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電話是寧馨打來的。因為她從小道聽說一件事, 迫不及待來找顏俏求證。

“聽說沈輕寒出車禍了, 顏顏這是不是真的?”

顏俏疲憊地靠着牆,沒想到出來也逃不開關于沈輕寒的話題, “寧馨,這事我不能說。”

這樣一說,寧馨哪裏還反應不過來。但她沒有要放消息的意思, 只是來問一問。

“顏顏你放心吧,我不會往出說的。”

顏俏低低“嗯”了一聲, 心頭火苗壓不下去, 燒得她煩躁不安。話就這麽說出了口:“你等下幫我把之前辦理的證件送到店裏。”

寧馨應下, 聽顏俏又囑咐一句:“誰也不要告訴。”

挂斷電話,顏俏靠着牆壁舒了口氣。正想着要不要這麽離開的時候,轉身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沈輕寒。

他穿着淺藍色病號服,額頭包着紗布,高大的身影立在那裏, 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顏俏被吓了一跳。靜了靜, 收好電話慢慢走過去。

“你出來幹什麽?”

“看你打個電話要多久。”沈輕寒将手臂挂在她肩膀, 懶洋洋往她身上靠, “扶我進去。”

顏俏冷着臉,“你腿好像沒受傷。”

“躺太久了有點麻。”

顏俏:“……”

韓铮見他這一副無賴樣,鄙視地笑着:“他哪只腿麻,根本就是全身都麻。需要親親抱抱才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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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俏将沈輕寒扶上了床,然後兩人一起無視了韓铮。

得,他現在就是多餘的那個。

“你可以走了。”沈輕寒面無表情地開始趕人。

韓铮:“……”

“行行行, 不打擾二位了。”到底是有眼色,韓铮離開時還不忘記将門關好。

病房裏散發着淡淡的百合花香。焦躁感逐漸發酵,顏俏想着怎麽脫身,手臂卻被沈輕寒一拉,跌到了床上。

她抵着沈輕寒的肩膀,梗着脖子問:“你幹嘛?”

“陪我躺一會。”

一張一米五的床,擠了兩個人。顏俏頭枕着沈輕寒的手臂,被他緊緊摟在懷裏。

時間悄悄流逝,連續兩天沒睡好,顏俏有些困了。為了防止自己真的睡着,她只能沒話找話:“你知道沈讓要害你?”

“嗯。”

“那昨天的手術是故意安排的?”

“我要給他做事的時間。”

所以就幹脆順了沈讓的計劃來反殺他。做了這麽一出戲。

吃過晚飯,顏俏又勉強呆了一會兒。看出沈輕寒不想讓她走,她立刻哄着:“我提心吊膽兩天,今天想回去睡個好覺。”

沈輕寒心下一動,忍不住親了親她才終于舍得放人。

當晚,顏俏回到店裏囑咐了周揚一些事情,然後拿上證件,只背了一個随身的小包去了長途客運站。

夜色如水,顏俏望着星光璀璨的申城一點一點遠離自己,神色很平淡。

離開申城,遠離沈輕寒并不是一時沖動。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她想散散心,也想利用這個機會想清楚一些事情。

夜晚,沈輕寒從夢中醒來。

昏暗的光線裏,他面色深沉,表情冷硬。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夢見自己将顏俏壓在酒店的大床上,失控地撕扯着她的衣服。顏俏哭着掙紮,說她跟秦恪沒有關系。一轉眼,他又看見自己出了車禍,醫生宣告搶救無效,沒幾天沈讓便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辦葬禮的時候,顏俏拒絕出席,并且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在夢中,他甚至看清了墓碑上自己的名字和照片。

而後便是漫天大火。顏俏被困在火中掙紮着想出來,最後奄奄一息地倒在火海裏。

這些場景一桢一桢略過,像一場沒有結局的電影。但是卻又那麽真實。

沈輕寒擡手揉了揉眉心。疲倦地靠着床頭。

夢裏的哭笑太過真實,一閉上眼睛仿佛就在耳邊。顏俏撕心裂肺的求救聲撕扯着他的心。

沈輕寒下地開始穿衣服。手微微顫抖,幾乎要連扣子都要系不好。

他開車去了顏家店鋪。

車子熄火,沈輕寒擡起頭。二樓那扇窗是黑的。這個時間那女人肯定是在睡覺。

沈輕寒自嘲地扯了扯唇,點了一支煙,辛辣的尼姑寧沖進肺裏的感覺讓他稍稍放松下來。

就這樣在車裏度過了一晚。天色大亮,周揚準時來開店門。沈輕寒推門下車。

周揚看見他撇了撇嘴,也沒搭理直接進去了。

沈輕寒跟在後面,徑直朝二樓走。

“別上去了。”

沈輕寒并沒理他。

周揚在後面喊:“我師姐走了。”

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刀一樣落在周揚身上。

周揚看他臉色陰沉,心裏頓時一突,張了張嘴,扭頭做別的事了。

“她在哪?”身後冰冷的聲音響起。

周揚拿着掃把掃地,故意不去看沈輕寒以減少內心對他的恐懼,“不知道。她說出去散心。”

“什麽時候回來?”

周揚還想說“不知道”,低頭看見男人一塵不染的皮鞋,視線不由往上瞟。看清他眼中的凜冽後,微微一頓,改了口:“她沒說。但是昨晚跟我交代了好多事情,感覺短時間不會回來了。”

有一瞬間,周揚以為自己會被沈輕寒掐死。但他只是陰測測地看了他幾秒,就急匆匆走了。

回到車裏,沈輕寒給顏俏打電話,那邊提示是關機。

他眼神冷得幾乎能凍死人。

靜坐幾秒,等頭腦冷靜下來,沈輕寒通知司言柏:“用盡一切辦法找到顏俏!”

——

顏俏去了距離申城不遠的一個小古鎮。

她在民宿交了半個月的錢,每天獨自一人到處閑逛。

有時候去欣賞湖景,看日落餘晖下的人們适閑的姿态。這時心情會不覺慢慢放松下來。

有時候會去海邊。三月份雖然還帶着些冷意,但正午陽光下的大海璀璨奪目,分外好看。

過了三天,她找到一家做陶瓷的店,無所事事地開始學陶藝。

這裏的生活節奏很緩慢,讓人心情放松。顏俏覺得每天過得都很快,也很平和。

她不用再面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生活仿佛一下子美好起來。她偶爾會想起沈輕寒,然後發現,唇邊竟然會帶着清淺的笑意。

會跑出申城,一開始是覺得不甘心。後來慢慢演變成了無法面對。

兩世加在一起,她不僅沒有從沈輕寒的身邊逃開,竟然還莫名沉淪下去。她想不通,不甘心,怎麽會是這樣。

顏俏抿着唇,耳邊傳來一道冷冷的男聲:“你在做抽象藝術品?”

顏俏回神,看到了她的陶藝師傅。

男人叫周烈,人高馬大,荷爾蒙十足。長得濃眉大眼,非常周正。脾氣有點怪,不怎麽愛說話。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但顏俏看多了沈輕寒的冷臉,倒是不覺得有多吓人。

她回神,說了句“對不起”,重新開始做。

周烈看了一眼她沉靜的側臉,撇開頭繼續做手裏的活。

顏俏在這裏學了五天,兩人說的話不多。周烈也知道她來學這個只是打發時間,也沒太嚴格。但是不嚴格不代表随便教,顏俏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

像她眼前這個杯子,就是成果。

“這個……”

周烈看了一眼,有點嫌棄地撇開眼,“放着,明天一起燒。”

接下來兩天,顏俏因為生病,也沒顧上去學陶藝。

周烈叼着煙坐在工作間,怎麽看這個杯子怎麽礙眼。他掏出電話想撥號碼,這才想起根本沒有顏俏的聯系方式。

周烈眯了眯眼睛,扔掉煙頭,拿起杯子大步走出去。

顏俏發燒燒得雲裏霧裏,猛地聽見敲門聲還以為是幻聽。她撐着床坐起來,踉踉跄跄過去開門。

周烈站在門外,低頭看着顏俏,眼眸微微一閃。

她穿着一身淺粉色家居服,眼色有幾分迷離。白淨的臉上透着淡淡緋紅。看着他時,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看起來楚楚可憐。

顏俏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眼前的人是誰。

“周……”腦中空白,名字有點想不起來了。

周烈也不在意,扯了扯唇。将手裏的東西遞給顏俏,“你的東西給你。”

顏俏接過去,有氣無力地道了聲謝。

“不用謝。這杯子放在我那砸我招牌。”

顏俏:“……”

周烈看了看她,後知後覺覺得沙啞的聲音有點剌耳朵。他眉頭一擰,“你怎麽了?”

“有點發燒。沒事我先休息了。”

顏俏關上門,将杯子随手一放,重新鑽進被窩。

周烈在門前立了一會兒,轉身下樓了。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沒幾分鐘,顏俏剛迷迷糊糊準備睡覺,門再一次響起。

她煩躁地扒了扒頭發,起床去開門。

看見去而複返的周烈,她一愣,“還有什麽事?”

周烈抿了下唇,将一盒藥遞給她,“飯後吃兩粒。”

實際上顏俏一早就跟民宿要了退燒藥。但不知為什麽一直沒有送來。她看了看周烈,接過藥,“多少錢我給你?”

“等你好了再說吧。你這個樣子看起來跟個鬼沒兩樣。”

顏俏被堵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她捏着藥盒,淡淡問他:“你是不是單身?”

周烈被問得一愣:“怎麽了?”

顏俏哂笑一聲,晃了晃手裏的藥,“沒事,謝謝。”還有,活該你單身。

門利落關上。顏俏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冒火。她用溫水吞下去兩片藥,氣哄哄地又倒在了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  沈總跟我念:no zuo no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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