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康熙過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溫馨和諧的畫面，與二十多年前，胤礽抱着弘皙玩耍的情景重合在一起。
衆人一瞧見明黃色的龍袍，就要高聲行禮，康熙一擺手，梁九功趕緊上前制止了他們出聲，但弘皙還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異樣，于是他擡起頭，掃視四周。
“弘皙給皇瑪法請安！”
“起來吧。”康熙并沒有靠近鹹安宮。
昭昭這個時候顫抖着扒在椅子上，手裏拿着小火鍋，咧着小嘴，朝着皇瑪法的方向晃晃悠悠地走了過去。
康熙趕緊向前走了兩步，然後蹲下身子，張開自己的懷抱，鼓勵地看着腳步蹒跚的小家夥朝自己靠近。
嬷嬷跟在小皇孫的身側時刻關注着他的情況，也預備着随時接住可能會因為走不穩而摔倒的小皇孫。
昭昭卻沒有那麽多顧慮，一來他從來沒摔疼過，二來他此時滿眼都是笑看着自己的皇瑪法。
“咯咯咯~”
宮道上充斥着幼嫩的稚子天真無邪的歡笑聲。
在距離皇瑪法還有三四步遠的時候，昭昭由走改成跑，沖進了瑪法的懷抱裏。
“瑪法吖~”
康熙輕輕地拍了一下小家夥的屁股，笑罵道：“你這個小壞蛋，差點把朕吓得夠嗆，才學會走這兩步路，眼瞧着還走不穩呢，倒還跑起來了，摔着了怎麽辦？”
昭昭抱着瑪法的脖子蹭了蹭，笑着撒嬌，企圖靠賣萌躲過訓斥。
“抱抱~”有瑪法抱抱，才不會摔跤呢~
“怎麽跑到這兒來了？不是讓你在慈寧宮外頭等着朕嗎？”
“鵲鵲！”昭昭反正不認識的鳥類都喊成昨天早上瑪法給他看的喜鵲。
“喜鵲？”康熙聽着覺得不對勁，于是問他的嬷嬷。
“到底是怎麽回事？”
“啓禀皇上，小皇孫見着一只五彩的鹦鹉，便嚷着要追過來。”
弘皙走了過來，笑着補充道：“那鹦鹉是阿瑪養的，飛到裏頭去了，門口的侍衛不讓他進去，所以我就讓人拿了一套小玩意兒出來，在這兒陪着昭昭。”
康熙冷不丁聽見嫡子的消息，下意識皺了皺眉，他沒有多問，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反而對自己懷裏的昭昭詢問。
“昭昭，你還想去看那只鹦鹉嗎？”
小家夥點了點小腦袋，眼睛裏是滿滿的期待。
“想~”
“弘皙，你抱着他進去看看那只鹦鹉，朕就先回去了，到了午時，朕會派人接他回乾清宮。”
“弘皙遵旨！”
他上前接過昭昭的小身體，目送康熙上了龍攆。
離開之前，康熙突然對身旁跟着的梁九功吩咐了兩句。
“你也留下，陪他一塊兒進去，免得他過一會兒見不着朕，哭鼻子。”
“嗻！”
就這樣，弘皙抱着昭昭跨進了長達十年之久都不曾有其他人踏足的鹹安宮。
鹹安宮雖然是圈禁廢太子胤礽的禁宮，但并不算破敗，他的一應用度也還算不錯，可見康熙并未真的虧待這個令他十分失望的嫡子。
廊下的躺椅上躺着一個身材消瘦、臉上蓋着一本書、好像正在小憩的男子，他的頭頂上挂着一個純金的鳥架子，昭昭起初看見的那只五彩的鹦鹉正站在那金色的鳥架子上頭。
“鵲鵲~”昭昭一看見它就驚呼出聲了。
那男子似乎被這一聲給驚醒了，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把臉上蓋着的書緩慢地拿了下來，露出一張清貴的俊臉。
他漫不經心地睜開眼，朝這邊一瞥。
“喲！今日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鹹安宮竟然來了一位小客人，這又是孤的第幾十幾弟啊？竟然還勞駕梁大總管親自寸步不離地跟着。”
梁九功屈膝行了一禮，才應聲道：“回二阿哥的話，這是雍親王的嫡子，弘昭小皇孫，并非宮裏的哪位小阿哥，這幾日暫且在宮中小住，皇上擔心小皇孫見不着熟悉的面孔會害怕而哭鬧，所以命奴才跟着。”
廢太子胤礽慢慢地從躺椅上坐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小家夥，自言自語。
“原來是胤禛家的，四弟妹可真是了不起，都快四十了吧，還給老四生了個大胖兒子。”
昭昭撅着小嘴，不高興了，這個人竟然說昭昭胖！
“哼！”
小家夥下巴一擡，抱着弘皙的脖子背過小身子，不看那人。
胤礽倒是突然起了興致，對自家兒子弘皙說：“還挺有意思，把這小家夥抱過來。”
弘皙擔心阿瑪我行我素，最後把昭昭給弄哭了，于是動作有些猶豫。
胤礽挑眉，輕笑一聲。
“怎麽？你擔心阿瑪把這小家夥吃了還是怎麽的？他是你四叔盼了幾十年的嫡子，你四叔心尖尖上的寶貝疙瘩，我要是把他怎麽了，你四叔還不得弄死我。
我還想悠哉悠哉的多活幾年，沒那麽想不開，再說了你四叔跟我關系還不錯，我不會對他的嫡子怎麽樣的。”
弘皙這才抱着昭昭上前。
胤礽伸出修長的臂膀，示意兒子把小家夥送到自己的懷裏來。
“快點兒，磨磨唧唧的。”
弘皙這才松開手。
昭昭落入了另一個陌生的懷抱，他嗅到了一絲淡淡的香味，還挺好聞的，于是小鼻子下意識地聳動了幾下。
“喜歡我身上的這個味道嗎？”
雖然這個讨厭的人說昭昭胖，但是昭昭是一個有禮貌的乖小孩，他誠實的點了點小腦袋。
“喜歡就多聞聞，反正我也不會把這香料給你，聞了這一次說不定就沒有下一次了。”
昭昭皺了皺小眉頭，這個人說話怎麽那麽讨人厭呢！
“咿呀！”昭昭不稀罕！
“你倒是跟你阿瑪挺像的，可惜他被我多逗了幾回，就學會了板着一張臉，不那麽好玩了。”
胤礽說着說着，還上手了，将昭昭軟乎乎的小肉臉捏啊捏，揉啊揉，好像在玩面團一樣，看這老到的手法，就知道他經驗豐富，絕不是第一次幹這種缺德事。
“嗷~”
昭昭變成小猛虎想要吓唬吓唬這個大膽的男人，昭昭一口可以吃掉好幾個你呢！
胤礽被他逗的笑彎了腰，差點喘不上來氣。
“你果然比你阿瑪好玩！”
梁九功瞧了一眼昔日豐神俊朗的太子，此時狀若癫狂的模樣，默默地垂下了眼。
“你叫弘昭是吧，來我這兒做什麽來了？”
弘皙代替昭昭回答道：“昭昭在慈寧宮外玩耍的時候，瞧見了阿瑪的這只五彩金剛鹦鹉，一路追到了鹹安宮外，兒臣是帶昭昭進來看看阿瑪這只鹦鹉的。”
弘皙能帶這小家夥進來？胤礽又不是傻子，肯定是那位親自下的口谕，人都到了，也不願意踏足賤地，若不是這小家夥誤打誤撞，恐怕那人連偌大的紫禁城還有一個鹹安宮都快忘了吧，更何況鹹安宮裏住着的人呢。
“想摸摸這只鹦鹉嗎？”
胤礽嘴角挂着笑意垂眸看着昭昭問他。
昭昭點頭，口中說着：“鵲鵲~”
“這可不是喜鵲，這叫鹦鹉！”
“咦嗚！”昭昭很認真的跟着他學。
“不是咦嗚，鹦鹉！”胤礽固執地糾正他。
“咦嗚！”
胤礽放棄了。
“行吧，咦嗚就咦嗚了，随你高興。”
他親自抱着昭昭站了起來，突然有些趔趄，弘皙上前一步，及時地扶住了他。
胤礽自嘲地笑了一聲。
“果然是老了，身子骨越發不中用了，梁總管，我如今的身子是不是比你伺候的那個人還要差上一些？”
梁九功道：“皇上龍體康健，還請二阿哥放心。”
胤礽不再理他，抱着昭昭，握着他的小手，帶着他去觸摸那只顏色絢麗的鹦鹉。
一觸碰到這只美麗的鹦鹉，昭昭就笑了。
“咯咯咯~”
聽着這樣清脆悅耳的歡笑聲，胤礽臉上的笑也深了幾分。
“這鹦鹉的壽命最長可達八十餘年，既然你這麽喜歡它，等我死了以後，再把它送給你了，我活着的時候可不行，在這鹹安宮太無聊了，它得陪着我，給我解悶呢。”
昭昭只聽懂了一句，面前這個人要把這只漂亮的鹦鹉送給自己。
他拍着兩只小手掌，高興的笑彎了眼睛。
“昭昭的~”
胤礽又忍不住糾正他。
“現在是我的，等我死了以後，它才是你的。”
昭昭歪着小腦袋，上前親了他一下，笑着說。
“昭昭的~”
胤礽愣了愣，随後展顏一笑，縱容地看着小家夥。
“行行行，昭昭的。”
“咯咯咯咯~”
這時候那只鹦鹉也學着他們說了一句：“昭昭的。”
昭昭張大了小嘴，震驚地看着這只會說話的鹦鹉。
“膩害！”
胤礽瞧他一臉沒見識的小模樣，有些嫌棄。
“你阿瑪連只鹦鹉都不養嗎？”
胤礽想了想，又自言自語道：“也是，你阿瑪打小就不喜歡這些玩意兒，他只喜歡狗，我還記得，小時候老九淘氣，把你阿瑪養的一只狗給剪禿了尾巴，把他氣的啊。
在尚書房裏，在老九被抽背的時候，故意告訴他錯的答案，愣是坑的老九被師傅罰抄了了整整十遍春秋。”
胤礽至今想起這件事情來，還是覺得很好笑。
弘皙還是第一次看見阿瑪臉上這樣輕松惬意地說起往事，他從不與自己說這些，或者說，他極少跟自己說話，通常都是一個人待着，看看書，逗逗鳥，要不就是在睡覺。
于是弘皙就趁着氣氛正好，大着膽子把前幾日萬壽節上，九叔跟四叔發生矛盾的情景，給他阿瑪描述了一遍。
“哈哈哈哈！”胤礽果然開懷大笑。
“老九還是這麽傻乎乎的，老四的嘴還是那麽厲害，你說也是，都這麽多年了，老九哪次在老四身上讨到過便宜？怎麽還是一個勁的往老四跟前湊呢？莫非老九其實打心底裏崇拜着老四？”
胤礽此言一出，當事人老九胤禟跟老四胤禛都打了一個噴嚏。
“誰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