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昭昭歪了歪小腦袋，表示不是很懂。
胤礽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家夥的，站了一會兒，他的身子骨就有些撐不住了，于是抱着小家夥趟回方才小憩的躺椅上，拿着方才蓋在臉上的那本游記，給小家夥講起小故事來了。
弘皙也讓人搬了一張椅子過來坐在旁邊，靜靜地聽着。
廢太子胤礽自幼學識出衆，把一幹兄弟都壓的死死的，他說起故事來，也很生動形象，昭昭聽的入了迷。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故事的敘述戛然而止，胤礽帶着一絲惡作劇的笑意看向昭昭。
“還想再聽嗎？小家夥。”
想聽！昭昭點頭，還很乖巧地咧嘴一笑。
“你還沒叫我呢，你得叫我一聲，我才繼續給你講。”
可是昭昭不知道該叫他什麽啊？他有些為難地玩着自己的十個小手指。
“昭昭，我阿瑪是你阿瑪的二哥，你該叫他二伯伯。”弘皙主動提示昭昭。
“掰掰~”昭昭還揮了揮小手。
胤礽嘴角抽了抽，好家夥，直接伯伯變掰掰了。
“叫什麽伯伯，惡心巴拉的，就叫二伯。”
“二伯~”
“嗯，叫的還行，聽着挺順耳的，你不是還有兩個伯伯嗎？怎麽之前沒學着喊他們？”
不等旁人說話，胤礽又大笑着自言自語。
“也對，老大跟我一樣關着呢，你也見不着，老三那家夥，還想着往上爬呢，跟老四的關系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又是老四的嫡子，他肯定不待見你。
既然這樣，叫伯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以後只管我一個人叫伯伯，小家夥，聽見沒有？”
弘皙被阿瑪這強烈的争強好勝之心給弄的沒話說了，這也要争，都争了一輩子了，還沒争夠。
不過難得遇上阿瑪高興，就随他去吧，最後也沒說什麽。
胤礽心情大好，繼續有聲有色地給昭昭講起了故事，梁九功也很驚訝，弘昭小皇孫竟然能跟一向性格高傲的胤礽相處的這般融洽。
不知不覺中，午時到了。
康熙心煩氣悶，坐立不安，一個人氣地自言自語。
“朕不差人去喊那小家夥，也不知道自己回來，那破地方難道比朕的乾清宮還好玩嗎？”
“來人！”
外頭候着的小太監快步走了進來。
“奴才在。”
“去鹹安宮接弘昭回來用午膳。”
“嗻！”
而另一邊的胤礽說的也餓了，就也讓人準備了午膳。
“這小家夥吃些什麽？咱們宮裏又沒有這麽大的孩子，怕是禦膳房那群奴才不會專門做一份他能吃的送過來。”
梁九功這時候出面說話了。
“回二阿哥，皇上會派人來請小皇孫回乾清宮用午膳的，二阿哥不必顧慮。”
胤礽哼了一聲。
“既然你有人管飯，那我就不多操心了，弘皙，讓人準備傳膳。”
于是等胤礽坐在擺滿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前，提起筷子用膳時，昭昭開始饞的流口水了。
他晃晃悠悠走了過去，抱着胤礽的腿，睜大了兩只又亮又幹淨的眼睛。
“二伯…餓餓~”
胤礽挑眉，舀了一勺清淡的嫩豆腐，在小家夥的鼻子跟前晃了一圈，然後當着他的面，送進了自己的嘴裏，笑容惡劣，還一邊點頭，一邊陶醉地贊嘆其美味。
“這豆腐可真是滑嫩，口感清爽，可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這麽多。”
昭昭着急地晃了晃胤礽的下擺。
“昭昭！”昭昭可以幫二伯吃噠！額娘說不可以浪費！
胤礽俯下身，看着他。
“昭昭你想吃啊？”
胤礽的話音剛落，就瞅見小家夥不停地點着自己的小腦袋，好像生怕答應晚了就沒他的份一樣。
“可是你瑪法說了，要你回他那兒去吃午膳，昭昭的肚子這麽小一點兒，總不可以連着吃兩頓吧？”
“可以！”昭昭可以！
胤礽揚天大笑，還是個眼大肚子小的小家夥，他心情好，于是就起了興致，親自挑了兩樣，口味清淡、質地柔軟的菜式。
把小家夥一把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用勺子去喂他。
“來，吃吧。”
梁九功看着也是為難，他也不好上前阻止，可皇上那邊兒還等着跟小皇孫一道用午膳呢，這父子倆也是，愛好還都一模一樣，都愛講故事，都愛投喂小皇孫。
前者倒是還好，後者正好撞一塊了，小皇孫就一個肚子，這下喂飽了，皇上不就享受不到投喂小皇孫的樂趣了嗎？
“啊嗚~”昭昭吃到了想吃的食物，小臉上是十分滿足的笑容。
“好不好吃？”
“好次~”
“再來一口？”
“啊嗚~”
等乾清宮的太監趕到鹹安宮的時候，昭昭吃的正歡呢。
胤礽看見了，停下了手上投喂的動作，臉上的笑容也變淡了。
“皇上口谕，請弘昭小皇孫回乾清宮用午膳。”
梁九功走上前，看向胤礽，等着對方将小皇孫送到自己懷裏。
胤礽用自己的帕子給小家夥擦了擦沾着湯汁的小嘴，笑着捏了捏他的臉蛋。
“小家夥，要記得二伯啊。”
雖然面前的胤礽笑的漫不經心，但昭昭卻感覺到了他內心的孤獨和傷感，于是上前抱了抱他。
像額娘安慰自己的時候那樣，輕輕地拍拍他的後背，但是昭昭的小手實在是太短了，只能在胤礽的脖子後面象征性地拍了拍。
“乖~”
弘皙看着這個畫面，突然鼻子一酸。
胤礽也被小家夥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愣了愣神。
從他出生起，皇額娘就離世了，他從未享受過來自母親的溫柔與呵護。
他自幼被養在皇阿瑪身邊，很小就被冊立為太子，那時候，皇阿瑪地位不穩，操心的事情很多，胤礽記得，皇阿瑪對自己要求很嚴格，他要自己做一個他理想中的天之驕子。
他突然想起來，在自己生病的時候，皇阿瑪也曾溫和的關心着他的身體，他至今都能回憶起，皇阿瑪那寬大溫暖的手掌，附在自己額頭上的感覺。
只是後來，他越長越大，兄弟們一個個越來越優秀，情勢所逼，就像他的背後有一只無形的巨手，推着他一步一步跟那個寵着自己長大的男人走向決裂。
胤礽閉上了眼，不想讓其他人窺見到自己真實的情緒。
“帶他走吧。”
昭昭走之前，在他的臉上落下了一個軟乎乎的親吻。
昭昭離開鹹安宮後，胤礽這頓飯也沒有再吃下去，他回了自己的寝殿，鎖上了門，也不讓任何人進去。
弘皙靠在阿瑪寝殿外的柱子上，仰頭望着這四方的天。
此時的胤礽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他緩緩地睜開了眼，雙目通紅，這些年他以為自己放下了，其實并沒有，皇阿瑪也一樣。
天家父子，若非身處其中，是說不清道不明其中的複雜滋味的，父子親情是真，可權勢争鬥也不假，二者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很痛苦。
尤其是像胤礽這樣自幼被皇阿瑪他親手養大的孩子，他是驕傲的，被自己的阿瑪步步約束，他會情不自禁地去挑戰那至高無上的皇權，結果自然是兩敗俱傷。
後悔嗎？胤礽再次問自己。
不悔。若是重頭再來一次，他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怨恨嗎？
說不清，可能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等昭昭回到了乾清宮，就瞧見皇瑪法板着臉在看着手裏的折子，既不看他，也不說話。
昭昭被放在榻上，他站了起來，走了一步，沒站穩當，摔了個屁墩，康熙眼皮子一跳，其實他一直用餘光關注着那小家夥呢。
昭昭左右看了看自己，他穿得厚，又是在榻上摔的，倒是不疼，于是又用兩只小手撐着自己，站了起來，朝瑪法的位置一顫一顫地靠近。
最後快要碰到瑪法的時候，小家夥一笑，這一放松，又要摔倒了，他吓得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這時候他小小的身子被人給接住了。
昭昭睜開眼睛一看，甜甜的喊了一聲。
“瑪法吖~”
康熙把他抱在懷裏，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還在批奏折，也不說話。
昭昭上前摟着瑪法的脖子，又喊了一聲。
“瑪法吖~”
康熙被小家夥喊得心軟了，沒好氣地說：“喊朕做什麽？不是在鹹安宮待着樂不思蜀嗎？”
昭昭歪着小腦袋，顯然并不明白什麽叫樂不思蜀。
康熙又把自己氣着了，陰陽怪氣對這小家夥不管用，嘲諷人家，人家也聽不懂！
“小笨蛋！”
昭昭噘嘴，反駁瑪法。
“不嘛！”
昭昭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說：“棒棒~”
“連朕的話都聽不懂，誇人的詞還就會這兩個，你就不能說個別的，比如聰明、機靈！”
昭昭又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學着方才瑪法說：“聰明~機靈~~”
康熙把自己氣笑了。
“這個時候你倒是學的挺快！”
昭昭咧嘴傻笑。
“餓了沒有？”
昭昭方才吃了個半飽，有好吃的自然是不會拒絕的，于是點點小腦袋。
梁九功欲言又止。
“那就讓他們擺膳吧，朕等你都等餓了。”
桌上，康熙見他吃了沒多少，就明顯心不在焉的，于是就問跟着他的梁九功。
“他在那邊吃過了？”
梁九功走上前道：“回皇上，禦膳房的膳食剛好送到了，二阿哥瞧着小皇孫饞得很，就親自喂了他幾口。”
康熙聽見他提起廢太子，倒是沒有發怒，梁九功心裏松了一口氣。
“他那兒能有什麽好吃的，還養了一只破鹦鹉，成天也不知道幹點正經事。”
都被圈禁了，還能幹點什麽，梁九功不免為二阿哥叫屈。
“昭昭還在那兒做什麽了？”
雖然康熙明着是問昭昭，但梁九功豈能不知，這實際是在關心廢太子。
“二阿哥與小皇孫倒是投緣，抱着小皇孫看了一會兒鹦鹉，然後還抱着小皇孫給他講起了游記裏的故事，還”
康熙看了他一眼，“繼續說。”
“還問及陛下您的身體。”
康熙閉上了眼，“還有呢？”
梁九功察覺到皇上的心情變得不大好了，于是絞盡腦汁。
“還教小皇孫喊二伯，并要求小皇孫只準喊他一個人叫伯伯。”
冷哼一聲，康熙淡淡地說：“還是這麽個破性子，什麽都要獨一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