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姑姑像包養池钺
“你是不是精分啊?”
顏銘忍了很久,到底還是沒忍住,“半個小時前,你跟我發脾氣,說再也不管他的事了,還讓我不要道德綁架你。現在,你又跟我說你要讓他重新做回狼?”
“顏與,你最近是不是沒吃藥?”
顏與不想理他,甩給他一個白眼後,轉身回了卧室。
她要認真地想一想,怎麽讓死氣沉沉的池钺重新活過來。
她之所以這麽關注池钺,是因為她能從池钺身上,看見自己曾經的樣子。
要論家世,她可能比池钺還慘一點。
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因為意外殺人進了監獄,之後,她便和母親相依為命,兩年後,母親再婚,将她扔給了年邁的爺爺奶奶。
家裏的親戚視她為累贅,姑姑不止一次地提過,要把她送給鎮上那對生不出孩子的夫妻,大伯也總說家裏養不起那麽多人,奶奶為了留下她,每天去山上砍柴,去馬路上撿垃圾,一點一點地給她攢學費,供她讀書。
左鄰右舍見到她,全都繞道走,有一次鄰居家的小孩兒見她在門口堆沙子,覺得好玩,也來湊熱鬧,結果,被她媽媽發現了,那個胖阿姨,一把将自己的閨女從地上拎起來,一邊往屋裏走,一邊罵那個小女孩兒: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不準跟她一起玩,她老子是個殺人犯,小心她哪天把你也殺了!”
從那以後,周圍的小孩兒見到她,便會大喊一聲“殺人犯來了”,然後逃也似的跑回家裏,躲在院門後面,露出一只眼睛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高二那年,奶奶為了撿一個扔在路邊上的礦泉水瓶,失足從三米高的斜坡上滾了下去。
當時,奶奶在手術室裏搶救,姑姑在手術室外罵她這個災星,說如果不是為了供她念書,奶奶就不必那麽辛苦,如果她自己識時務一點,像隔壁的小雲那樣早早地去南方打工,還能給家裏攢一點錢……
大伯蹲在地上嘆氣,伯母斜眼瞪她,最後還是路過的護士姐姐忍不了了,讓姑姑不要大聲喧嘩。
手術失敗了,奶奶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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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她也在懷疑,是不是自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她是不是該早點去死,去下面陪奶奶。
在最絕望的時候,班主任從縣裏趕到她們鎮上,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把她帶回學校。
班主任說:“你奶奶想讓你考一個好大學,想讓你走出這個小縣城,想讓你擺脫和你身邊那些人相同的命運,如果你繼續這樣頹廢下去,将來別人就會笑話她,說她忙了一輩子,就培養出一個廢物。你想讓你奶奶死了以後,還被那些人說三道四嗎?你想讓她死不瞑目嗎?”
自那之後,她變得比過去更加努力。
別人六點起床學習,她五點就起來了,別人周末去逛街吃飯,她窩在宿舍裏沒完沒了的做題。
每次看見池钺,顏與就會想起那段最難熬的日子。
所以,她總是“管”和“不管”之間反複橫跳,一會兒覺得不能袖手旁觀,一會兒又覺得關我屁事。
以至于,被顏銘說成是精分。
打蛇打七寸,顏與覺得想打醒池钺,還是得從西西入手。
這些年,池钺不論是努力學習,還是拼命工作,其實都是為了讓他妹妹過上好日子,為了讓西西擁有一個幸福美好的未來。
就像她的奶奶一樣,每天早出晚歸,去馬路上撿垃圾,收廢品,只為讓她好好念書,讓她有機會走出那個落後貧窮的小村子,改變自己的命運。
“嗡——”
手機的震動,将顏與的意識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她低頭一看,是顏銘的微信消息:
【操,顏濟清來了!】
下一秒,又來一條:
【完了,她好像看上池钺了,淦!】
【靠靠靠,你快下來!】
【江湖救急!快點!】
【快點!】
面對各個的奪命連環call,顏與重重的嘆了口氣,拿起手機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拈去粘在衣服上的白色鴨絨。
到了一樓,顏與最先看見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沈括,接着是坐在他右邊沙發上的顏銘和池西,最後才是坐在顏銘對面那個四人座歐式沙發上的池钺和顏濟清。
看着快被顏濟清逼得坐到沙發扶手上去池钺,顏與仿佛看見了一個被惡霸欺負的大家閨秀。
她走過去,拎起茶幾上的大肚茶壺,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跟姑姑打招呼。
“小姑,你來啦。”
顏濟清瞥了她一眼,不耐煩的應了一聲,便又收回視線,用一種勢在必得地眼神盯着池钺那張堪稱完美的側臉。
她咽了咽口水,假裝無意的把手搭在池钺的大腿上,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剛才說的,給我當司機,每個月五萬塊,幹夠三個月還有獎金。”
顏與放下茶壺,端着杯子,假借喝水的名義,正大光明的欣賞池钺被老巫婆調戲的表情。
讓你剛才氣我,現在爽了吧,還得要老娘來救你。
顏與越想越得意,差點笑出聲了。
忽然,池钺擡頭,定定地看着她,烏黑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憤恨。
顏與一怔,感覺自己比窦娥還冤。
調戲你的人又不是我,你瞪我幹嘛?信不信我不管你了。
池钺很快垂下眼簾,收斂情緒,不冷不熱的說:“不用了,謝謝姑姑。”
“嗐,叫什麽姑姑啊,我哪有那麽老。”
顏濟清自從和第一任丈夫離婚後,便在私生活問題上徹底放飛自我了,平常最喜歡的便是去體校和電影學院物色小鮮肉,偶爾也會跟姐妹去會所坐坐,但她縱橫疆場這麽多年,還沒見過像池钺這麽對她胃口的男人。
無論是氣質,還是長相,他都像極了當年那個抛棄她的男人。
顏濟清勾了勾紅唇,露出勢在必得的眼神,“你再好好想想,不用這麽快給我答案。那邊的小丫頭是你妹妹吧,長得還挺可愛的。”
顏與覺得顏濟清簡直是有病,想泡池钺你就泡他,好端端的提池西做什麽,不怕他跟你拼命啊。
果不其然,聽到對方提池西,池钺面色一沉,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顯然是在努力克制自己動粗的沖動。
顏與怕他等會兒突然站起來給顏濟清一拳,急忙開口:“小姑,昨晚我夢見我媽了。”
顏濟清眉頭一皺,面色不渝地看着格外掃興的顏與,這個時候,提沈婉那個賤人做什麽?這個小雜種,果然跟她媽一樣,一點眼色都沒有。
“所以呢?”
顏與喝了一口水,叉着腰,懶洋洋的說:“我媽說她想你了,想問問你什麽時候下去陪她。”
這話幾乎是在咒顏濟清去死,任誰聽了都會火冒三丈,更何況是任性了近四十年的顏濟清。
“顏與!”她倏地一下站起來,擡手便想給顏與一巴掌。
只不過,顏與的速度更快,她直接将杯子裏沒喝完的水,對準顏濟清那張濃妝豔抹的臉潑了過去。
“啪!”
溫水像海浪拍岸一樣,重重地拍在顏濟清臉上,現場的人全都愣住了。
客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水順着顏濟清尖尖的下巴滴下來,噠噠噠的砸在地板上,很快就在她腳下彙聚成了一片小水灘。
“顏!與!”顏濟清的尖叫着撲向她。
顏銘以最快的速度站起來,奔向顏與,想将她拉開,只不過,有人比他更快。
池钺倏地一下站起來,沖到顏與面前,用後背替她接下了這一巴掌。
鑲滿碎鑽的指甲劃過池钺裸|露在外的後頸,留下幾道殷紅的血痕。
顏與被池钺摟在懷裏,整個人都愣住了,心髒砰砰砰的跳,像是剛從蹦極臺上跳下去一樣,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只能聽見自己跳得過分急促的心髒,以及眼前這具發燙的身體。
少頃,耳邊又傳來顏濟清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啊——!我的指甲!我的指甲斷了!”
顏與回神,猛地推開池钺,拉着他的手快速後退,以免顏濟清再次發瘋傷人。
事實證明,她的預判是完全準确的。
顏濟清發現指甲斷開後,徹底失控了,像一條脫缰的瘋狗,大叫着撲向他們。
“小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送你下去見沈婉那個臭婊|子……”
原本,顏與是不想和這個神經病姑姑動粗的,但是,她發現對待神經病,還是動手更有效果一點。
她松開池钺的手,一把抓住顏濟清纖細的手臂,然後用握着水杯的手,朝着顏濟清的額頭,狠狠地打了一拳。
“噔!”
質地堅硬的玻璃杯撞上人類的頭骨,發出一聲叫人膽寒的悶響。
顏濟清被她打的身子一歪,向旁邊的沙發倒去。
顏與适時地松開手,以免被對方拽倒。
顏濟清一頭撞到沙發扶手上,像一攤爛泥似的,跌坐在地上。
顏與走過去,趁她眩暈的短暫時間,掀開對方的袖子,果不其然,看見了兩個可疑的針眼。
“我操,你把她打暈了?”顏銘現在感覺天都要塌了。
他的妹妹居然當着他的面,把他的姑姑打暈了?!
“她先動的手。”顏與把杯子放到茶幾上,面上一片坦然,沒有一絲後悔和愧疚。
“我操!”顏銘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思來想去,他決定讓池钺先帶顏與出去躲躲。
顏銘從兜裏掏出車鑰匙扔給池钺,再順手将顏與推過去,“快,你們倆快走,這裏我來處理。”
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了爺爺的聲音,“吵什麽吵?我下個棋都下不安生,阿銘,你姑姑呢?我剛才聽見她……”
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就看見了躺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小女兒,臉色一變,沉聲問:“這是怎麽回事?她怎麽會躺在地上?”
“我——”顏銘想幫妹妹背黑鍋,卻被顏與不動聲色地擠開了。
“爺爺,姑姑暈過去了。”
顏政眉頭一皺,“我知道她暈了,我是問,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們剛才正在聊天,姑姑突然站起來大叫一聲,然後她就暈過去了,摔倒的時候,頭不小心磕在了茶幾上,差點把茶幾磕掉一塊。”
池钺不是沒見過騙子,但是像顏與這樣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沈括也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顏與,懷疑剛才自己看見的都是幻覺,顏與說的,才是事實,她沒有和她姑姑吵架,也沒有動手打她姑姑,是她姑姑自己不小心摔倒,磕在茶幾上暈過去了。
顏政覺得這個理由有點扯淡,濟清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暈倒?
他不信,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顏與見爺爺不大相信,悄悄地掐了哥哥一下。
顏銘回神,忙不疊地幫妹妹打補丁,“是,是,是這樣的,剛才顏與倒水,不小心倒在了地上,姑姑從這兒過,然後踩滑了,就一頭撞到了那個茶幾上,撞暈過去了。”
顏政确實注意到了地上有一灘水,但是……
“行了,先扶她回房間吧,過會兒,等她醒了,我親自問她。”
“啊?”顏銘有點懵逼和害怕,要是姑姑醒來告狀怎麽辦?
顏與一臉擔憂的看着老爺子,“爺爺,我覺得還是要送到醫院去做一個檢查,姑姑剛才撞的那一下特別狠,我怕留下什麽後遺症,要是像蘇童那樣,失憶了,那就不好了。”
顏政仔細一想,覺得孫女兒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急忙讓管家安排車子,送顏濟清去醫院。
顏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妹妹:我操,你瘋了嗎?送她去醫院?你怕她醒的不夠快是不是!
顏與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彎下腰,把顏濟清扶起來,放到沙發上,“咦?姑姑最近生病了嗎?”
“怎麽了?”顏政問。
“她手上有針眼。”顏與三分茫然,七分擔憂的問,“她是不是感冒了?在輸液啊。”
顏政拄着龍頭拐走過去,顏銘急忙給他讓路。
他走到顏與身邊,彎下腰,定睛一看,看見女兒手臂上的兩個針眼,顏政瞳孔一縮,臉色倏地一下白了幾分。
他握着龍頭拐,故作鎮定地直起腰,對管家說:“先送她上樓,然後給王醫生打電話,讓他過來給濟清做一個檢查。”
“是!”
管家帶着幾個傭人,手腳麻利的把顏濟清攙走了。
顏與看着瞬間蒼老了許多的爺爺,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她知道爺爺已經發現了,只是為了顏濟清的名聲和顏家的臉面,他沒有聲張。
顏濟清的毒|瘾是她在國外念書時染上的,她的第一任丈夫,也是因為這個跟她離婚的。
顏政曾經将她送去強制戒毒,但是沒過幾年,她複吸了。
“爺爺。”顏與伸手攙住爺爺的手臂,試圖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指着池钺說:“他就是池钺,當年救我哥哥的那個人。”
顏銘今天帶池钺來顏家,本來就有把他引薦給老爺子的意思,然後沒有顏濟清這檔子事,這場見面肯定會更加精彩。
雖然已經身心疲憊,但顏政還是打起精神和這個年輕人打招呼,詢問對方的盡快,池钺不喜歡賣慘,只說還好。
顏銘則在一旁見縫插針的替他打補丁,只字不提剛才顏濟清想包養池钺的事,以免影響到爺爺對他的第一印象。
沈括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不安的感覺越發明顯,他看得出來,顏與對自己,很對那個叫池钺的人是不一樣的。
用餐時,沈括故意搶先一步,坐在了顏與身邊,“你明天有時間嗎?我想請你看電影。”
顏與稍作思索,便點頭答應了。依華
沈括長舒了一口氣,像一個剛得到老師表揚的孩子,迫不可待地去看自己的競争者的反應。
但是那個男人,沒有反應。
他坐在椅子上,低着頭和他的妹妹說話,根本沒有往這邊看一眼。
比失敗更大的失敗是——你自以為的對手,從來沒有将你放在眼裏過。
沈括看着大家有說有笑的進餐,感覺自己像一個多餘的人,與飯桌上其樂融融的氣氛格格不入。
▍作者有話說:
池钺:看個電影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都和她抱過了。
顏與:那也算抱?
池钺:要不然,再來一次?
顏與:不要。看見你就心煩,哪涼快滾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