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榮皇宮
“你養的兔子啊?”
社立刻否認:“我是自由的仙人!”
“中榮國的土地公,社。”紫玉輕輕地說,看着猛然睜大雙眼的社,紫色的眸子中透出幽幽的光,“人間,這一任的公務員只剩下你一個了。青丘,羲和,司幽,季厘的土地公,消失了哦?”
“……你說什麽……是你幹的?王八蛋你對他們做什麽了!!!”社快要将紫玉盯出一個洞,看他的目光恨不得将他撕裂。如果眼神能殺人,紫玉都被他捅好幾十刀了。
“被封在地下,法力都被吸食完了,你不是體驗過了麽?”紫玉笑了笑,然後,将他摔在地上。
“嗚……”
司徒澈跳下床,把社扶起來,小白兔的臉被冰涼的地板一撞,紅紅的,跟他的眼睛有得一拼,連忙給他揉了揉。
“陽曜神君,你破除結界,強行召喚守護中榮國的社。”紫玉在他們面前坐下,狹長的眼眸緩緩眯起,“賣個人情,送你好了。但是……”
紫玉一擡手,司徒澈身旁的社被紫光擊中,身體像斷線的風筝一樣,狠狠地撞在牆上,無力地滑落下來。
“社!”司徒澈跑到雪衣男子身前,社已經昏了過去。
司徒澈擋住他,潋滟的桃花眼卷起了寒意,他昂起頭,直視着紫玉,手指捏得發白,迸發而來的殺氣沉沉地壓制着其餘的兩人。
他往紫玉走了一步,右手有火光躍動,“紫玉,你想幹什麽?”
“別傷肝動氣,陽曜神君,我只是舉個例子。”紫玉笑着擺擺手,“我想告訴你,即使是神,來到暗之大陸,也可能消亡的。”
說罷,不等司徒澈反應,在房間瞬間消失了。
他正欲追出去,低聲哼哼的小白兔又讓他止住了腳步。
“小白兔……啊不,社!你還好吧!?”他攬住倒地的雪衣青年,之前被結界鎖住法力損害得很嚴重,現在又受了襲擊,社已經無法維持人形,隐約能看見他開始變回本體。
Advertisement
本體……
他眼前忽然浮現出久遠的畫面。海藍色的鱗片,龍尾威風而美麗,最遼闊的碧海也無法企及的深沉——
赤紅色的血液從黑發金眸的青年嘴中溢出,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狻猊……」
司徒澈的臉色驀地白了,松開了社,往後連退幾步,失去焦距的瞳孔搖曳着痛苦之色,嘴唇顫抖着:“睚眦……睚眦……我不是……”
“神君?”
司徒澈跪在地上,雙手顫抖着,“不要再想起來了!”
“神君!神君你清醒一下!”
回過神來,眼前的雪衣青年正用力搖晃着他的肩膀,焦急地喊着他。
眨了眨眼,有點微濕,但是沒有哭。
“神君你怎麽了?”社見他看起來正常了,籲了口氣。
司徒澈擦了擦臉,輕聲說道:“是攝魂術。”
如果被睚眦知道了,絕對會相當嫌棄的。紫玉的攝魂術不高明,雖然察覺了,但是關心則亂,看見社要變回本體時,還是會産生本能的反應,丢盔棄甲。
因為……
多年前,他也直面過同樣的事情。那一次,是他險些将睚眦打回原形。
“你還好吧?”看社睜着紅眼睛看自己,司徒澈忙問。
“啊,還好,上次被吳剛哥扔到土地局那邊他給了幾顆仙丹給我。”雪衣青年吃着藥,那二世祖的表情深深打動了司徒澈。
“抓緊治療。”司徒澈見他沒事,指着他的腦袋,翻了個白眼,準備回去補眠。
手卻忽然被抓住。
回過頭,社正低着頭,仿佛剛才吊兒郎當的是另一個人,那無助的神情像是毫無抵抗力的幼童,他低低地說:“神君,我想問你一件事……為什麽紫玉神君要對其他的仙人下手?為什麽他要攻擊我?”
司徒澈看着他的眼睛。
“我會将他繩之于法的,絕對。”司徒澈聲音堅定,摸了摸社的頭發,“不會讓他為非作歹的,紫玉……魔君。”
“魔、魔君?”社擡頭,司徒澈看見他眼睛中閃動着的水光,嘆了口氣。
“是的,他修行的法術不是神的,而是魔。”司徒澈抱緊了自己的雙臂,感覺身體變冷了,“紫玉,入魔了。”
——————————————————————————————————————
第二天,司徒澈頂着熊貓眼讓碧如給自己穿衣。
一定要幹掉紫玉!氣死人了!
好不容易收了個寵物加跟班的兔子仙人,晚上差點被他弄死,還有自己原本打算睡個好覺,被他吵醒了整個後半夜都沒睡着啊!
“少爺,兔子爬出來了。”碧如指了指角落的社。
“別管他,讓他溜達溜達。”看着這可憐兮兮的官二代仙人他就嫌棄。
“呀,往這邊跑來了,好可愛!”碧如蹲在地上,跟社玩了起來。
司徒澈看着那位仙人像是一只普通兔子一樣在碧如的懷裏扭來扭去,痛苦地閉上眼睛:“小碧如,兔子就交給你了。”
“好啊好啊!”眼中只有兔子的碧如歡快地朝他揮揮手,“少爺玩得開心點。”
……感情他身邊的人都是笨蛋是吧?
到皇宮去玩,恐怕就只有碧如能想得出。
“澈兒,準備好了?”
沈氏身着橘色宮服,頭發绾成飛雲髻,別着墨玉雕琢的青蛇簪子,明明是仙人之姿,宮服上饕餮暗紋卻添了幾分妖氣。
司徒澈在她面前站定,看了衣裳上的饕餮許久,輕聲問:“娘,這是……”
“這位是饕餮魔君,”沈氏撫摸着他,沒看見他發白的臉色,溫和地說道:“能滿足我們所有欲望的魔獸,是皇族的标志。”
“饕餮,魔君……”他細細地撫摸着紋路,因為是皇室宗族的服飾,做工細致,栩栩如生,他看着出神,喃喃低語:“三哥……”
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沈氏以為他是對饕餮好奇,笑着說:“饕餮,是龍之第三子,現在還守護着我們哦!”
司徒澈的眼眸沉了下來。
饕餮,早就因為觸犯「規則」,被處以極刑,再也不會出現了。
如果說他堕入魔道的話,司徒澈還真的希望他成為統治人界的魔族之一,因為,饕餮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在定雲天,饕餮和他的關系不算差,饕餮是個毫不掩飾欲望的神,從小被罰的,除了自己,就是饕餮,兩人當真是難兄難弟。
饕餮無所恃的人生态度讓他崇拜到了極點,還打趣過他,說饕餮有一天絕對會以逍遙而聞名,可是沒等到那天,饕餮就被青蒼天君處以極刑。饕餮的頭顱被斬下,除了他和上位神,沒有人知道頭顱被埋在什麽地方。
天道,到底算什麽啊……
嚴于律己的神明,被人族狠狠地抛棄了啊。
“澈兒,你爹跟我說了。”沈氏将他抱上馬車,放下簾子後低聲說道。
司徒羨之能和沈氏說什麽,只能是關于“神”的問題了吧,他看着沈氏,喚了聲:“娘……”
“你生性聰慧,知道神,我并不覺得奇怪。”她和司徒澈面對面坐着,“只是,天下以魔為尊,中榮也由魔庇護着。在陛下面前提起‘神’,死路一條。”
沈氏的聲音很溫和輕柔,但帶着一股冷意,沁入皮膚,無形中壓迫着人。
司徒澈只能點頭,“我明白了,娘。”
“你還小,太多事現在還不能理解。”沈氏笑了笑,“等你長大了,娘自然會告訴你。”
其實他現在也有一千多歲了啊!
司徒澈暗自撇撇嘴,點頭稱是。
好想快點長大啊……
雖說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但他還是覺得在人間時間更長。或許是在天界無欲無求,又或許是現在在人間腹背受敵,四面楚歌。
要不是那不靠譜的社,他幹脆往江一跳,還直通地府呢!
一路上他将車內放置的桌子上的甜點都吃了個遍,問沈氏,沈氏可能暈車,捂着唇直說不要,司徒澈暗自嘆氣,如果扶桑或者睚眦在這裏,還有剩的?
因為沈氏是公主殿下,宮門暢通無阻,看得司徒澈啧啧驚嘆。別說陽曜神君,就是當年的狻猊天君也沒這等待遇。
馬車一停下來,車簾被掀開,外面跪了一地的人,一個身着宮裝的男人在馬車旁雙手撐地跪下,右邊還站着個老媽子。
“恭迎韶華公主!”衆人齊聲說道。
司徒澈愣愣地看着沈氏不緊不慢地起身,那老媽子立即迎上來,舉起手讓沈氏扶着。沈氏一手提着裙擺,一手搭着老媽子的手,蓮步微移,小巧的繡花鞋踏上了跪在地上的男人的背,舉止優雅地從車上下來。
“澈兒,下來吧,別害羞。”沈氏微笑着,回過頭朝他說道。
之前在丞相府雖說錦衣玉食,但司徒澈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更別提把人當成臺階那樣踩了。下來吧,照着現在的身高肯定要借助他人,沈氏絕對會讓他踩着那宮人的背下來。不下來吧,是不可能的,因為皇帝陛下要見他。
可是踩着人的背……
“娘,你能抱我下來麽?”此聲一出,他就聽見人群中的嬉笑聲。
也是,作為名門之後,皇家外戚,使喚下人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他這麽一句話,以為他是畏高和認生。
沈氏笑着把他抱下來,點着他的頭笑罵道:“再這麽下去大家都要笑話你了!”
司徒澈抱着她,撒了嬌:“娘疼我,大家羨慕都來不及呢!”
“你啊,真會說話,長大肯定是迷人精。”沈氏捏了捏他的臉,絲毫不在意被人嗤笑。
司徒澈抱着沈氏的大腿不撒手,使勁地蹭了蹭。
“平身吧。”沈氏笑着看了他一眼,朝衆人說道。
“公主,陛下在殿內等你。”一女官上前行了禮,恭敬地說道。
司徒澈深吸一口氣,沉下心思。
無論見的是國師還是皇帝陛下,他已經能确定,兩個人都是離暗的人。那樣的話,他們都是自己的敵人。
離暗……
故人和敵人,不過是一劃之差。
“澈兒,別擔心,皇兄很好相處。”
沈氏牽起他的手,無緣無故地,心裏的那股煩躁消失了,他有些怔然地看着沈氏,內心一暖,朝着她輕輕笑了笑。
随着沈氏步入大殿,看見沈氏的每個人都會行禮,跪得黑壓壓的一片。沈氏輕車熟路地帶他繞着禦花園,一點也不在意陛下在等她的這件事。
禦花園百花争豔,用玉石鋪成的石徑奢華得讓他大為驚嘆,奇花異草開了滿園,庭中還有一顆偌大的食人花,路過時朝他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聲。
左側的屋檐上立着一只通體白色,白耳白喙的兇獸,冷冷地看着他們,而右側則是一座金色的雕像,仔細端詳,刻的正是代表着無盡欲望的饕餮。一路看來,牆壁上、柱子上、欄杆上的紋路都是饕餮,他立即聯想起沈氏說饕餮是皇族的象征。
他看着饕餮紋路,有種被那來自四面八方,兇狠的視線刺穿,凝結着恨意和怨氣。
穿行在禦花園中,陽光被植物遮蔽,初夏之際還是感到涼飕飕的,如同在陰森的地宮中行走。皇宮中的風水更加差,是有意而為的設置,他現在應該說是近于完美的布置了。每一個地方都毫無遺漏,嚴密地封閉着天地靈氣,魔氣籠罩森嚴,一絲機會也沒給神。
他走着走着,還跟食人花旁的一只地縛靈對上眼了。
“你、你好!”廢柴神君狗腿地朝地縛靈招招手。
“滾!”地縛靈狠狠地一瞪,司徒澈忙躲到沈氏後邊了。
沈氏作為普通人類,是看不見靈體的,她以為他在跟那只白色的兇獸說話,将他抱起來,往兇獸靠了靠,“澈兒,你喜歡嗎?”
“……哎?”司徒澈看着往自己走來的兇獸,緊張地往沈氏那邊看。
他娘真逗啊!還把他抱這麽高,到底是讓他看兇獸還是讓兇獸看他啊!?
雖然同樣是白色的,眼前這玩意跟他家的小白兔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就那眼睛放的精光都要吓死人了,兇獸倒是像老鼠多一點。那什麽,先打個招呼顯得禮貌一點。于是他也招招手:“你好,你是白澤嗎……”
兇獸眼一瞪:“滾蛋!”
沈氏聽不懂兇獸的話,只聽得它在咆哮,以為它在跟自己打招呼,笑着說:“如如,這是我的兒子,司徒澈。”
“如如?”司徒澈愣了愣。
他又看那兇獸,只見它很明顯地翻了個白眼,恨恨地說:“媽的,又叫這名字!這小丫頭都嫁出去了還回來折騰我搞啥呢!”
下面的食人花大笑:“你傻逼呗!”
忍着笑,不想被發現他夾心裏不是人類的靈魂,司徒澈快噴出來了。
“澈兒,這是狙如,是我們中榮國有名的兇獸,快跟它祈福吧。”沈氏看見狙如很興奮,“我小時候經常抓他來玩哦!”
司徒澈給狙如一個惡心的笑容。
狙如,只出現在傳說中的兇獸他居然看見了,還被人欺負得這麽慘。抓來玩……能倒幾輩子黴吧?這狙如到底招誰惹誰了!
話說跟兇獸祈福?誰教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的?!
狙如咆哮了幾聲:“她孩子也瞧不起我啊啊啊啊!!!”
“如如還是這麽精神啊……”沈氏很開心,将司徒澈抱了下來,摸摸他的頭,“看來如如也很喜歡你啊!”
他幽幽地看着狙如,果然那兇獸又崩潰了。
對此一無所知的沈氏歡樂地抱着司徒澈往皇宮裏面走,心情似是好了許多。
總覺得,能将傳說中的兇獸像是小倉鼠那樣逗弄的沈氏,也是個不可小觑的人物啊……
“我在皇宮時,曾向狙如祈求過,希望能嫁給羨之,就是你爹。”沈氏抱着他,眉眼中凝着溫柔,眼睛很亮,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的,比塗了脂粉更美豔。
她語氣中帶着深深的宿命感,如同,遇見這個人,是命中注定的。
這副神色,他也曾見過,那就是……
三年前,在地府的失魂海上,落英缤紛下睚眦捧花苦笑時的模樣。
是愛情嗎?
明明是個嚴格約束自己的神明,為什麽會跨越了禁忌的雷區?所謂的愛情,就是成為他放逐的理由了麽?
他依稀記得,一千一百年前,瑤荷低垂着的眸子,氤氲的哀傷。
“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沈氏看他茫然的表情,笑着撫摸着他的頭,“你一看見他,就會覺得,他就是命定的人。無論你走多遠,他還是會在原地等你。無論你走多遠,你其實還是為了他。”
司徒澈的心髒莫名地一痛。
作者有話要說: 總有神探們能從細節裏面揪住老陽的小秘密orz
這裏是存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