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今天的晚餐阮茶準備了辣子雞、焗南瓜、炒筍片,因為時間太過充足的原因,阮茶還守在竈臺前,熬了一鍋濃濃的烏雞湯。

阮茶看陸忍白跟在她旁邊無所事事,竈臺裏的火焰噼裏啪啦的燃燒着,不大的廚房擠着兩個人,顯得有些逼仄,阮茶還覺得熱。

于是阮茶便教陸忍白認了幾種簡單的草藥,讓陸忍白去山上采回來,她晚上好熬給他喝,因為他感冒還沒好。

陸忍白看起來有些不情願,但也一句話沒說,悶頭離開了。

這個人以前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情緒,有也只是冷冰冰的嗜殺,現在情緒多了,非常明顯的便表現了出來。看陸忍白不情願的模樣,阮茶開始懷疑中午那會兒的那碗藥他到底喝了沒。

哎,肯定是怕苦啦,她就說,怎麽會有人不怕疼也不怕苦呢?怕是怕的,只是不會表達出來而已。

竈臺間的火愈燒愈旺,烏雞湯濃郁的香氣被火激發,滿院都是飯菜的香氣,在屋裏躲着的楚真觀察到陸忍白離開,聞着味就出來了。

因為下午的一系列事情,楚真意識到了他現在的處境,學乖了不少,又變成了初見阮茶時滿臉笑容的無害模樣。

“小姐姐,這是特地給我熬的補身體的雞湯嗎?謝謝你啦。”楚真站在廚房門口,誠懇的說道:“我這脖子骨折,的确是要用雞湯補補。”

阮茶正在看火,聞言頭也不回的說道:“想吃就得幹活。”

“可我是傷患。”楚真靠在門框上,嘆道:“我小白哥現在是你的人,他傷了我,你得負責的,小姐姐。”

“我還不夠負責啊,我稍稍不負責一點,你就要被埋到後山去了。”阮茶糾正道:“另外喊我的名字。”

“好的,茶茶妹妹。”楚真吸着鼻子使勁兒的嗅了嗅彌漫着的熱氣騰騰的飯菜香,然後可惜的說:“看來我這個傷員是無福消受了,我去躺着了。”

阮茶問:“真不吃啊?”

“吃吧。”

“等陸忍白回來就能開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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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真小聲嘟嚷:“那還是算了,我不吃了。”

“你喊他一聲小白哥,卻怎麽避他如洪水猛獸一般?”

“他待我有敵意,是真的想殺了我,我可不敢和他同桌吃飯。”楚真撇撇嘴,無奈的說道。

“可他沒動手,你不要污蔑他。”

“阮茶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在遇見你之前,我這哥腦子裏從來都不會有殺人的想法,他都是不必想,便動手了。”楚真扶着自己的脖頸,嘆了一聲:“我可不嫌自己命長,他在你面前溫順,在我面前可不是。”

阮茶啪的一下将柴火投進竈間,濺起了許多細碎的火星,映在她清澈漆黑的雙眸間,湧動成了一把火焰。

“不要用溫順形容他。”

楚真詫異的看了眼阮茶,很快改口:“抱歉,我用詞不當。”

阮茶緩了一會兒,語氣溫和了下來:“你剛才為什麽說他不必想直接動手,舉個例子我聽聽。”

“那可就多了。”楚真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起陸忍白。

那時還是末世剛開始的時候,楚牧瑕帶着陸忍白,以及其他的救援小組,去到一個小鎮出任務,去淪陷的小鎮救援幸存者。

後來幸存者是救到了,但因為聚集在臨時安全區中,有極少數的幸存者被屍毒感染。感染者自知如果被抓出來,就只有死路一條,混跡在人群中,不敢出來。

因為人力物力都不足的原因,沒有辦法一個個去排查,楚牧瑕安排将他們都放在安全區中隔離,并且令陸忍白守在出口,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後來絕望的恐懼蔓延在安全區中,無論是幸存者還是感染者都想要逃出安全區,皆被陸忍白所殺。

本以為是庇護所的安全區,成了屍山血海的地獄。他們本是去救援,後來那個小鎮,卻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殺戮,是陸忍白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

楚真看阮茶面色如水,補充道:“這是我知道的,一五一十跟你講了,不是有意挑撥你們之間的關系啊。”

“嗯。”阮茶沒什麽反應,她說:“你也說這只是你知道的,你當時在現場麽?”

“不在。”

“哦。”

楚真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眉梢挑起,有些詫異的說:“我怎麽覺得,你反而覺得這是我們少主的決定呢?”

“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阮茶将竈臺間噼裏啪啦燃燒的火把,燒得小了一些,湯馬上就要好了。

“嗯,你說的是。”楚真往外面望了一眼,發覺陸忍白回來了,正大步走過來:“他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有點人情味了。只可惜……”

這些人說話就愛說一半,阮茶猜也猜得到楚真要說的,無非就是楚家是不會放過陸忍白的。她懶得搭理。

阮茶燒了小半天的火,覺得身上都是灰塵,她想先回房稍稍收拾一下,便将廚房讓給陸忍白與楚真。

“你們把飯菜都端到院子裏的南瓜藤下哦。”阮茶腳步輕快的離開。

目送阮茶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口後,陸忍白收回目光,将沾染了泥土的雙手洗幹淨,心無旁骛的盛菜。

楚真僵硬的站在一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且他吧……也的确是餓了。前幾天忙着爬山,吃得潦草,已經好久沒有吃到熱菜熱湯了。

阮茶的手藝應該非常不錯吧,不然他怎麽會覺得他小白哥沒有之前清瘦了呢?

陸忍白忽然轉過頭來,問他:“為什麽站在這裏。”

“茶茶剛才和我聊了會兒天。”楚真回過神來,神情乖巧的回答。

似乎認識阮茶的人,都會親切的喚阮茶一聲“茶茶”,陸忍白雖然不覺“阮茶”與“茶茶”間,究竟有什麽的分別,但他還是暗自記下。

“她讓我們端菜。”陸忍白言簡意赅。

“我懂的哥。”楚真扭了扭僵硬的脖頸,非常識趣的将晚餐端去南瓜藤下的石桌上。

阮茶很快便收拾幹淨走了出來,陸忍白看見她出來,自發的給她盛了湯,推到她的面前。

阮茶說了聲“謝謝”,然後也給陸忍白盛了一碗。

“換來換去很好玩嗎?”楚真忍不住說道。

阮茶看了眼楚真:“和你有關系嗎?”

楚真聳聳肩,閉嘴。他扶着僵硬的脖頸,伸出筷子夾了一塊軟糯香甜的焗南瓜,剛咬了一口,頭頂的小南瓜忽然沖出來彈了他一個腦瓜崩。

楚真頭暈目眩,他看看筷子上的南瓜,又看看藤上極有靈性的南瓜:“所以為什麽要在南瓜藤下吃焗南瓜啊!這不是找打嗎?!”

“邊上的南瓜是普通的南瓜,前幾天熟透了掉下來,險些砸到陸忍白,我就做成焗南瓜了,有問題嗎?”

“可是這些南瓜彈我……”

“因為跟你不熟。”

楚真脖子受傷,這些南瓜再彈下去,說不定他也能腦震蕩然後來個失憶。楚真和陸忍白不一樣,他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挺好的,不需要失憶。

為了生命安全考慮,楚真扒拉了點菜去旁邊蹲着吃,他喜歡吃辣,想多扒幾塊鮮香麻辣的辣子雞,被阮茶用筷子打掉,夾了一大筷子的辣椒。

楚真敢怒不敢言,在頭頂小南瓜的躍躍欲試下,抱着碗跑了。

阮茶忍着笑将雞腿夾給陸忍白:“快吃啦,都是留給你的。”

讓楚真一起吃飯是一回事,阮茶還是想和陸忍白單獨吃飯又是另一回事,是楚真自己走的啦,不關她的事。

陸忍白“嗯”了一身,他也學着給阮茶夾菜,然後他問:“那個楚真,說你在和他聊天。”

“是呀,說了點我好奇的事情。”

“什麽事?”

“關于你的事。”

“我以前的事情嗎?”

阮茶點點頭:“你想知道嗎?我也可以說給你聽的。”

“我以前是怎樣的人?”陸忍白有些局促的問她:“你都知道嗎?”

“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一樣。”阮茶對陸忍白似乎是有了某種特別的濾鏡,她覺得陸忍白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好聽話,怪招人心疼的。

“他們都怕我,我不記得從前的我,應該是一個很兇的壞人。”

陸忍白壞嗎?壞吧。可是在阮茶這裏,他是給她安全感的超級大好人。

阮茶笑着說道:“不要這樣說自己啦,對我來說你不是壞人,不然我也不會和你一起生活。”

半晌,陸忍白才“嗯”了一聲。

南瓜藤上一朵黃色的小花打着旋兒輕飄飄的落在了陸忍白的頭頂。

陸忍白将那朵南瓜花取下來,攤在手中,遞給阮茶:“給你。”

阮茶指尖一動,新綠的異能将南瓜花籠罩,小小的南瓜花變成了一朵有陸忍白手掌大的花,她笑眯眯的說:“送你。”

傍晚夕陽溫柔,歲月靜好。

遠處已經吃完了一碗飯的楚真目光複雜的看着他們,半晌才挪開目光,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楚真握住脖頸上的鏈子,陷入難耐的掙紮當中。

……

這樣惬意的時光總是過得非常的快,等到楚真不用戴頸托時,他掐着手指算了算,發現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距離楚臨天給他的期限,只剩下半個月。

如果半個月之後,他不能帶着阮茶或者陸忍白,再或者楚牧瑕,回到守護基地,那邊就會派出更多的人來這裏。

如果被發現他和陸忍白與阮茶躲在這裏,那他就完了,所有人都完了!

楚真越想越焦慮,他倏的從床上坐起來,便迎上了陸忍白冰冷的目光,陸忍白說:“你很吵。”

這段時間陸忍白一直被迫和楚真一個屋子,他怎麽看楚真怎麽不順眼,但他也不可能把楚真趕去和阮茶睡。

向日葵曾賊兮兮的同陸忍白說:“你不能趕他去和主人睡,你去和主人睡啊,你們又不是沒睡過。”

話雖如此,陸忍白現在卻覺得不好意思,怪別扭的,便只能忍了楚真。

楚真深呼吸一口氣,對陸忍白說:“小白哥,這樣不用打打殺殺的生活,的确很好,卻不屬于我們。你得跟我離開了。”

陸忍白摩挲着指尖,一道泛着冷光的水刃,出現在了他手中。

“這樣的生活,屬于茶茶。如果你不想破壞她的生活,不想恩将仇報,那就跟我走,我們回楚家。”

陸忍白想也沒想,便甩出了手中凝聚的水刃。

楚真本來以為這段時間他們還算挺熟了,沒想到陸忍白竟然和以前一樣不講情面。他勉強躲過,那水刃直接破開了木屋的牆壁。

隔壁睡得正香的阮茶被驚醒,她穿着睡衣、披散着長發、赤着雙足就沖了出去:“怎麽了怎麽了?”

阮茶來得很及時,陸忍白剛把水刃架在楚真脖頸上,她就來了。

阮茶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陸忍白便有些懊惱的放下了水刃。

楚真凝視着阮茶的雙眸,一字一句的說:“已經夠久了,我們得離開。”

“你憑什麽替陸忍白做決定?”已經入秋,晚風寒涼,阮茶的聲音都冷了下去。

楚真握着脖頸上的鏈子,情緒有些激動:“因為我們屬于楚家,永遠都不可能違抗先生的命令!”

“這世上哪有什麽屬于不屬于的,難道不應該都是屬于自己嗎?”

楚真搖搖頭,他凝視着阮茶的雙眸,倏的射出精神系異能,阮茶猝不及防,呆滞的立在了原地。

“你找死。”陸忍白冷聲說道。

陸忍白直接一掌朝着楚真打了過去,楚真摔倒在地,胸腔劇痛,他吐出一口鮮血,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遙控器。

陸忍白正欲直接要了他的命,脖頸上的項鏈便倏的收緊,随着他的動作,迸射出強勁的電流,讓他幾乎難以站立,跌倒在地,不停抽搐。

“小白哥,我們是一樣的。我們這樣的人,就不要去肖想這段時間偷來的平靜生活了吧。”楚真從地上爬起來,随着他的動作,他脖頸上的鏈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楚真正欲走向陸忍白,黑夜中,被驚醒的向日葵朝着他射出鋒利的葵花籽,腳底的土豆擋在陸忍白面前,就連不遠處的小南瓜,都伸出了腦袋來砸他,勢必不讓他帶走陸忍白。

只是沒有阮茶的異能,在本就實力不俗的楚真面前,他們顯得那樣的脆弱。楚真沒下死手,植物散落在地。

在楚真與植物打架的時候,阮茶也終于掙脫了他的控制,她一邊治療着植物,一邊惱怒的瞪着楚真。

“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

阮茶的異能不比楚真,植物被壓制,她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讓其掙脫。眼看着楚真一聲不吭的,就要将被強勁的電流電昏迷的陸忍白拖走,她終于放棄了去喚醒植物。

阮茶取過一旁的斧頭,擋在了楚真的面前,楚真說:“你想和我打?”

“不然讓你把陸忍白帶走嗎?”

楚真嘆了口氣:“我沒想傷害你的,你是個不錯的人。”

阮茶不和他廢話,直接迎上了楚真。她跟着陸忍白鍛煉也有一段時間了,身手突飛猛進。

楚真頗為驚訝阮茶的身手,因為阮茶看起來實在是過于柔弱。他不想和阮茶浪費時間,以一個刁鑽的動作,躲過了阮茶的斧頭,迫使她停下攻勢。

阮茶心一橫索性撲到了陸忍白的身上,一邊抱着他一邊說:“快醒過來啊你,別睡了。”

楚真将阮茶扯開,丢到一邊。

阮茶的手磨蹭在泥地上,蹭破了皮,她捂着掌心,低聲“嘶”了一聲。

手旁的豌豆莢,忽然輕輕的碰了碰她受傷的掌心,格外溫柔。

“媽媽呼呼!”稚嫩的聲音傳來,讓阮茶眼睛一亮。

阮茶扯着嫩綠的豌豆莢,急聲說道:“快射他!”

“好的媽媽!”豌豆乖巧回答。

阮茶好感動,終于有聽話的好大兒了。

豌豆莢噗噗噗的吐出三顆圓滾滾的豌豆,準确無誤的落在了楚真的身上,開始奮力的在他身上彈跳。

“欺負媽媽的壞人!打你打你!”

楚真:“?”

楚真一把将三顆豌豆抓在手裏,無語的對上阮茶呆滞的眼神。

“就這嗎?你認真的?”

阮茶:“……”

只是,楚真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巨大的“轟隆”聲,火光乍起,乖巧幼嫩的豌豆原地爆炸。

阮茶呆了,她還沒來得及去看處于爆炸中心的陸忍白還活着沒,爆炸帶來的沖擊讓她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明晚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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