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以月為名
因為靈石被千平藏起來了,拿出來要些時間,司徒澈一行人就在千平的同意下,在她家後院挖挖野菜,掏掏山貨,打打野狼,拔拔蘑菇,司徒清讓和司徒景昭則被派去水塘裏抓魚拿來曬魚幹。
“相當寒酸的樣子。”扶桑坐在石頭上,扶着臉看他們,“為了生計,堂堂神龍一族居然淪落到山野樵夫一樣。”
“養活這些家夥不容易啊。”司徒澈圍着樹轉來轉去,找蘑菇。
扶桑瞥着他,“只要不住上等的客棧不就好了?在城裏的時候,你是不是偷偷去勾欄彈琴了。”
“哎,你怎麽知道?”司徒澈彈了起來,左右看看,低聲說:“小聲點,被其他人知道了就要廢除神籍了。”
扶桑“啧”了一聲。
司徒澈拔了幾根蘑菇,扔在一旁,靠着樹看着池塘,景昭正偷偷把清讓絆倒,結果被清讓一陣好打,他笑了幾下,對扶桑說道:“小扶桑,雖然司徒府的毀滅錯不在我,但是如果說責任……我還是有的,‘哥’可不是那麽好當的,怎麽說他們都是丞相府的公子,怎麽敢随便塞東西給他們吃。”
“笨蛋。”
“哎?”
扶桑別過頭,“你和睚眦殿下都是笨蛋。”
司徒澈揮揮手,“沒啦,他是笨蛋,我比他好一點……笨龍。”
“千平來了,可能有什麽事跟你說吧,扶桑先回去了。”扶桑小手拍打着裙子,站起來,朝司徒澈微微點頭。
司徒澈看着小小的扶桑小步小步地往木屋那邊走,感覺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看見千平倚着樹幹,抱着手臂朝他媚笑。
“故地重游的感覺怎麽樣?”
“……還好完全沒想起來,和睚眦的事情。”司徒澈苦笑着說,“否則,恐怕會哭出來吧。”
“這倒是真的……不說這個,這一千年在天界混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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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平這個問題讓他很窘,該怎麽說好呢,總不能說是個窮光蛋吧?這倒不能怪他,一覺睡醒總是會有小仙小怪上門來說他喝醉之後在別人門前練大砍刀,噼裏啪啦地把家具什麽的弄得稀巴爛,光賠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就夠嗆的。
“還好吧,青蒼天君命我為陽曜神君,算是那麽回事。”司徒澈懶散地說,眼神轉暗。
揚晖吐火,曜野蔽澤。
——刀劍在陽光下光輝耀眼,旌旗在日光下紅如火焰,将郊野照亮,将水澤遮蔽。
賦予了殺戮、戰鬥的名字,看似光芒無限,暗藏了沉重的血腥。
所以他自甘堕落,成天無所事事,是因為……青蒼天君希望他再次成為摒除情感的“行走兇器”。
青蒼和他,不是父子,不是師徒,只不過是兵器的創造者和怪胎的關系而已。
他的存在,是為了維護這個天下……不,維護神祇的統治。
他低垂着眼睛,卻聽千平緩緩地說:“原來如此,陽曜啊……睚眦曾說,你就像太陽一樣,是很特別的存在。”
司徒澈一愣。
“他?”
“是啊,你們私奔的時候。當時我便笑他,對于他這樣的信仰,像陽光般炙熱的神,離開後可是會留下異常恐怖的陰霾。”
千平望向遠方,似是透過某人想起那個黑衣黑發的男人,目光深情,從不離開身旁的紅衣青年。
“……我知道嗎?”
千平忽然笑了:“你呀,口無遮攔的,你開口就是:‘睚眦,你不就想日我嘛,用的着拐彎抹角的?’睚眦大人可是超怕你的。”
司徒澈默默地蹲下揪竹筍。
“……我回去不知該怎麽面對睚眦了。”
“不過,我更加喜歡現在的你啊。”千平替他将扒出來的山貨扔到竹筐裏。
司徒澈尴尬地咳了兩聲,“那真是謝謝了。”
她看着他把司徒清讓和司徒景昭抓過來,結果自己摔到河裏。撲騰了好久才被司徒景昭拉起來,司徒清讓在岸邊拍了半天背,才緩過神來。
“即使是分開,你們還是沒有變化啊……”她聲音輕得像是呓語。
不過她也明白,被那陽光照耀過,或許陰天也不是想象中那麽難以忍受。
想了想,她走到又開始拔她家蘑菇的司徒澈身邊,千平芊芊玉指輕點在他的肩上,“以前啊,你的眼睛毒得很,能一下子就看穿別人的感情。”
“現在只是遲鈍了一點點而已。”
“就像失去視覺的人,聽覺會更加靈敏呢。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了感情,更容易被感情蒙蔽哦。”
司徒澈嘴硬,“我才沒。”
千平吃吃地笑,“是嗎,你帶來的人裏面,有喜歡你的,你知道嗎?”
“你是說小清讓吧。”司徒澈很頭痛,“确實超過了兄弟的界限啊……”
狐媚的眼睛朝他掃來,“所以說你就活該和睚眦大人分開,除了殺戮什麽都不懂,包括感情。”
“我很懂好不好……很早就知道睚眦對我……”司徒澈無力地辯解。
“睚眦大人這麽露骨,沒感覺到才不正常吧?”
被第n次打擊的司徒澈:“……”
“你啊,根本就不會看出來,對于擅長隐藏的人。”千平笑着,眼睛轉啊轉的,“很可怕的哦,尤其是,如果你沒察覺到……真好奇你會不會喜歡,睚眦大人的轉世。”
司徒澈一個激靈從地上彈起來,“睚眦的轉世是誰?!!”
“原來你不知道啊,事情變得有趣了……”
“這事不跟你開玩笑,你快說啊!”
千平看着急得團團轉的司徒澈,安撫地拍拍他,等他眼神發亮地看着自己的時候,微微笑着開口——
“我不要,我喜歡看着男人為我着急。”
司徒澈默默地把地上的長劍撿起來。
千平又是一陣嬌笑,在司徒澈提劍砍她之前溜得很快,躲在一棵樹下朝他擺手:“好啦好啦,心情好的時候再跟你說吧。”
司徒澈望着千平一搖一擺的大尾巴,撿起自己的尾巴,看了看,嫌棄地塞進衣服裏。
狻猊之尾:“……”
晚上草草吃過飯,司徒澈為了打聽睚眦的轉世,又跑到千平那裏套近乎。
“從這裏看,月亮又大又圓的,好漂亮!”扶桑抱着膝蓋坐在門前,正在仰着頭,粉嫩粉嫩的。
司徒澈也跟着坐下,擡起頭看月光。
“嗯,真的啊……”
正逢滿月,明亮溫柔的光芒在天邊閃耀,銀河上繁星細碎,如同甘酒般流瀉翻倒,讓人心都醉了。
如果睚眦也在就好了。
司徒澈低低開口,“小千平,我當時有沒有說,能看到這月光,私奔真值之類的。”
千平挑了一下眉,“你記得?”
“只是剛才是這麽覺得而已。”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司徒澈見千平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忙轉過頭對社說:“啊,對了,小社兒你上次說你的名字是以月亮命名的,怎麽看也不像嘛。”
話題一下子轉到小兔子身上,社一愣,整個人像是懵了。
“我,說了?”
被誣蔑的司徒澈很肯定地點頭,“說了!”
社沉默了一陣,很快說:“那肯定是神君聽錯了,我從未說過。”
“就是上次你被夜魄打吐血的那次。”
“那麽丢人的事情的事,神君你就別提了。”
“你丢人的事情多了去了!”司徒澈去揪他的臉。
“神君我錯了!”
兩人快打成一團時,千平遲疑地問道,“狻猊大人,你們剛才說……夜魄?”
“啊,對啊,你見過?”
“惡鬼組合嘛,當然見過。”
“惡鬼組合?這麽說起來,似乎我在禦書房見過那本什麽東西,宵夜組合……夜魄和宵……宵什麽?”
扶桑嫌棄地說:“殿下你總關注這些有的沒的,才沒找到紫玉神君,連睚眦殿下也弄丢了。”
“小扶桑你才是,明明是鳳凰,一天到晚跑到樹上唱歌,以前在司徒府冬淩都有幾次要命人把你射下來了!”
扶桑氣得發抖:“那些人族也不會欣賞!”
“不,我也有點……嗯,噪音。”司徒澈幹幹地說。
“殿下!!!”
千平這才注意到扶桑,她蹙着眉看了扶桑很久,扶桑正在看月光,感覺到那可怕的目光,和千平對了下眼立刻躲到司徒澈身後。
“扶桑……我們在哪裏見過面嗎?”
扶桑搖頭,“沒有,扶桑是鳳凰,第一次來人界。”
“是嗎?”千平摸着下巴,似是在努力回憶,“總覺得在哪見過你……”
司徒澈打了一下扶桑的腦袋,“像這種小鳥林子裏很多的。”
“殿下!!!”
怕被扶桑追打,司徒澈只能去找千平。好不容易逮着千平,千平見他想問睚眦的事,掩唇直笑,稍微一眨眼就不見了。司徒澈沒辦法,只能回到大門前。社和扶桑都不見了,一擡頭扶桑正坐在屋頂上,正一晃一晃着腳。
“小鳥就喜歡跑到屋頂嗎?”司徒澈爬上去,在扶桑身邊坐下。
“扶桑才不是小……”
扶桑的話說了一半就呆住了,司徒澈從包裹裏面拿了一條雪白的圍巾,裹在她的脖子上。
“這個是什麽?”扶桑低頭揪了揪。
“之前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小女孩圍着,挺好看的,給你買了條。”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結界裏有點水汽,火屬性或多或少也有點影響吧。”
“很貴吧,殿下哪來的銀子。”
“私房錢啦私房錢啦,小景昭沒這麽狠心把錢都搜刮走。”
“扶桑倒覺得司徒景昭做對了。”扶桑無奈地說,摸着柔軟的圍巾,聲音低了下去,“不過……謝謝。”
司徒澈知道扶桑是不好意思,笑了笑,“女孩子就該放在手裏疼的,所以有時候我覺得你……挺奇怪的,比如說上次發脾氣還跪在地上,鳳凰一族有這樣的傳統?”
“……扶桑并不是純種的鳳凰,所以地位并不高。”
扶桑聲音很平靜,司徒澈聽後卻是愣了一下。
“第一次聽說……啊不對,你不是最傑出的神鳥麽?”
扶桑偏過頭來,笑容有些凄涼,“如果被滅族了,那最差勁的也可以成為最好的。”
“滅族……?”
“嗯,我是鳳凰一族的遺民。”
“你從來都沒跟我說過。”
“我涅槃的時候忘了,抱歉。”扶桑低着頭,看着自己并攏的鞋子,“應龍不是生擒旱魃清塵仙君的麽,是清塵仙君屠盡了我的族人。”
“……是麽。”司徒澈心情有些沉重,轉而又捏捏扶桑的臉,一副山大王的痞樣:“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誰欺負你我揍他!”
“首先,你得有銀子……”
“哦。”
扶桑看着表情很誇張的司徒澈,偷偷地捂着嘴笑,被司徒澈發現了又一頓掐臉。
打鬧了一會,扶桑端正了一下坐姿,揉了揉被捏紅了的臉,瞄了一下司徒澈。後者正躺在瓦片上,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十分溫柔恬靜。
扶桑微微別開了臉,粉紅的臉頰上,一對赤紅色的眼眸恰似火焰般,忽閃忽閃的,配着雪色的皮膚,像是十四五歲的少女,靈動而可愛。
她沒有用平時的自稱,語氣中帶了些笑意:“這麽多年,我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成為你的契約神獸。”
“是嗎?”
扶桑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很微妙。
那雙眼裏含着複雜的情感,似是遺憾,又似是慶幸。
她說:“如果早些遇見殿下就好了。”
司徒澈和她四目相對,他淺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長發。
“扶桑。”
難得司徒澈沒有吊兒郎當地喊她,扶桑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
“這麽多年辛苦你了,我很任性對吧。”
扶桑搖頭,“沒有,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雖然身份是我的主人。”
“我脾氣太差勁了,是吧。”
“确實,不過比起當年的狻猊天君,其實我更喜歡狻猊殿下,或者說陽曜神君……雖然以前總是擔心睚眦殿下讓你擁有感情,但是那是害怕你被廢除神籍。”扶桑慢慢地說,“我很小就聽說過你,‘行走兇器’,也曾和當年最意氣風發的時候的你有過一面之緣。”
司徒澈回想起接近上位神的日子,戳了一下她,“很讨厭?”
“也不算,沒有神族的架子,很溫柔,從來不會不耐煩,碰到糾纏不清的擁趸眉也沒皺一下,所以神族和其他種族的關系才會那麽安定。”扶桑語氣一轉,“只是認真看的話,完全沒有活的氣息……就像被雕琢出來的木偶。”
司徒澈移開了目光,嘆了口氣,“青蒼天君從小教育我,必須絕對地服從命令,必須在每一場戰役中取勝,大概就成了這樣的怪胎吧。”
扶桑撲哧笑出聲來,“真可憐。”
“一點也不好笑。”
司徒澈坐起來,“如果我有妹妹,大概就像你這樣的吧。”
扶桑嗤笑了一聲,“你當哥哥的機會多了去了,居然占扶桑的便宜!”
“按照排行你該排到小清讓後面呢,小幺。”
“誰啊!扶桑才不要!還要被司徒景昭和司徒清讓占便宜!”
司徒澈看着她氣鼓鼓的臉,盡管讨厭月光,但心情還是很好。
扶桑直到最後,看着司徒澈的身影消失,嘴巴閉得緊緊的,梗在喉嚨的“哥”還是傲嬌地沒喊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想到的一個河裏梗(是什麽……)很想安插到劇情裏,但是根本就沒這樣的機會orz
但是看看現在的感情狀态,似乎不應該寫……
所以直接寫睚眦x陽曜的河裏梗(喂
目标——她看着他把司徒清讓和司徒景昭抓過來,結果自己摔到河裏。撲騰了好久才被司徒景昭拉起來,司徒清讓在岸邊拍了半天背,才緩過神來。
實際上——
陽曜艱難地走到河邊,看着兩只小家夥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就差沒提起衣服讓自己抓了,可他想到掉下河的慘狀,和司徒家兩小瞪了半天的眼。
“我下不了水。”他慢慢地說。
機智的作者:“你親戚來了是吧?不下也得下,你那表情是什麽意思,賣萌?你居然對着睚眦……算了,今天就到這裏,不是因為我屈服在睚眦手上的長槍。睚眦你這麽有空探班,就帶你家哥哥去海邊游泳。”
睚眦看了陽曜一眼,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推到河裏。
“睚眦!你要死啦!”
馬上從河裏竄上來的陽曜全身濕透了,衣服往下滴水,看起來十分落魄。
睚眦指着他:“這樣行了麽?”
其他人:“……”
就這樣,睚眦不得不帶着他異常麻煩的哥哥去了海灘進行臨時的特訓(讀作:度蜜月)
剩下的就下一章繼續有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