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進城後

袁文競心裏明明白白,蔣都督也好,魏知府也好,淨等在這,不過就是在等周珩露面。可他确實不知道周珩去了哪,也不敢替周珩答應什麽。

袁文競笑的越發真誠了。“蔣都督,各位的心意我定會轉達周大人,也等王爺恢複些再一起見,您看可好?

他跟順王、周珩不同,澶州是鎮南侯袁家的祖籍,袁家自此發跡,長房和袁家子弟還在澶州定居。澶州官員們,順王可以不見,周珩可以不理,他卻不好罪了這些人。

袁文競話說的客氣,态度卻很堅決。蔣天南無奈,“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魏知府也應道:“是是是,我們就不打擾王爺和世子了,若是有什麽吩咐,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叫人來告訴我,卑職一定全力去辦。

魏锟是四品知府,主政一方。袁文競雖然挂着鎮南侯世子的身份,可品級上是個五品武官,四品知府跟五品武官稱卑職,蔣天南都跟着老臉一紅。

袁文競笑着口稱不敢,把幾個人送了出去。走到“方園”大門口,大夥還在寒暄告別,就見有個穿雪青色錦袍的青年公子,慢悠悠的走到門前。

魏锟沒注意,蔣天南卻眼尖,他忙沖着那公子一拱手施禮,“周大人!”

魏锟資歷淺,是沒見過周珩的,聽蔣天南的喊聲吓了一跳,慌不疊往那邊看,周珩笑眯眯的對着蔣天南也拱了拱手:“蔣都督。別來無恙。”

袁文競也笑道:“周大人,蔣都督和魏知府剛才還問起您,說是設下洗塵宴,打算為王爺和您接風。”

周珩道:“我在城裏随便轉了轉,讓各位等急了。”

“不急,不急。”魏锟笑的見眉不見眼。“卑職是澶州知府魏锟,見過周大人。”

周珩對他還禮,客氣的道了聲,“魏大人。”

魏锟喜形于色,“卑職一直心中仰慕您的威名,可惜沒見過您。若不是蔣都督認得,卑職都不敢相信能見到如此俊秀人物。真是只應天上有,人間幾回聞。風流人物,且看今朝……”他哈着腰,老臉上都是笑紋,嘴裏得吧得吧說個不停,恨不得把周珩誇出朵花來。

蔣天南的嘴角一抽一抽,袁文競尴尬的咳嗽了一聲。京城裏沒有這麽不着調的官,也沒人敢這麽跟周珩套近乎。

魏锟還在說:“周大人,蔣都督和卑職,還有澶州商號的各位老板,今晚上在‘觀海樓’設了接風宴,請來江南名伶獻藝,不知王爺和大人可否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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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珩笑了笑,打斷他,對袁文競道:“我不在這會,王爺如何了?”

袁文競知道這是周珩不想跟他們耽誤功夫,略皺了眉頭,做出一副擔憂的表情:“王爺水土不服,午飯也沒吃。太醫說讓好好歇着,我剛代王爺推了蔣都督和魏知府的接風宴,也不知您意下如何。”

周珩點點頭,對蔣天南抱歉道:“我急着去瞧王爺,接風宴還是改日吧。”

周珩說改日,那就再無更改。

蔣天南答應的很痛快,“既然如此,你快去看看王爺。澶州也有幾個名醫,若是需要人,需要什麽藥材,叫人來告訴我。我們先告辭了。”

周珩也不再跟他們寒暄,轉頭進了“方園”。魏锟遺憾的看着周珩的背影,蔣天南都不想理他,自顧上了自家的車馬走了。

——————

據說水土不服的順王,此時正在“方園”後院一間裝潢精美的屋子裏,由兩個美貌的婢女服伺着吃葡萄。

順王今年三十有二,是當今皇帝陛下的二哥。因生母出身低微,先皇在世時候,并不受重視,又加之性子懶散,好吃愛玩,從不參與朝中之事,只是把自己關在皇子府中,養了一屋子的美婢,蓋了好大一座園林,過得十分不思進取。

當年端王謀逆,順王府緊閉大門,一聲不吭,做了回烏龜,倒難得保全了自身。

景安帝登基,封賞自己的兄弟,這位二皇子身價一漲,封了順王。

一個來月前,陛下生日設宮宴,江南來的淑妃親手繡了“海上升明月”紫檀繡屏,得了陛下的幾句誇贊,陛下還問他這繡屏意境如何,順王不知道什麽意境,只好湊趣,“臣都沒淑妃娘娘眼界大,還真沒見識過大海。”

便是這一句,陛下給了個恩典,讓三十二年沒出過京城的順王到澶州公幹,順便見識下大海。

順王本不想千山萬水去看海,他覺得宮裏面那九曲八彎的“金明湖”,或是陛下禦賜的順王府中的“綠淵潭”就夠他賞玩的了。可金口玉言已出,他不能掃了陛下的興致,還得千恩萬謝。

等轉過天,他發現跟同行名單裏還有內衛統領周珩時,這才覺得,自個被皇上套路了,周珩,向來很會桶馬蜂窩……他真是悔之晚矣。

順王又是個大胖子,一路南下,确吃了不少苦頭。尤其過了江,天氣一天一天濕熱,順王頂着大肚子,侍女們拿着扇子從早扇到晚,還是熱的汗流浃背,心煩意亂。拍着日漸消瘦下去的肚子,順王郁悶極了,着滿腹的怨氣定要吐出來才痛快些。

于是,順王一邊吃葡萄,一邊把葡萄皮和葡萄籽“噗噗”往前面吐。

他不是不講究個幹淨整潔,而是在吐前頭站着的人。

周珩的副手,“內衛”副統領楊行遠,蔫頭搭腦的站面前,一邊承受着撲面而來的葡萄皮葡萄籽,一邊聽順王發脾氣。

“你們大人呢?全然不把本王的安危放在心上是不是?本王奉旨出京的時候,陛下可是答應了,讓他不離本王左右,護着本王的安全,結果呢?本王見不着他的人影了。你說,他跑哪去了?”

楊行遠四十多歲,長得平凡無奇,是那種放在人堆裏都不會有人留意的模樣。這一路來,他已經見慣周大人的失蹤和順王的脾氣,心裏早就平靜無波了。他幹巴巴的答道:“回王爺,周大人沒說,卑職也不知道。”

“我呸!”順王生氣的又吐了個葡萄皮給他。

楊行遠也不躲開,反正順王有分寸,也沒真把葡萄皮葡萄籽吐在他臉上。

“皇上把我诳來了,說是表彰澶州商號,別以為本王不知道,周珩又來捅馬蜂窩。”順王張開嘴,身邊的美婢趕忙又捏了顆葡萄放進他嘴裏。“本王可沒他好本事,安全大過天,他不過來,本王就不出去見澶州那幫官。”

周珩和袁文競一前一後的進了門,楊行遠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順王伸手推開身旁的美婢,氣哼哼對周珩道:“你還知道回來,進城時把本王自個扔下了,誰知道澶州那幫官員是什麽肚腸,若是本王出了事,陛下面前你也脫不了關系。”

周珩笑着給他見禮:“王爺不是水土不服麽,我看中氣十足的,早知道如此我就答應了他們的接風宴。想來他們也準備良久了。”

順王瞪了他一眼:“別跟我打哈哈,你總這麽神出鬼沒,有點什麽事我都指望不上你。”

周珩笑道:“我一路都悄悄跟着王爺駕轅,只是不想在城門口跟一群人寒暄個沒完。何況文競和老楊都随伺在您身旁,哪有什麽危險,王爺放心。”

“蒙我?”順王哼了一聲。

周珩正色道:“隊伍進城,還是文競上前去跟蔣都督交涉,您沒去衙門,徑直住進此地,我一路上都瞧在眼裏。”

順王這才緩和了臉色,半真半假的埋怨道:“周珩啊,你要搞什麽潛行暗訪,也提前告訴我。讓我心裏有底。”見周珩笑而不語,順王心裏明白,陛下定然暗中給了指示,他并不想深問,轉了轉眼珠,他轉移話題。“你剛才說什麽接風宴?”

周珩看了眼袁文競,袁文競笑道:“澶州官員今晚本來在“觀海樓”設宴,說是還把這回捐錢捐物修海防的澶州商會也都叫來了,要給王爺接風洗塵。”

“觀海樓?那是什麽地方?”順王問。

袁文競耐心的給他解釋,“王爺,觀海樓是澶州最大的酒樓,也是澶州第一高樓。站在樓上,能俯瞰澶州全景和東南海域,夜宴設在此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頗有淩風而去的意境,是澶州一絕。”

“哦?”順王的臉上亮了幾分,“這個不錯。”

周珩摸了摸鼻子,“我說王爺水土不服,身體不适,讓他們改日了。”

順王一聽,臉色就垮了幾分,可他又不好說周珩掃興,畢竟是他自己裝病不出,他嘟嘟囔囔的把胖大的身子窩在竹榻上,“算了,算了,改日就改日吧。”

周珩道:“既然如此,今晚王爺就好好休息兩天,有什麽事等您休息好了再說。”

順王對他揮揮手,周珩帶着袁文競和楊行遠退了出來。

“老楊辛苦了,你去歇着吧。”周珩吩咐楊行遠。

楊行遠哪敢自誇辛苦,恭謹地對周珩行了個禮,“若是大人沒別的吩咐,卑職再去查一查這園子的四周。”

周珩微微點頭,楊行遠自去忙了。袁文競贊道:“楊頭兒真是靠得住的手下。”

周珩笑了笑,“你要回去袁府看看吧?”

袁文競笑道:“若是大人沒別的吩咐,我就去袁家走一趟,去給家祠和大伯父上柱香,也探望下大伯母和堂兄弟們。”

周珩笑道,“我還真有事要勞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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