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6密碼

“不會幫,因為并不需要幫忙,知道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她下意識地把他摟緊,“可今晚想留下來陪,只是陪着。”

他嘆息道:“堅持麽?”

“對,堅持。”

“好吧。”他說,“也許這樣更好。”

她輕輕他耳後啄了一下,道:“謝謝的妥協。”說着,跳下床打開衣櫃,從裏面拿出一套他的睡衣來,“去沖個澡,先躺下吧。”

他笑得有些哀傷,眼底依稀還有未散的濕意,卻帶着玩笑的口吻道:“是,這就躺下。只可惜今晚怕是要辜負‘良宵’了。”

她拿睡衣往他身上一甩,故意拉下臉:“褚老師,身為一個民教師,思想怎麽能這麽不純潔呢?”

他把砸他身上的睡衣略微理了理,遞給她:“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朝露,不是聖,但也不會亂耍流氓。”他望着她,眼神清澈,語氣自然,完全不像是說了句戲谑的話,倒像是陳述一個毫無疑問的事實。

朝露心跳如鼓,愣了很久才從他手中把睡衣拿回來,低下頭憋出一句話來:“……也不會。”說完,她偷偷看了一眼褚雲衡的表情,見他一雙瞳仁亮如星辰般注視着自己,頓時紅着臉抱着衣服徑直往浴室去了。

從浴室出來,她見褚雲衡已經乖乖躺床上,房間裏只有一盞床頭燈亮着,斜射的光投到他的臉上,映照出他的倦容。零碎的頭發散額頭前面,眼睛還睜着,卻掩不住疲憊。他的身下墊了一張無紡布的墊子,她猜到他定然是怕晚上熟睡後失禁弄髒床鋪,所以墊了一層,家中有這樣的“存貨”,恐怕他也不是第一次面臨這樣的情況。一個住那麽久,他還真是學會了應對自己身體狀況的各種方法。她看了,不覺釋然,反覺心酸。

“吃過藥了麽?”她走過去,爬上床,執起他的左手柔聲問道。更多的時候,她習慣握住他這只手,它的五根手指總是微微蜷縮着,透着無力而脆弱的感覺,讓她心生疼惜。

褚雲衡用右手反握住她:“早吃過了。說過很會照顧自己。”見朝露白了他一眼,他又道,“別不信呀,每年都會做體檢,而且每半年看一次牙醫。”

她正色道:“聽上去是很健康的生活方式,可是,也經不住胡亂逞強。雲衡,再也不許為了,把自己弄病了。如果……如果真的為好,為了不增添的困擾,就要健健康康的,知道嗎?”

“說得很對,”他黯然垂眸道,“不該做得不償失的事。搞成這樣,反而累到了。”

都說病中的情緒格敏感,朝露怕他觸動他的傷心,忙說:“哪裏肯麻煩什麽,最終受苦的還不是自己!既要逞強,就更該學會自己保重才是。”

“嗯,”他說,“會的,一會早點睡。明天等好了,們還能一起出去逛逛。”

“明天哪兒不去,給做點清淡的飯菜,們家窩一天。”

他顯得不太情願:“到時再說吧。”他扯過床邊停放的輪椅,坐了上去,“先去下洗手間。”

她不放心地看着他,卻一句話也不說。她說過她不會幫忙,她相信他可以照顧好自己,她就不能插手,起碼,今晚不可以。

他一個浴室弄了很久才劃着輪椅出來。臉上帶着窘迫的表情,單手一撐轉移身子上了床,扭頭朝朝露看了一眼,說:“櫃子裏有毛巾毯。”

朝露說:“蓋一張就好啦。”

“不好。”他說,“怕熱。”

她知道他介意的是什麽,也不再堅持,打開櫃門,拿出一條幹淨的毛巾毯。

黑暗中,她伸進他的毛巾毯裏,摸索到他的手,用小指頭輕輕勾住了他的。

“好點了麽?”她問。

“嗯。”

“幫揉揉肚子會不會舒服點?”

“……好。”

她的手輕柔地他的腹部打圈:“雲衡,相信嗎?如果不是怕受苦,很享受照顧的感覺。這讓覺得,是被所愛的需要的。”

“需要!”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可以不用的照顧,可需要的愛。剛才一開門,眼前倒下去的那一刻,無法想象的感覺,真怕、怕會掉頭跑掉……”

朝露說:“有難以預測的旦夕禍福、又有逃不掉的生老病死,雲衡,誰能保證一世安康,又有誰不會老?不會生病?也會有老到走不動的那一天,也會有病到起不了床的那種時候,難道那個時侯,就不讓看到、不需要扶持照料了麽?別傻了,既然決定一起,無論什麽樣的窘态彼此都是早晚會見到的。”

褚雲衡道:“想得倒透徹。可是,一想到還那麽年輕、那麽美好,就覺得……自己這樣的身體很愧對。”

朝露想了想,平靜地道:“那又怎麽樣?反正,也不準備放開,吃虧也只好認啦。”

他笑出了聲,這安靜的夜裏,朝露聽得分明——他這聲笑發自內心,緊接着他說:“看起來,的确只能認了。”

“所以,以後少假惺惺地說什麽‘愧疚’的話。”

“不說了。”他捉住她按他腹部的手,把她塞回她自己的那張毛巾毯裏,“睡吧,也夠累了。早點睡,說不定明天一起來,就感覺完全好了。”

她哦了一聲,才翻身要睡,又想起件重要的事,嚷道:“天哪,忘了給家裏打電話了,打完電話就睡。”

褚雲衡也急了:“那趕緊打一個,要沒聲交待就一宿不歸,阿姨還不知怎麽着急呢。”

床頭櫃上就有無繩電話,她拿起來撥了家裏的號碼:“媽,今天睡若枝家……她喝多了些,她老公又不,家裏只有小鵬,留下來陪陪她。”

“說謊真溜啊!”褚雲衡等她挂斷電話,一旁打趣道。

她鑽進毯子:“要實話實說?”

他怪叫一聲,道:“No,給未來岳母面前留點面子吧!”他此刻的情緒顯然比之前好了許多。

“呸,還真敢說啊。”朝露見他精神轉好,也心情大暢,伸手他右手胳臂上扭了一把。

“哎喲!誰剛才自己說她也不會耍流氓的。想賴?晚啦!”

“褚雲衡!真懷疑是不是耍苦肉計出身的!哼!”她翻身睡覺,做出一副不準備繼續搭理他的樣子。

她感覺到床墊微動,有輕微的吱嘎聲傳出,隔着薄薄的毛巾毯,褚雲衡從背後伸出一只手臂摟住了她,他溫熱的體溫貼了過來。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與平時相比略有些嘶啞,她聽來反而更加具有蠱惑力:“一個男,只能用一只手抱住他的女、要靠手杖才能走路、幾次三番他的女面前摔倒、吃了一點點刺激腸胃的食物就吐得一塌糊塗、有時還要穿着紙尿褲防止失禁,這樣全套慘不忍睹的‘苦肉計’,只有世上最傻的女孩才吃這一套。朝露,不傻,所以一點也不想冒着失去的風險,讓看到這樣不堪的一個,只是身體實際的情形……它就是那麽糟糕;可是,偏偏有那麽傻的,傻得讓……”

“能讓很愛很愛麽?”她翻身面朝向他,窗外有暗淡的路燈光芒映照進房間,她朦胧地看得到他臉上的輪廓,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臉。

“能。”他湊近她,吻她的鼻尖,又将唇瓣滑落至她的嘴唇。

“那就不算真的傻。”她啓開雙唇,帶着一腔熱情努力迎合他,任由他的舌尖她的貝齒間流連,又往更深的地方掃蕩。

她被他深長的吻給撩撥了起來,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拉開兩個的毛巾毯。當手指探到了他的腰際,正要繼續下探的時候,他制止了她。

“朝露,今晚不行。”他艱難地用手支撐着,離她遠了些。再次躺平的時候,呼吸是急促而沉重的。

她也不想勉強他。一方面是顧忌他所顧忌的事,一方面她也覺得他身體已然不适,确實不适合再大耗體力,于是她收斂起心神,幫他仔細蓋好了毛巾毯。

靜下來,她不知怎地開始胡思亂想,有一個疑問心頭揮之不去,因此越發睡不着,床上翻來覆去。隔了一會兒,褚雲衡道:“該不會是擔心所以睡不好吧?只管安心睡,自己……都做好準備了,絕不會有問題的。”

“不是為這個。”她忍了半天還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只是有個問題沒有答案,有些放不開罷了。”

“說說看。”

朝露倒有些對自己的小心思羞于啓齒起來:“這個……知道了一定會笑的。”

“笑笑也無妨嘛。”

“就是想知道,樓下大門的密碼,是不是的生日?”

“不是。”

“可也不像是初始密碼呀。”

“初始密碼是0000,這個的确是後來改過的。”褚雲衡的語氣裏充滿不解,“這上頭有什麽好琢磨的?”

“該不會……是前女友的生日什麽的吧?”朝露的語氣裏有些她自己都鄙視的幽怨。

“噗……”褚雲衡笑出了聲,“朝露,這個小醋壇子!這個小腦袋瓜還真是會想呢!”

朝露聽出他語氣裏有嘲笑之意,很想踢他一腳,又狠不下心,恨恨地道:“瞧某的樣,似乎得意得很啊!”

“非得把事情給講清楚了,不然咱倆誰都別想睡了。先說這個密碼:0621的确是一個的生日。”

“誰?”朝露顧不得被某喚作“小醋壇子”,立即警覺地問道。

“薩特呀。”

“就那個……就那個薩特?”

“就是那個薩特。”

“無聊啊!”朝露小聲罵道,聲音卻是低柔的。

“可別冤枉。”他說,“這幢樓,和另一位同系的副教授是頭兩個搬進來的住戶,就是住對門的那個。他那個比較仔細,覺得0000的密碼太不安全,設了等于沒設,就跟商量要改個密碼。他本又是個薩特迷,就跟物業申請改了這個密碼,說是這個密碼既防範陌生亂蒙亂按,又體現了住戶的個性。”

“哎,學哲學的是不是瘋子特多?”

“怕?”

“的個性宣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朝露笑着道。

“可得保持這股勇氣呀。”

“一定的!”她微笑着,心裏又默默說了一遍: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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