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守歲之夜
整個墨家村彌漫着新年的氣氛,炮仗放完了,寶兒讓祿德把燭臺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這燭臺不能吹滅,直到燃盡為止,将杯子裏的酒都倒回酒壺裏,寶兒将菜都拿回了竈間,竈間裏早就架起了一塊木板,寶兒将雞和豬肉都放在上面,清早炖豬油瀝下的油水放涼都上面已經浮了一層厚厚的白色油脂,寶兒将水倒了一些,其餘的用一個小空陶盆把豬油裝起來。
将貢過的豬肉切成兩大塊,一塊撒上八角和辣椒,倒上一些酒和醬油放在陶甕裏腌漬着,另一塊則将肥肉的部分切了下來,連皮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在鍋子中爆炒了一下,直到那油肉都縮成了一個個金黃的,寶兒拿着爪籬撈了起來放在碗裏。
将鍋子裏的油撈出了一大部分放在竈頭的小甕中,貢過的生魚趁着鍋熱放了下去,呲一聲一陣滾煙冒了上來,寶兒趕緊給魚翻了個面以免燒焦,待到兩面都透着些金黃,寶兒将炸熟的魚撈了出來,往剩餘的熟油裏倒了些醬油和醋下去,嘗了下味道撒下一些白糖,拿了一勺用水調和的面粉下去,勾芡着酸甜的汁淋在燒好的魚上面。
送完年家裏準能只一頓好的,不論家家戶戶富貴如何,到過年的時候大家總是會攢些好吃的留着這年末的一刻,迎接新年,寶兒将燒好的菜都端了出去,祿德他們已經收拾好了桌子,“大哥,爺那兒你去說了沒?”寶兒将最後的白切肉都端了上來還不見沈老爹他們過來,擡頭問正在放凳子的祿德。
雖然分了家但是送完年按照這邊的習俗是要吃一頓飯的,寶兒讓祿生再去喊沈老爹和幾個叔叔過來,自己則回竈間拿了個小鍋,鍋子裏倒上酒打上兩個雞蛋,攪拌了放在火上燒熱了做酒沖蛋給他們喝。
過了一會,門口傳來沈老爹的笑聲,翠兒拉開厚簾子,祿生帶着沈老爹和二叔三叔走了進來,沈老爹聞着那屋子裏傳來的酒香心裏就高興,再看看這起好的前後屋子,心裏也為老大家的欣慰,這幾個孩子都是懂事的。
“爺爺二叔三叔快進來,外面冷。”翠兒一手拉着簾子一手拉着沈老爹進屋子,這裏外的溫度着實差了不少,寶兒讓沈老爹坐上座,“爺爺,四叔呢?”
寶兒一提起四叔榮柱,二叔三叔的表情就有些微妙,寶兒見沈老爹神色有些不快的樣子,也不再問,将熱好的酒給他們都倒上一碗,“來,喝點酒先暖身子,我再去煮個菜,二哥,你來洗個手呗。”說着她拉着祿生進了竈間,将盆子裏浸了好一會的壇菜擰幹了放在砧板上切段,讓祿生在一旁的板子上給她切了些豬肉,“四叔呢,難道去縣城了?”
“沒,在家呢,今天不是風大麽,奶奶說這幾天四叔有些偏頭痛,就不過來了,反正爺爺來了也一樣。”祿生幫她細細地切了一盤子的肉片,寶兒微振了一下,這是什麽身體,還偏頭疼,真是少爺的身子跑堂的命了不成。
心裏唏噓着寶兒将壇菜放在滾水裏煮着,從陶盆裏撈了一勺的豬肉放在水裏勻了勻,水面上一下子飄起了油花,寶兒又放了一些豆腐和幹片下去煮着,将祿生切好的肉片放了下去,煮了一大盆的雜碎。
切了一盤子的雞肉倒上一小碟的醬油和祿生一起端了出去,沈老爹已經喝了一碗了,臉上緋紅着正拍着祿德的肩膀,看到寶兒和祿生出來,喊着三叔也給他們倒上一碗酒。
“來來來,一起喝一些。”寶兒看着碗裏那飄着蛋花的老酒,眼睛一眯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感覺直接燒到了胃裏,帶着一絲甜味和酒香在口中四溢開來,寶兒瞬間眼睛就瞪的老大,“哈哈哈,丫頭,這麽一大口下去可是要醉了。”
寶兒搖搖頭,老酒的味道不似啤酒,重在于香醇和後勁,寶兒咂巴了下味道,夾了一筷子的雞肉往嘴裏塞,試圖沖淡那股忽然上來的燥熱。
沈老爹見寶兒這樣,笑的更大聲了,拿起碗催促着祿德再喝一些,寶兒看着二叔和三叔小口地抿着酒,嘴邊也噙着笑意,自己也跟着笑起來了,拿起筷子微微蘸了些酒往小栓嘴裏一湊,低頭問,“好喝不?”
小栓嘗了一下沒感覺,寶兒拿起一個勺子拿了一些喂給他,接着十分欣喜地和沈老爹說,“爺,你看,小栓好酒量!”
說着小栓就拿着勺子自己拿寶兒碗裏的酒,邊喝還邊咂巴味道,一張小臉一會皺一會皺的,寶兒趕緊搶了過來,一拍他已經紅撲撲的臉,“小心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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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栓嘴饞地看着那碗裏的酒,“大姐你才喝醉了,你看你臉紅的!”寶兒下意識的摸摸自己滾燙的臉,嘴硬道,“瞎說,臉紅是酒氣散的快,姐哪有這麽會醉的。”
“才喝這麽一口怎麽會醉,寶兒啊,多喝點,這天冷的,喝酒暖身子。”沈老爹似乎是有些喝高了,臉頰鼻頭上都透着些紅,說話聲又大又粗,和兒子碰完了接着和祿德祿生碰,非要一桌子都倒下了才高興似的。
寶兒配合的又喝了幾口,背後直往上竄着一股熱氣,感覺整張臉連着脖子那裏都燙了起來,寶兒這才驚覺,自己真的是有些醉了,二叔三叔本來就話不多,都是沈老爹一人在絮叨,說什麽如今老大家的日子好了,他也就放心了。
沈老爹給自己又倒上了一碗,看着祿德快要趴下了,和自己的二兒子碰了下輩子,夾了幾筷子的菜,寶兒去廚房端了飯過來,聽到沈老爹在哪裏嘆氣。
“你們爹我啊就只是個種田的,也沒的給你們好的,總算是把幾個孩子給拉扯大了,可惜你們大姐,終究是恨我的。如今是你們都大了,娶媳婦生孩子,再過幾年也是要做爺爺奶奶的人了,這家啊,也該分了。”沈老爹的語氣裏帶着惆悵和遺憾,從小送人的女兒不認自己了,孩子們大了,各有心思了,管不住了,也綁不住了。
“爹,大姐她,大概也有自己的苦衷。”二叔喝了一口酒,難得地開口勸說了一句,其實沈家大姐送走的時候,他才剛出生,要說對她的印象是一點都沒,自然談不上什麽感情了。
沈老爹嘆了口氣,“各有各的苦衷,等過完年天好了,你們就準備準備起房子吧,起好了就把家分了,若是暫時起不得,住在家裏也可以。”
寶兒心裏咯噔了一下,端着飯走了出去,笑盈盈地給沈老爹添了飯,心裏卻嘀咕着,這麽快真要分家了,那梨花怎麽辦,視線看向二叔和三叔,提到分家,兩個人竟然都沒有說反對之類的話,不免心裏一寒,就算是敷衍,也該安慰地說兩句。
将飯碗放在桌子上,寶兒黏到沈老爹身旁,“爺,這菜好吃不?”
“好吃!”
“這肉香不?”
“香。”
“那爺你多來我家吃飯,大哥陪你喝酒。”寶兒說着往沈老爹的碗裏夾了一大塊的肉,清脆的說道,“爺爺你多吃點。”
小栓這現學現賣,也拿着勺子去拿了一勺子的湯晃晃悠悠地要往沈老爹那裏送,半路上手沒拿穩,全倒在了桌子上,那句爺爺你喝還沒說出口,勺子裏就空了,小嘴癟了起來有些洩氣,沈老爹心裏一暖,拿起空的勺子也往嘴裏送了一口,“好吃!”
寶兒将二叔和三叔的反應留在心底,始終沒有提關于梨花的事情,她只是個孩子,那天說白氏的話是童言無忌,今天安慰沈老爹的話,在大人們看來,也是童言無忌,那麽不論自己多說什麽,幫梨花說的話,依舊是童言無忌,說的多了,過了,反而是自己的不是。
這頓飯從開始的開心吃到各自心事再到喝醉,寶兒無奈地看着沈老爹半躺在炕上,通紅着臉,二叔也醉了,手托着腮幫子低頭看着盤子裏的菜,拿着筷子的手都微微顫顫的,寶兒讓祿生帶着小栓和翠兒去隔壁的廂房睡了,自己則燒了些熱水,給他們都洗了把臉,這天色早就暗了,祿德也有些喝高了,靠在床沿,接過寶兒拿來的毛巾抹了一把臉,“什麽時辰了。”
“戌時了。”寶兒看了一下天色,已經全暗了,“你好些了不,等下還要送爺爺他們回去呢,我看三叔喝的不多,到時候你扶着點爺爺,讓三叔搭着二叔回去。”
祿德在炕上躺了一下,洗了把臉扶起炕上的沈老爹,“爺,來,我扶您回去。”三叔上來打了把手,也扶起二叔準備回去,寶兒幫他們拉開了簾子,讓祿生一塊跟着去了,這天冷地滑的,她還是不放心,等他們都出了院子,寶兒才收拾了桌子,将吃剩的菜端進了竈間放着,吃下的骨頭連帶着一些湯水都倒在了屋檐下的狗窩前,擦完了桌子都收拾完了,祿德他們才回來,寶兒讓祿生把小栓和翠兒抱了過來,鋪好了床。
“二哥,你們趕緊去洗洗,我燒了水,你拎過去就是了。”寶兒輕輕地說着,給小栓和翠兒掖緊了被角,自己也鋪開了床。
這一夜,寶兒盯着屋頂的房梁好一會才入睡,炕下源源不斷地傳來溫熱,最終也将她帶入了夢想中......
第二天,二九作三十,晚上便是大年三十,就是除夕夜,家家戶戶都是整夜亮燈,到了晚上吃過晚飯,寶兒就切了很多的菜和碎肉攪拌在一起放在盆子裏,讓祿德擀了不少餃子皮,将篩子和餡料面皮都拿到了屋子裏,幹脆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餃子到深夜煮着吃,也算是守歲。
過了深夜,村裏的祠堂裏傳來一陣鐘聲,小栓和翠兒纏着祿德要紅包,寶兒在竈間裏起鍋子開始煮餃子,直到餃子都浮起在了水面上,寶兒才壓了火用爪籬撈了起來放在碗裏,再倒上一些湯,讓祿生幫忙一起端到屋子裏,吃過餃子,小栓和翠兒滿意的把紅紙包的銅錢放到了枕頭底下壓着。
“喲,這藏着什麽哩?”寶兒使壞地要去掀開枕頭看,小栓急忙壓在枕頭上守着,小圓眼瞪地老大看着寶兒,“這是大哥給的壓歲錢,大姐你問大哥要去!”
“怎麽,大姐對你不好挖,問你要幾個都不肯?”寶兒忍不住要逗他。
小栓壓着枕頭的手松了松,為難地看着寶兒,想了一下,面上帶着忍痛的表情,“那明天我給大姐,姥姥說了,要壓歲的。”
寶兒這才摸摸他的頭,“今天可是要守歲,所以不能睡着了哦,等天亮我們就去爺爺家拜年,問你爺要壓歲錢,好不好?”
小栓強撐着要耷拉的眼睛,點點頭,翠兒早就縮在了祿德懷裏,困得要眯上眼睛,一聽寶兒這麽說,又打起了幾分精神,帶着些米糊望着窗口,糯糯地開口,“天怎麽還沒亮。”
“傻丫頭,天哪有亮的這麽快。”寶兒也覺得有些困了,幹脆跳下床去了一趟院子,剛出房門口就驚醒了大毛它們,擡頭低聲嗚嗚了幾聲,見到是寶兒又埋頭睡着,寶兒望着天上那彎刀似的月亮,第一個新年,她辛樂樂在這裏一樣能夠生活的很好,盡管日子裏沒有現在科技的任何産品,但是生活一樣忙碌而充實,遙望天空,黑暗中隐隐約約透着星光的微亮,寶兒聽着不遠處不知誰家傳來的鞭炮響聲,等待着新的一年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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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天剛亮,寶兒就給小栓和翠兒換上了姥姥關氏送過來新做的衣服,帶上帽子,讓祿德和祿生也換了一身衣服,一家人去了沈老爹家拜年。
到了沈老爹家,李氏和陳氏正在竈間裏忙着做早飯,寶兒拉着弟弟妹妹給沈老爹和孫氏拜了年,沈老爹樂呵呵的抽着煙,示意孫氏拿紅包出來,墨跡了半天孫氏才從懷裏掏出三個紅包遞給她們,大略是放了幾個銅錢,輕的很,寶兒讓小栓和翠兒把錢放好,大過年的,孫氏也不想說什麽擠兌的話來破壞氣氛,只是面上始終不帶什麽好的神色,一想到開春了就要分家的事,昨個守歲還聽到陳氏嘀嘀咕咕地說着什麽,心裏就壓着塊石頭堵得慌。
“你二嬸她們在做早飯,吃了再走。”沈老爹那夜喝醉了回來,醉醺醺地抱着沈老大去世的娘留下的一根木簪子尤是憂傷了,這最對不起的就是那個從小送了人的閨女,後來日子好些了,人家也不願意認了,即使日子過的不好,她也不願意回來,心裏早就記恨上了他們。
寶兒點點頭,門口的簾子拉開了,四叔榮柱似剛睡醒,看到一屋子的人楞了一下,孫氏見兒子起來了,拿起身後的衣服就往他身上蓋,“诶喲外面冷的很,你咋不多穿一件。”
沈老爹見這互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眼不見為淨。孫氏接着絮絮叨叨,“昨晚看書晚了罷,這秋闱還有大半年呢,別逼太緊了,身子要緊,你姥姥送了點魚過來,娘給你炖湯補補身子。”
炕那頭傳來煙杆子敲擊炕床的聲音,悶哼地打斷了孫氏的話,“你就一個兒子啊,老四家的,去院子裏幫你二哥劈點柴火。”沈老爹是氣的,自己養的兒子越發養的不像自己,白白淨淨不說,身子骨還弱的很,這有些人天生讀書的命也就算了,自己家這個,萬一考不上,難道回來還要他們供着不成,過了年都十八了,小孩子似的。
孫氏一聽,拉着榮柱就去了廂房,劈柴,開什麽玩笑,她兒子的手是能幹那種粗活的?
寶兒看着那帶着些病态的臉色,到底是讓孫氏給寵壞了,十指不沾陽春水不說,看人看事也一副高傲相,寶兒着實不明白,他有什麽高傲的理由。
在沈老爹家吃過了早飯,寶兒他們就去平日裏熟識的人家都走了個遍,到了家之後,準備好蠟燭香火上山祭墳。
王氏去世後,和沈大柱葬到了一起,墳墓重新修禪了一下,寶兒走在後面,祿德和祿生背着兩個小的走在前面,在山路上慢慢往上走,這片山是在隴坡還要上去一些,走了一會便走到了,寶兒看着那泛青了的石板雕刻的碑文,心情忽而有些低沉。
“好像有人來過了。”祿德拿起樹枝正要掃一下墓前,發現墓碑前的泥地上插着幾炷香,才燃盡了一半,地上有一些燒完的紙灰,寶兒望向山腳下,星星點點的認不出模樣,“興許是爺爺他們早就來過了。”
祿德沒有多想,把墓碑周圍的草拔了些,從籃子裏拿出碗放上一些貢品,點上蠟燭和香火向着墓碑拜了幾拜,“爹,娘,我們來看您們了。”
寶兒拉着小栓和翠兒,雙手合十向着墓碑鄭重的拜了幾拜,望着那泛着青斑的字跡,恍若久遠。
“爹娘,今年咱們家收成好,這是咱家自己做的饅頭,還是參了苞米粉的,這苞米是寶兒種的,今年咱家還起了房子,建了雞舍和豬圈,前後足足六間屋子呢。”祿德對着墓碑慢慢地說着,好似在敘述這一年來家裏的所有,告訴那沉睡的人,他們都過的很好。
“爹,娘,咱們過的都很好,你們不要擔心,寶兒長大了,會持家了,還讓祿生上了學,你們放心,咱們會越過越好的。”寶兒聽着有些哽咽,一旁的小栓雙眼泛着淚花喊着娘,翠兒也偷偷地擦着眼淚,寶兒将她們環在懷裏,暗暗地發誓,這家,一定會越過越好。
一陣風吹來,帶着些嗚嗚聲,仿佛是沈大柱和王氏聽到了他們的話,給予的回應,寶兒看着被吹起的紙灰漫天飛舞了開來,洋洋散散地落在了地上,祿生看着蠟燭燒的差不多了,從籃子裏拿出一疊冥紙壓在墓碑前,又燒了一些經文點在碑下,“差不多了,走吧。”
正要往下走,看到沈老爹帶走一行人往上走,“爺爺,你們也剛來麽?”寶兒看陳氏手中提着的籃子,裏面放着些香燭,不免有些疑惑。
“我以為爺爺你們早就來過了,我們來之前這兒就有人上過香了。”大年初一會到墳頭上香的都是親人,如若不是沈老爹他們,那會是誰?
沈老爹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随意掩蓋了去,“你們拜完了就趕緊回去睡覺罷。”說完就帶着孫氏他們上了山。
一回到了家,寶兒将小栓和翠兒往被窩裏一塞,自己洗了把臉也鑽進了被窩裏,一夜沒睡此刻一沾到枕頭,不等想什麽寶兒就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祿德在竈間将昨天還多的餃子下鍋煮了熟等着他們起來吃早晚飯。
寶兒迷迷糊糊地吃過了餃子直到在院子裏吹了一陣風才清醒了一些,到屋後看了一下豬圈裏的兩頭豬,給它們換了下水剁了些豬食,王二嬸就帶着小山和小妞上寶兒家來了。
“我在想你們說不定明個就要去你姥姥家了,所以先提前過來一趟。”王二嬸打開手中的包裹,裏面放着手套子,邊角帶着些白絨,摸上去毛茸茸的感覺,外面的面料是用錦布縫制的,裏面伸手進去就很暖和,寶兒看着那錦布上繡的花樣,再擡頭看王二嬸,“這…”
“這什麽,快帶上試試。”王二嬸把小妞讓小山抱着,拿起袖套将寶兒的手拉了過來,雙手往裏面一插,剛好沒了手腕,“我還想會不會大了,這一戴倒是剛剛好呢。”寶兒雙手插在手套子裏,忽然說不出話來,良久看着那棉套子,擡起頭望着王二嬸。
“傻孩子,你的生辰快到了,王二嬸怎麽會不記得呢。”王二嬸摸摸寶兒的頭,“你出生的時候啊,下了一場好大的雪,那是初三那天,你哥哥跑來我家說,娘要生了,等我過去,你就已經生出來了,當時你爹那個開心啊,終于有個閨女了,外面還飄着大雪呢,屋子裏就聽見你的哭聲,大年初三啊就是咱們寶兒的生日,王二嬸怎麽會不記得呢。”王二嬸摟着寶兒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寶兒低着頭,肩頭微聳,一滴淚落了下來,滲入了手套中。
那像是回到兒時的時候媽媽常常摟着她的感覺,寶兒心裏一瞬間那些委屈和無助紛沓而至,時常你難過的時候傷心的時候有人安慰你就會哭的越兇,寶兒此刻就是這樣,淚水一滴一滴掉在了手套上,沒入了其中,王二嬸的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這春凍涼的很,要是凍壞了手,你娘也會心疼的。”
這一說淚水掉了更兇了,寶兒幹脆埋頭在了王二嬸懷裏,輕輕地啜泣着,翠兒見姐姐忽然哭了,有些慌,伸着手拉着寶兒的衣角,寶兒擦了擦眼淚擡起頭,摸摸翠兒的臉,“姐沒事,就是開心。”
小山見寶兒哭了,有些發愣,抱着小妞幹脆背對着她們,寶兒拿着那手套子越發溫暖,“謝謝二嬸,我很喜歡。”王二嬸也感慨的很,從小山手中接過小妞,這快六個月的孩子已經擡頭的很好了,小妞一上王二嬸的懷裏就要往炕上爬,伸手就要拿那個手套子,大概是平時看王二嬸一直在縫制這個,如今見着了就急着要抓。
寶兒讓翠兒從櫃子上拿一顆桂圓哄着讓她拿着,這妞一看到桂圓就調轉了方向,一個大力就從寶兒手中拿走了桂圓要往嘴巴裏塞,無奈桂圓太大塞不進去,弄了滿手的口水還在那裏锲而不舍的繼續着,把她們都給逗樂了,寶兒微紅着眼睛看着小妞,忽然釋懷了一些,看小山走了出去,穿上鞋子也走到院子裏,小山站在雞舍前看着裏頭養的還有三只雞,有些出神。
"小山哥,外面冷,你不進去?"
小山回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指着院子裏祿德為寶兒翻出來的一小塊種地,"你要種什麽?"
"南瓜啊,這種子我還問王二叔要了。"在自己家院子裏種蔬菜小山倒是沒想到,他家的院子都讓他給擴建着以後用來養家禽了,"剛才你哭什麽?"
良久,小山才發問,寶兒瞧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從他疑惑的語氣裏也聽出了一些,"二嬸對我好啊。"
小山轉過身看着她,不語。
到了快晚飯的時候,王二嬸就回家做飯去了,初二這天,寶兒家就去了姥姥關氏家拜年,寶兒和回來過年的大舅聊了好些,王家大舅給寶兒将了一年來在各地跑商遇到的各種趣事,還有這兒沒有的種植作物,還答應了寶兒,以後回來了給她帶一些別的地方種的好的作物。
這每年的生日本來就普通的很,在姥姥家關氏就煮了一碗長笀面,上面敲了兩個雞蛋給寶兒吃,吃面的時候一拖入口不要咬斷了,長長笀笀。
過了初五寶兒他們就回家了,到了家裏已經是快響午的時候了,寶兒他們剛放下東西,家裏就來了訪客。
寶兒看着那個站在門口的婦人,穿戴似乎都比村裏的人好上一些,獨自一個人站在籬笆門外望着他們。
“大娘,請問您找誰?”寶兒拉開籬笆門,看着這打扮也不像是媒婆啊,大過年的,誰還有空上門來說媒,寶兒心裏猜想着将她迎進了屋子,那婦人神情有些激動,尤其是在看到祿德出來後,更是有眼眶泛紅的跡象,寶兒試探地又叫喊了一聲,那人才開始打量寶兒家周圍。
“我聽大山說你們家過的好了,我還不信,以為大山哄我的,現在看來,真的過的挺好。”婦人看了一圈後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叫大山的又是他們認識的,就只有王二叔了,寶兒看着那婦人,略微覺得有點點眼熟,再看看她和大哥,猛然覺得,他們眉宇間怎麽有那麽一點點的相像!
“這位大嬸,請問您來這兒是?”祿德被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那婦人這才驚覺來了這麽久,自己都沒介紹,“一下高興,忘了和你們說,我是你們的大姑啊。”
這下連屋子裏的祿生和小栓他們都出來了,爺爺口中心心念念的大姑怎麽回來墨家村,不是恨透了爺爺送走她,寶兒心裏疑惑着,還是把她迎到了屋子裏,這麽說,大年初一祭拜的人,就是她了。
“初一的時候一早路過這兒,就順便去看了下你爹,我走的時候,你爹才五歲,後來那些年,我只是偶爾偷偷回來看過,一下十幾年不見,再見面竟然能已經是陰陽兩隔的境地了。”大姑田氏說着就開始掉淚,當初她被沈老爹過繼給人的時候,大柱哭着拉着她的衣服都不肯讓她走,可就算是哭暈了過去,沈老爹還是将她送了人,這些年就算是想兩個弟弟了,她都只是偷偷跑出來看過兩次,只是沒想到這一別,竟然成了永遠。
“大姑你別傷心,爹和娘總算是泉下有個伴,也不會太孤獨,如果他知道您惦記着他,一定很開心,也不忍心您傷心的。”寶兒看着這面善的婦人就心生好感,雖然對這忽然冒出來的大姑心裏還是有些打鼓。
“我啊也不傷心,都活了半輩子的人了,你娘走事情我還是聽大山說的,心想得空了應該過來看看你們,年前又遇到大山了,說你們都過的挺好,當時我不信,以為他安慰我的,今天過來一看,果真是好的。”田氏握着寶兒的手,看着她的臉,“還真有幾分你爹小時候的樣子,瞧這眉長的,真像。”
寶兒見她笑呵呵的樣子,雖然起色看上去不錯,但是臉上的皺紋和早年操勞留下的痕跡卻掩蓋不去,小栓和翠兒有些認生,過了好一會才願意靠近田氏,寶兒讓祿德和祿生也在屋子裏,自己進了竈間準備做午飯。
吃過了午飯田氏就準備走了,也沒說自己住哪裏,直說下次空了就過來看他們,寶兒心裏覺得玄乎,這大姑怎麽有些神出鬼沒的感覺,擡頭看祿德,他也有這樣的感覺,就這麽來了一趟看了看他們,也沒說要去爺爺家,也沒提自己住哪裏,若不是那幾分親切和相似,寶兒誤以為是遇到了什麽騙子,專門匡飯吃的。
作者有話要說:涼子不斷扭動中,終于七歲啦~~~咱們家閨女終于七歲額~~~抹淚~~~~養了十幾萬字終于給養大了一歲,涼子立了新卷,卷一的內容大致會停在寶兒大哥祿德定親,這是今天周末的第一更,第二更的時間大概是在晚四五點左右。
涼子對于古代的東西确切的說是不熟悉,除了那麽一點點農田知識,大都還是要在百度的情況下寫,有不對的地方歡迎大家指出,涼子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好啦~~~為第二更努力碼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