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殺者
五個黑衣蒙面人個個手持利刃,行動敏捷,似是訓練有素,除了門開時的輕響,再沒發出一點聲息。倘若不是周珩正在屋頂,睡在房中便絕難察覺。
月亮被一片雲遮住,院子裏又暗了幾分,為首的蒙面人利落的做了個手勢。三根手指伸直,右手向前揮出,直指周珩一行住着的客房。
三條黑影無聲的滑了過去,從懷中掏出個細小的竹管,隔着窗戶輕輕探入房中,然後嘴巴湊上去,往屋內吹出一股青煙。
為首之人見已得手,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然後平伸開,向下按了按,做了個禁聲等待的手勢。
周珩心知不好,若是等迷煙發揮了效力,屋裏面的人就再無反抗之力,自己獨自一個,對方卻有五人,應顧不及,恐怕難以保全三間客房中其它人的安危。
他不再猶豫,足尖輕點,掀起一片灰瓦往園中掃落,随着瓦片紛紛落地的聲響,周珩喝道:“什麽人!”,身形如箭一般直奔那首領。
蒙面人大吃一驚,完全沒有料到周珩在屋頂。眨眼之間,周珩已經翩然落在院中,蒙面人顧不得房間裏,齊齊舉刀向周珩圍攻過來。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周珩一時竟有些左支右绌,也不知是不是迷煙起了作用,房中宋林和老賈一點聲音都沒有。
為首的刺客低聲喝道:“分出兩人,先去宰了屋裏的人。”兩人默不作聲地退出圍攻的圈子,奔向客房。
周珩暗道不妙,他側身躲過右側刺來的刀鋒,一個小擒拿,扭住對手的手腕,巧勁一扭,奪下長刀,飛身去攔,可左右夾擊之下,讓他一時脫身不得。
宋林已經警醒,可口中吸入迷煙,一時失了力,他勉強抓住床頭的雁翎刀,支撐着站起身來,踉跄着沖出房門,兩個刺客對視一眼,揮刀向他沖了過去。
危機時刻,小院的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兩個大漢跳了出來,站在門口罵道:“他奶奶的臭魚爛蝦,這是個黑店,半夜三更鬧賊。”
周珩聞聲看去,心中一喜,跳出來罵人的正是白日茶棚中的“龅牙”和“濃眉大眼”。
“龅牙”見了院子裏的情形,罵罵咧咧從後腰拔出件奇形怪狀的兵刃,好似個五股魚叉,對他身旁夥伴喊道:“大姜,別讓這幫小子跑了,并肩子,上。”
叫大姜的哇哇怪叫,“瞧好吧,老吳。”袖口抽出把短匕,二人并肩,直奔過來。
周珩見有了幫手,心中一穩,下手也就更敏捷了。手腕反轉,刀刃平推,被他奪刀的刺客慘叫一聲,捂着脖子栽倒在地上。周珩下手不容情,刀刀都奔命門,兩三招後,又有一名刺客被他刺中要害,面對他的就只剩下蒙面人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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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形勢瞬間轉變,老吳和大姜身手居然不錯,已将沖向客房的兩個蒙面人逼的險象環生。周珩略一衡量形勢,此時院中刺客五個刺客,死了兩個,還不知暗處是否有埋伏,于是當機立斷,擒賊擒王,雪亮的刀鋒遞出,直取刺客的首領。
周珩師承白麓山,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的高手,蒙面人首領見勢不妙,飛身疾退。周珩卻比他快,眨眼之間,刀尖搭在他的頸上。
“是誰派你來的?”周珩冷喝。
蒙面人首領一語不發,死盯着周珩,周珩伸手去掀了他臉上的黑布,正是引他們住店的客棧老板。周珩手腕一緊,長刀入肉三分,血順着脖頸流下來,刀刃距他動脈只有絲毫之距。
周珩臉上陰雲密布,“我最後問一次,是誰派你來的?”
那人倒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死死咬嘴牙關。忽然,他面色一變,眼中透出恐懼絕望,一道烏光直射過來,周珩耳中聽見嘯聲,側身一避,烏黑的小箭嗤得一聲,端端正正釘在刺客的額頭上。
未及反應,又是極難以分辨的兩道烏光,與“龅牙”和“濃眉大眼”尚未分出勝負的兩個黑衣人噗通栽倒。
殺人滅口。
周珩扭頭看去,院外一株巨大的垂柳,濃密的樹冠中,一個鬼魅般的影子向遠處飄去,待要去追,只見老賈住着的那間客房窗戶,砰的一聲被撞得粉碎,老賈敏捷得似一只鷹隼,一掃往日遲緩和瘸态,追着黑影,兩三個起落不見了蹤跡。
原來他一直隐而不發,就是在等背後殺人滅口的賊首現身。
既然老賈去了,周珩就停住身形。
他先去看宋林,宋林以刀拄地撐住身體,靠着門板,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的空氣,喊了聲“大人。”
那邊“濃眉大眼”已從老賈撞碎的窗子裏跳了進去,把昏昏沉沉倒在床上的“快嘴張”拖了出來。
周珩待要去推覃竹的房門,“龅牙”往前一站,攔了周珩,“我說兄弟,人家大姑娘的屋子,你就這麽往裏沖呀?”
周珩退了一步,點點頭,“也行,那你去把她們帶出來,這迷煙也不知是否與身體有害,時間久了總是不妥。”
“龅牙”撓了撓頭,“算了,還是你去吧,我在這看着你。”
周珩一揮手,門闩斷裂,裏面湧出一陣甜膩的香氣,從門外望去,覃竹和蘆花各自躺在床上。
周珩先把蘆花抱了出來,小姑娘軟軟的垂着手腳,沒有一點反應。周珩将她放在“快嘴張”身邊,再返身回屋去拉起覃竹,覃竹的眼睛卻慢慢睜開了。
“你中了迷香。”周珩低頭看着她。
覃竹雖然醒了,腦子似乎還糊塗着,大概剛才午夜夢回見了爹娘,眼中滿是迷茫無助。
她靠在周珩身上,聲音軟軟的帶着幾分嬌氣,與往日的爽朗利落迥然不同,“爹,來接阿竹回家,不想在袁家,初夏罵我野丫頭。”話說的斷斷續續,鼻子有些囔着,帶了三分要哭的意思。
也不知怎的,周珩心中一軟,覃竹清淺的呼吸吹在他的頸旁,仿佛羽毛劃過。他打橫抱起覃竹,快步從房裏出來,輕輕放在院子裏的石階上。
“龅牙”忙湊過去抓住覃竹,“哎,哎,醒醒。沒事吧?”
這家夥粗手粗腳,用力搖着覃竹的肩膀,讓周珩看直皺眉頭。
過了會,覃竹的眼睛才找回了焦距,她一把推開“龅牙”。“別晃,暈,要吐了……”。
她清醒過來,周珩和“龅牙”同時松了口氣。
一旁的“濃眉大眼”噼裏啪啦拍着快嘴張的臉,重的好像在打耳光,慢慢的,老張祖孫倆也醒了過來了。
衆人都安然無恙,周珩放下心來,走到院中去看屍體。
兩個死在周珩刀下,三個被人滅口。被滅口的臉色青黑,口鼻流血。那刺客首領尤其死不瞑目,兩眼瞪着前方,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死在同夥手上。周珩伸手合了他的眼,搜了他身上,一無所獲,最後,拔了他眉心的小箭。
這箭一巴掌長,箭頭鋒銳無比,寒光裏有些發黑紫,顯然是塗抹了見血封喉的毒藥。周珩從刺客身上撕下快布,把小箭包起來塞進了袖口中。
此時其它客房漸漸有了些聲響,剛剛打鬥無人敢出頭,待确認賊人都死了,這才紛紛探頭往外看,從客房裏走了出來。
“那不是剛才領我進來的客棧老板嗎,難道也是賊。”有人低聲問。
又有客人答:“我就說不對,這條路我一個月也走一兩趟,店老板混的臉熟,并不是他,今日住進來還問怎麽換了老板,他還笑說原來的那個回老家,把店兌給他了。”
“真是奇怪,我前日去的澶州時就住在這,還是原來那位老板招呼的我,今日回長安鎮就換了個人。原來是賊,總不會把客棧老板都害死了吧,這都什麽事啊。”
衆人議論紛紛,周珩和宋林耐心的把每一句屍體的身上都搜了一遍,然後起身掏出條帕子,擦了擦手。
“報官吧。”周珩吩咐。
宋林有些猶豫,“若是報官,咱們的行程就瞞不住了。”
“還瞞什麽,人家都殺上門來了。”周珩哼了一聲。
“你先去查看下各處房間,若有住客讓他們今夜警醒些。再看看這客棧原來的老板和夥計還在不在。”
宋林應是,轉身去将着客棧裏所有的房間都查了一邊。真正的老板和夥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各房中的住客哪還敢睡,都戰戰兢兢睜眼熬着。
覃竹也恢複了不少,她掙紮着站起來,走到周珩身旁,也尋着他的視線去看幾具屍體。
“這些都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害我們?”覃竹好奇的問。
二三十歲,身材健壯,訓練有素,手指有厚繭子,懂得軍中手語。周珩心中疑窦叢生,難道是駐軍中的高手。
可這話他并不能說給別人聽。他看了眼覃竹,見她驚魂未定,安慰道:“都是些殺手,不過死了,也就沒什麽好怕了。”
覃竹吃驚的看着他。“殺手,你才來澶州三四天,就惹上這麽厲害的仇家?”
周珩白她一眼,“焉知不是你的仇家?我受了無妄之災。今晚若不是我警醒,你小命不保。
“怎麽可能?”
覃竹對周珩這種打蛇上棍的行為十分不滿。她在澶州住了這麽多年,一直都太平無事,自認識周珩不過三四天,她已經十分不幸地進過大牢,挨過鞭子,中了迷煙,又差點丢了小命。
她苦着臉,抱怨道:“周大人,你可真是個要命的閻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