只說：“殿下還是親自去問睚眦殿下比較好，扶桑不敢多言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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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就算了，真是的。”陽曜笑着摸摸她的腦袋，忽見她擡起頭看着自己，稚嫩的臉龐有着與之不符的沉穩。
“扶桑，對于殿下不想恢複神的地位一直很不解，現在終是明白了。” 扶桑目視前方，那雙嫣紅如血的眸子像是熄滅了的火焰，長而密的睫毛掩下來，她淡淡地說着，聲音糯軟而清麗。
“沒有感情的神，實在太可怕了。而殿下，是神。”
陽曜金眸動了動。
的确，相似的話他也曾對瑤荷神女說過，他何嘗不懂？只是神盡管看似強大，受到的約束遠比普通的仙人更多。
其中絕不可逾越的，便是感情。
陽曜想起他還是神力無邊的狻猊殿下時，在定雲天感覺到地火出現時的慌亂。因為那一次，他被廢除了千年修為，他原以為那一戰可以讓睚眦革心易行，斷絕一切塵世想念。
可是呢？
睚眦還是被廢除了神籍。
陽曜垂下眸，金色的眼瞳注視着修長白皙的手掌，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裏形成。
在扶桑驚疑不定的目光下，陽曜手掌一翻，一只白色的蝴蝶出現在指尖上，正緩緩地撲閃着翅膀。
“狻猊殿……”扶桑看着定雲天的蝴蝶信使，驚慌失措地看向陽曜。
“噓，乖。”陽曜纖長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唇，摸摸她的腦袋，不再多言，集中神識，朝蝴蝶注入神力。
待陽曜睜開眼睛，蝴蝶已經消失在他的指尖，他看了一會手指，沒說話。
“殿下又是作死了？”扶桑可忍不了那麽久，拉住陽曜的袖子，問他：“殿下是去找青蒼天君？”
陽曜點頭。
“扶桑想知道。”
陽曜沒有像往常那般滿足她的心願，默默将她抱起，在她耳邊低聲說：“我要去人間一趟。”
“為什麽！”扶桑小手抓住他的前襟，紅色的雙眸盯着他看。
“不為什麽，啊，信使回來了。”陽曜一擡頭，就看到蝴蝶在他面前上下飛舞，無奈雙手抱着扶桑，只好幹站着。
正欲把扶桑放下，只見她伸手，雪白的蝴蝶受神力吸引，停在她的手掌上。
“那是定雲天的信使，要看蝴蝶的話我在下界抓給你……”
陽曜話音未落，就見玲珑嬌小的女孩合攏了五指，柔弱的蝴蝶信使被揉成了碎片，她無害地朝陽曜露出微笑，攤開手，支離破碎的殘骸一點一點地落在地上，化為虛無。
“狻猊殿下，你竟與青蒼天君作那樣的約定。”
陽曜皺着眉看她，好久，才說了一句：“小扶桑，雖然信使是神力所化，你未免……太殘暴了。”
扶桑渾身一震，低頭咬着唇，再擡頭時眼裏已經溢滿了淚水，看得人不由心軟。
“扶桑……扶桑不想殿下到人間。”
陽曜心雖有狐疑，但還是彎腰抱起了扶桑，拍了拍她的背：“你是怕，我到了人間會擁有感情？”
未待扶桑開口，他又說：“我沒有心，全天下都知道。”
扶桑聽得噗嗤一笑：“殿下倒是說了一句真話。”
“你既然知道了約定的內容，那接下來就好好配合吧。”見扶桑破涕為笑，陽曜舒展了眉頭，摸了摸她的額頭。
“每天一份甜食！”扶桑哼了一聲。
雖然說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不過一百根冰糖葫蘆什麽的，他好像……不太夠錢？
陽曜嘆了口氣，心道先哄了這小鳥再說。剛擺擺手，忽然一頓：“咦？”
“怎麽了？”
陽曜舉起一雙手，對着陽光看了一會：“小扶桑，有沒有覺得我的手……空空的？”
“扶桑并不清楚，扶桑一直隐匿在殿下的發帶上。”扶桑不以為然地應着。
“……總覺得好像忘了什麽。”陽曜皺着眉，敲打着自己的額頭。
“興許是殿下又忘記吃藥了。”
陽曜氣得發抖：“我是認真的！”
“扶桑也是認真的。”說完，理所當然地摸摸肚子：“天氣真熱啊……扶桑想吃冰糕了。”
“女孩子總吃冰糕不好……冰糕？冰……”
陽曜反複地讀着，斷裂的線索開始連接起來。一大早起床宿醉……被告知清塵請假……出發去失魂海……在集市被雪妖拐進黑店……碰到睚眦……變成小貓……等等，中間好像缺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冰……
冰？
冰什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冰雕啊！！！”陽曜捂着雙眼大叫：“我價值連城的冰雕啊！！！”
扶桑被他吵得耳朵發痛，堵着耳朵皺眉：“用得着麽。”
“冰雕！我的冰雕在哪！？”陽曜來回走動，壓根不理扶桑的抱怨，“冰雕、冰雕！”
在失魂海看到睚眦還是有冰雕的，幻化之後……啊對，将冰雕化成鈴铛了！然後呢？
然後？
陽曜擡頭望天想了想。
然後就從睚眦手上逃脫了跑了出去休息，恢複力量了啊？
那他的冰雕去哪了……
“我的冰雕啊啊啊啊啊！”陽曜失意體前屈，捶打着地板。
“殿下，你是定雲天的神龍一族……”扶桑看着快走火入魔的主人，弱弱地說。
等等！跳下應龍的時候……睚眦那麽的伸手一抓……
為什麽會脖子一涼……
睚眦那小鬼把鈴铛扯掉啦混蛋！
“睚眦！我要殺了你！！！”
扶桑看着絕塵而去的陽曜，嘆了口氣，揚了揚她羽毛豐滿的翅膀，撲打着跟了上去。
這次，睚眦殿下又會給她買多少好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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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正在奈何橋邊和孟婆等一系列仙人交接紫玉神君逃跑的事宜，一陣輕風拂過，帶起微弱的熱度，他朝那個方向看去，低聲道：“要來了啊……”
“什麽？”奈何橋近百年已改造成一個辦事部門，往常在橋下拉扯鬼魂的水鬼也成了鬼官，頭一次見睚眦确實很興奮，一直低着頭不敢說話，沒想到剛擡頭就看到睚眦唇邊淡淡的微笑。
“沒什麽。”睚眦搖頭，在一旁的檀木椅落座，碧水青龍劍化為一把水果刀，拿起桌上的蘋果，削了起來。
縱橫天界的睚眦殿下在笑诶！水鬼自插雙目，卻不敢眨一下眼睛。
睚眦殿下太完美了嘤嘤嘤……
當事人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水鬼的內心世界，蘋果的外皮被絕好的刀法削出薄薄的一圈，鋒利的碧水青龍·水果刀下，果皮不超過指甲的厚度。
水鬼豔羨地看着睚眦，殿下就是殿下，切個蘋果也比其他人帥！沒想到平日辦事雷厲風行的睚眦殿下也會有這麽閑情逸致的時候。
等等……他好像看到了什麽……手上的那把泛着寒光的小刀，該不會是……震懾三界的碧水青龍劍吧！？
應龍：不作死就不會死……狻猊殿下我錯了……
“沒想到睚眦殿下是這麽一個人……”水鬼三觀盡毀，木木地看着睚眦。
孟婆從夥房回來，捧着一碗孟婆湯質檢樣本，剛要抱怨監工熬湯的工作辛苦，就看到睚眦，又聽水鬼這麽說，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小娃兒還是太年輕啦，再活幾百年才會明白的。”
“孟、孟婆大人，睚眦殿下會不會吃錯什麽了？”和想象中睚眦殿下的畫風完全不一樣！
“你等着吧，待會陽曜神君或許是要來了。”孟婆看了睚眦一眼，心下了然，又看水鬼：“你幹嘛蹲在地上？”
“小、小仙好像知道了些不應該知道的……”
怎麽辦！知道了睚眦殿下和陽曜神君不得不說的那些事兒……好糾結啊啊啊！到底是要投稿給《天界八卦錄》還是投給《細數天界的他和他》呢！！！
孟婆四處打量了一下，安心地撫掌而笑：“幸虧在陽曜神君來地府的時候，就給全部的家具買了保險……”
話音剛落，一道豔麗的紅光閃過，只聽“嘩啦”一聲，睚眦已穩穩地立在一旁，原本坐着的檀木椅被火色的雙劍劈開兩半，一接觸地面便化作了焦木。
定眼一看，陽曜用劍指着睚眦，束起的黑發發尾零星的暗紅色豔如鮮血，注入了神力的雙劍嗡嗡作響，和睚眦手上的碧水青龍·水果刀引起共鳴，陽曜臉色不善：“喂，小鬼，把鈴铛還我。”
“我可沒有拿過你的鈴铛。”睚眦佯作不知，将手裏削好皮的蘋果往陽曜那兒一抛。
陽曜一劍穿透了蘋果，冷哼一聲：“雕蟲小技。”
感情您還以為是暗器啊！？水鬼無言以對。
然後将蘋果從劍上拔下來，啃了起來，眼睛還一直瞄睚眦：“還回來！”
睚眦只是抱着手臂看他。
“等我吃完再收拾你這混蛋。”
睚眦不發一言，饒有興致地注視着他。陽曜眯着眼睛将蘋果啃完，伸出粉色的舌頭，剛要舔手指沾上的汁液，就見睚眦皺眉，随即清涼的觸感包裹着他的指尖，陽曜低頭一看，手掌已被睚眦的法術清洗幹淨了。
“多大個人了。”睚眦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水果刀青光閃過，在他手中化成碧水青龍槍，正向外冒着水汽，氣勢逼人。
看來應龍被虐得很慘嘛，連脾氣都出來了……剛趕到的扶桑安然在屋檐上蹲好。
“你好意思說我？！”陽曜把蘋果核一扔，正中扶桑的腦袋，抽出鳳鳴雙劍，發出铮铮金石之聲，雙劍大小各異，他将雌劍護于胸前，雄劍高舉過頂，劍鋒對準睚眦。
睚眦一笑，盡是挑釁之色：“比我多的那兩百年不知用來幹了什麽。”
陽曜抿着唇，眼中迸發淩厲的殺氣，左手挑了個劍花，虛晃一劍，右手便瞄準了睚眦的肩膀，神力渡到雄劍，赤炎的光芒形成一只傲然而立的鳳凰，揚起豐滿的翅膀，方圓十裏都能聽見鳳鳴之聲。
睚眦手握碧水青龍槍，揚手畫弧，只見忘川河之水在他的指尖彙聚成流，一頭渾身溢滿死靈之氣的青龍通體灰綠色，在睚眦身後，殺氣騰騰。
“靜下心來，把體內的神力引到劍上。”睚眦低聲說道，陽曜聞言照做，果然鳳鳴長劍上一下子竄起黑色的火焰，把鳳凰染得墨黑。
“地、地獄業火……”水鬼一看見那簇火光，連忙往孟婆身後躲，差點吓尿。
焚燒三界的死亡之火，當年将龍之子睚眦殿下險些打回原形的力量。
“睚眦，你在想什麽。”金色的瞳孔中漾開了一抹水墨，陽曜抿着唇，提劍往睚眦攻去。
陽曜的劍法很淩亂，胡亂地抽刺，所經之處火焰燃燒，萬物殆盡。
“教你使用你的力量。”
睚眦揮槍相抵，灼熱的焰光被潋滟湖水裹住，看起來正如水中燃起的鬼火，詭異的暗黑異色。
教……他？
睚眦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明明自己才是引導他修煉的神——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