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隔天問過了王二叔才知道,那确實是自己從未見面的大姑,英子,早在她七歲那年,沈大柱五歲,二柱一歲的時候沈老爹将她過繼給了別村的一戶人家,當時說是那人家成親十來年都沒生,只想養一個乖巧點的孩子,可在英子送過去的第二年,那人家生了一個兒子,從此英子的日子就不好過了,要照顧這個非親的弟弟不說,還一天到晚餓肚子,婚事更是拖到了十六歲嫁給了一個腦子不好使的傻子,因為聘金足,可以留着将來給那弟弟娶媳婦。
嫁給那傻子後,第三年英子生了個兒子,那時候的祿德才剛剛說親,即使隐約知道姐姐過的不好,那個時候再娶的孫氏也不讓去找,更不會給一個銅錢去幫忙,再說過繼過去的孩子就算是別人家的娃了,家事更是插手不得。
英子既要侍奉公公婆婆又要照顧傻子老公還有孩子,還要偶爾回去家裏幫忙,照顧那個才十歲剛剛上了學堂的弟弟,日子過的十分辛苦,在小孩四歲那年,傻子老公在別人的唆使之下去縣城,不小心在路上沒注意滾下了山崖,屍骨無存。
公公婆婆都氣病了,罵英子是喪門星,克夫的命,公公婆婆的相繼去世更是讓這個家雪上加霜,英子帶着孩子成了徹底的寡婦,這對于她來說,反而像是輕松了,有一個孩子傍身,起碼家裏的東西不會被收去。
日子就這樣過,直到英子勞累過度,身子出現了不适,村裏的李郎中多次上門來幫英子看病,久而久之的,李郎中竟然看上了英子,寡婦再嫁就是個恥辱,沒人願意娶一個寡婦進門,這前前後後争取了好些年,英子算是被感動了,才答應下來。
寶兒聽着就像是一個阿信的奮鬥傳奇,自家那大姑竟然有如此颠簸的經歷,怪不得她覺得即使面色看上去不錯了,可還是顯得有些疲憊,那都是陳年積累的舊疾隐患,不是一天兩天能夠養的好的。
王二叔說到後來都是有些嘆氣,“我和爹同歲,小時候你大姑也算是很照顧我,現在總算是有人照顧了,你爹也會放心一些。”寶兒點點頭,“那大姑現在住哪裏呢?”
“自然還是在那個村裏,她那孩子比你大哥大上兩歲,已經是娶了媳婦了。”自己兒子結婚,按理來說沈老爹應該是知道的,可這些年幾乎等同于音訊全無,等你記起來的時候再去想,人家心裏也百般不肯接受。
……
到了家寶兒和祿德說起了這個事,“這事還是別和爺爺說了,我看大姑也不見得想見,若是要見面,早就去了。”寶兒把倉庫裏的稻殼拿出來一小袋,撈出一些和菜葉子混在一起,拿到院子裏喂雞,看祿德還在猶豫的樣子,拿起簸箕就塞到他懷裏,“想什麽呢!”
祿德看寶兒一副要教育人的架勢,樂了,捏着她的鼻尖取笑道,“記住了,小管家婆!”
過了初十雪就化了很多,山頂上幾乎是看不到白,正當蘇濟林忙着準備春闱的時候,沈老爹家開始鬧分家了,寶兒本不想大哥過去摻和的,但是沈老爹過來喊了他們去,說是裏正都在,圖個公正,到了沈老爹家的院子,裏正坐在椅子上,聽着沈老爹在說話。
“家裏還有四畝的良田,十畝的水田,還有十畝旱田,今天就把老二和老三家的分出去,一人一畝的良田,三畝水田,三畝的旱田,別的我也沒有,你們也是成家好幾年的人了,若是一時半會起不了這個房子,可以再住一些日子,若是分了家就出去起房子的,我和你娘貼你們三兩銀子。”
沒等沈老爹繼續說下去,孫氏就跳了起來,“三兩銀子,沈萬祥你倒是好闊氣,你幹脆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們,餓死我們娘幾個算了!”
梅子趕緊把孫氏扶住,撫着她的胸口低聲道,“娘,這裏正在呢,你聽爹說下去,別着急。”孫氏拍開梅子的手氣呼呼的坐在一旁,沈老爹瞥了她一眼沒理會,繼續說道,“若是繼續住呢,這銀子的補貼就不給你們了,老二老三家的媳婦嫁過來的時候,你娘也沒拿你們一份嫁妝,所以這以後的日子還得你們自己過,分家不分心,這個理兒你們應該懂。”沈老爹說完,便将視線落在裏正處,這分家是要在裏正那裏存個文書的,就算是證明這家分的財産怎麽分配,以免以後再起糾紛,裏正見他說完了,按照寫好的念了一遍給大家聽,“可有異議?”
陳氏身子微微動了一動,嘴巴微張想要說什麽又縮了回去,寶兒見着覺得有些好笑,她大概是舍不得那三兩銀子吧,出去就有補貼,但是她又想賴在家裏白住一段時間,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寶兒表示有些理解她這點心思,确實是撓心撓肺着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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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爹看李氏他們也不說什麽,“那就這麽定了,老秦啊,這讓你看笑話了。”裏正搖搖頭将寫好的文書留一份給沈老爹,“看什麽笑話,這誰家沒有分家的時候,孩子大了難道你這老骨頭還管着他們不成,來,這個收好了。”
沈老爹看了一下折了幾折貼身放着,這文書一定,回天乏術,要不然孫氏就是有個神偷的技術在,半夜潛入裏正家改了那上面的內容,否則,這六兩銀子她是掏定了。
寶兒不禁為梨花惋惜了,這若是沒有三兩銀子,陳氏在家裏住一段時間,或許沒有起房子的壓力賣女的心思會淡下去,可一旦有了錢,錢還不夠的時候,她可以想很多辦法去弄錢,最為直接捷徑的就是當初想好的。
分家本來就沒寶兒什麽事,等沈老爹都交代完了,祿德就背着寶兒回去了,走了大半的路祿德都不見寶兒說上半句話,平日子叽叽喳喳的人,現在就覺得是背了塊石頭一樣,一點聲息都沒。
“咋了不說話。”
寶兒情緒确實有些低落,拉着祿德後腦勺上的頭發,“大哥,你說,爺爺其實是不想分家的對不。”
祿德楞了一愣,随即想起當初王氏帶着他們分出來的情形,背着她的手掌輕輕拍了她兩下,“這再不分,等祿明祿柏以後娶媳婦了,家裏還住的過?”
“那起碼也不是現在。”寶兒嘀咕着,祿德幹脆放了她下來,蹲□子看着她,“那咱們家以後都不分家,你說可好?”
寶兒嘟着嘴點點頭,“把後頭的都起了房子。”祿德聽她孩子氣模樣的說話,勾了勾她的鼻子,背起她往家裏走。
分家事後的第三天,李氏就來寶兒家了,寶兒将她迎進了院子,李氏手中抱着正頑皮的喜菊,頗無奈的開口道,“這準備在農忙前把房子給起了,但是喜菊無人照看,她哥又要去學堂了,三嬸就想着,托你們照看些日子,晚上三嬸就來帶她回去,白天在你家幫三嬸照看些可好?”
喜菊鬧騰着要下地走,看到雞舍裏的雞就要走過去抓,吓的幾只雞都縮在了雞舍的裏面,她還扶着雞舍的攔木板上掂了掂腳試圖爬過去,一副霸氣十足的模樣,李氏趕緊把她抱了起來,她還不依了,揮着小爪子要下去,寶兒放下手中的籃子,從李氏手中接過了喜菊,牽着她的手走在院子裏,“行啊三嬸,那就讓喜菊在我家呆着呗,和翠兒小栓也有個伴。”
寶兒險些抓不穩她,喜菊又往屋檐下的狗窩走過去,看着大毛她們口中不斷的說着,“咕咕,咕咕。”
“這孩子開口的晚,見到什麽都說是‘咕咕’。”李氏無奈地說着,口中充滿了寵溺,寶兒拉着她的手指着屋檐下懶懶趴着的大毛它們對喜菊說,“這不是咕咕,這是小狗。”喜菊扭頭看了寶兒一樣,張開嘴巴,堅定地說道,“咕咕!”
好吧,寶兒彎下腰将她抱了起來,“走,我們去屋子裏玩。”說完就抱着她進了屋子,李氏将平時喜菊吃的玩的留下來,自己匆匆趕回去了。
陪着喜菊玩了一會,小家夥就在屋子裏呆不住了,心心念念着外面地雞和狗,小手一直往門口點,身子還不斷傾過去,吓的寶兒只能抱着她,翠兒和小栓和抓不住她一個人,這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最喜歡到處跑了,一不留神都磕着碰着了,寶兒忽然很想給她弄個娃娃車,人往裏面一放就安全多了。
快到中午了,寶兒才開始犯難,這要準備做飯了,她又不放心這麽個皮孩子,只能等大哥他們回來,想着門口傳來喊叫聲,寶兒讓小栓出去開門,聽到小栓喊了聲,“濟林哥。”
“濟林哥,你這麽早就下學了啊。”寶兒抱着手中拿着撥浪鼓的喜菊,蘇濟林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看到炕上的喜菊道,“快參加春闱了,夫子讓我回家看書。”
“濟林哥你學問這麽好,一定可以中的,等過了春闱再葛三年就可以參加秋闱了,到時候你就是舉人了呢。”喜菊玩膩了手中的撥浪鼓,往床上一丢,順着聲音的來源看向蘇濟林的方向,忽而似眼前一亮,啊啊着兩聲,竟然伸手要蘇濟林抱。
“乖,別鬧。”寶兒輕聲和喜菊說着,喜菊還是伸着手要撲上蘇濟林,沒等寶兒開口說什麽,蘇濟林就上前将寶兒抱了起來,過了年就十二歲的蘇濟林個子要比祿生高上不少,身子也較為挺拔,不似祿生那樣曬的有些黑,看上去白白淨淨的,笑起來很是溫和。
“她叫什麽?”蘇濟林抱了一會喜菊,寶兒才發現,這孩子到了他懷裏竟然不折騰了,摟着他的脖子,也不鬧着要下地去了,心裏不禁升起一股無力感,難道這麽點大的孩子也有異性相吸這一說了。
“喜菊,是我三叔家的孩子,他們這段時間起房子,我幫着照看一下。”
蘇級林抱着喜菊低聲逗着她,喜菊摟着他的脖子,直笑着,寶兒越發的覺得,這家夥以貌取人啊!
反正是送上門來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寶兒就讓他看了
一會,自己進竈間燒午飯了,喜菊足足喝了一年的奶才斷掉,現在吃的還是比較稀的飯,寶兒起了個小鍋子将煮下的稀飯又炖上了一會,将過年腌下的貢肉切了一些,切成了細碎一些的,拿起竈臺上浸在盆子裏的豆腐,切碎了放在一個甕裏賣弄,貢肉放在竈鍋裏炒了一下,加了些水煮開了倒在甕中的豆腐上面,然後蓋上蓋子把甕拿到另外的鍋子裏去蒸着,簡單地炒了兩個菜後祿生下了學回來了。
寶兒看到喜菊還纏着蘇濟林不放,有些頭疼,這都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再不讓他走,那個顧奶娘該上門找人了,于是伸手要去接喜菊,喜菊不讓,蘇濟林還笑着拍拍她的後背,她更加有恃無恐的摟着他的脖子。
“濟林哥,你要是不嫌棄,就留在我家吃飯吧。”寶兒開口邀請他,本想着提醒他一下,我們家到飯點了,結果蘇濟林直接點點頭,“我還從來沒有在寶兒家吃過呢。”
寶兒讓小栓去了一趟蘇家和顧氏說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濟林哥,這要你陪着我們一起喝粥吃餅子。”
添了碗筷後,寶兒将煮稠了的米粥端到桌子上,讓祿德套上手套把蒸好的甕也端了過來,打開蓋子,裏面的豆腐還冒着熱氣在那裏翻滾,寶兒拿着筷子在裏面搗了搗,讓肉末的味道下去,拿了幾勺放到稀粥的碗裏,又拿了幾勺子的菜湯拌在裏面,嘗了下味道略微感覺有一點點鹹味,拿着小勺子要去喂喜菊。
結果喜菊頭一偏,沖着蘇濟林含糊不清地說了個‘吃’字,寶兒無奈地把碗交給笑盈盈的蘇濟林,“麻煩你了,濟林哥。”
“沒事,我就怕喂不好。”從碗裏拿起一小勺子的稀粥蘇濟林吹了吹,往喜菊嘴裏送,小家夥很是幹脆的吃了下去,張着口要第二口。
“看啥呢,快吃飯,難道要姐我喂你不成。”寶兒見小栓盯着,拍了一下他的頭,催促他趕緊吃飯,拿起盤子裏的糜子餅咬了一口,這糜子粉磨的比往常稍微細上一些,寶兒加了些切碎了的鹹菜進去,吃起來不那麽淡,就着稀粥喝着還算湊合。
等吃完了飯,蘇濟林根本沒吃兩口,盡喂喜菊了,寶兒覺得過意不去,要去下面給他吃,被他連聲拒絕了,“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寶兒直接送他到了門口,沒理會身後喜菊的叫喊聲,顧氏肯定還是等着他回去吃飯的,剛才喂完了喜菊他都沒動幾筷子,就吃了點肉末蒸豆腐,那糜子餅碰都沒碰,本來就不應該留着吃飯,就好像大少爺降臨了似的,弄的他們都不自在,寶兒回頭假裝沉着臉看着一臉無辜的喜菊,“小色女,不帶你這麽看長相的。”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送上,涼子在這裏提一下關于春闱和秋闱的時間,我百度了一下,大概就是初春和秋天的時間,在此文中涼子就設定了春闱的時間是三月份,秋闱是**月份,涼子歷史文盲,所以這點上大家就不要考究我啦,哈哈
☆、最新章節
孫氏看着老三家起房子,心裏算計着這一筆賬,老四定親的時候,三房裏拿出了二兩銀子,回頭自己還貼了一兩回去,沈老爹看她這樣,也不愛搭理,任她在那裏發牢騷,春闱将至,縣城的學院也開了課,四叔榮柱早早的回了去,只等成親的時候再回來。
三叔家的房子起的很快,比寶兒家的時間還短上一些,二叔家還是沒什麽動靜,這二月到底,陳氏還沒從沈老爹家搬出來,錢是拿了,也沒說不搬,房子還沒起呢,再住兩天呗。
這會,陳氏拉着張婆子正在那裏讨價還價關于自己閨女的價格問題,張婆子做牙婆這麽多年,什麽樣子的父母沒見過,但凡是要來賣掉孩子的,總是要在一個錢字上追根究底。
陳氏聽張婆子說完了之後,站在牆頭搓着手,“這我們家梨花還小,能不能給她找一戶稍微好些的人家,我這做娘的心裏也好受一些。”說着陳氏竟有了要落淚的跡象,張婆子奉于職業精神,反握着陳氏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大妹子,我們一家人我也不說兩家話,我也知道你這心疼孩子,要不是家裏過不下去了也不至于走這一步,自然會給你們家梨花找一戶殷實點的人家,即使過去做個廚房的燒火丫頭,這起碼也得吃飽了飯不是。”
張婆子說的這番話極為貼陳氏的心,這心裏再怎麽想的岔,嘴上咱們還是得夠有職業素質,這誰家是靠賣孩子來生活的,且不說陳氏懷的是個什麽心思給梨花簽活契,也不去問他們家是不是真的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這些張婆子都不關心,她只關心,姑娘還是男娃,幾歲了,模樣還過得去不,活契還是死契。
陳氏哀傷了那麽一下,象征的抹了兩把淚,等到這麽些前戲完了,下面就該是正題了,陳氏擦了一把眼淚,抓着張婆子的手殷切的問道,“那這八年的活契,怎麽算吶?”
張婆子伸出手示意了個三,“三十兩。”陳氏兩眼一放光,三十兩!
“死契的話就是五十兩。” 陳氏還算是有些良知,死契的話,這閨女自己等于是白養了,搖搖頭,“活契就好,活契就好。”
可不論死活之等,一旦為奴,其性命很大意義上就由不得自己了,陳氏此刻想的都是那三十兩,起個房子只要十兩不到,這樣的話還能攢下這麽多,陳氏嫁給沈二柱算上自己的嫁妝這些年也花的差不多了,攏共還不過五兩。
“張...張嬸子啊,這,可以簽了先給我銀子,回頭等屋子起了,再來帶走梨花成不?”陳氏猶豫着開了口,現在還住在沈家,和孫氏擡頭不見低頭見,這要是在院子裏帶走了梨花,肯定鬧出不少事。
張婆子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反正這人是跑不掉,“那我回去準備一下契書,回頭你來按手印。”
兩人似特務接頭,說完了朝着反方向各自走了,這廢舊的屋子就像是沒有人來過一樣,依舊頹廢的在那裏…
三叔家的房子起好了,祿德祿生幫忙一起過來搬東西,孫氏站在門框邊,仔細地盯着他們,生怕帶走了自個的東西,那一桌一椅還是沈家的呢,李氏也沒想着帶這次舊的過去,讓木匠重新敲了桌子凳子,寶兒去看過那新房子,連着排四間屋子,後頭落了豬圈和雞舍,院子不大,離陳百年家倒是挺近,簇新的屋檐和院落看上去都很不錯。
三房的搬走了,孫氏就直盯着二房,陳氏也不急,說着選日子動土,又說着挑地方,選來選去,竟然選了個離寶兒家不遠的地方,左右不過多少的路,就在王二叔家斜對面,陳氏這頭忙着選日子,還去了一趟張婆子那裏把契書給弄好。
“在這裏按個手印就成了。”張婆子指着契約紙下角那兒,已經按了個張婆子的手印,陳氏也不識字,拿着紙看了半天才悻悻地問她,“這,我也看不懂。”
張婆子剜了她一眼,從懷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桌子上一個精致的木盒子,裏面分成了兩個格子,格子裏整整齊齊的疊着兩疊的紙,張婆子分別拿了兩張給她看,指着上面的字對她說,“你看,這張是活契,上面有年限的,下面也标注了活契,吶,這張是死契,沒有年限的。”陳氏看了看,這平時關于數字的還隐約認得幾個,仔細看了幾眼後,在兩張紙上都按下了手印,“得,我還信不過你麽,再怎麽也不會坑害了自己村的。”
張婆子拿出一個錢袋子,連着一張契書遞給她,“你這話說的在理了,三十兩,自己數好喽,這契書保管好了,別弄丢了,一個月後我來帶走梨花,這一年到頭你可以去看她幾次,她能不能出來要看主子肯不肯,至于這些年的工錢,就是這三十兩了,還有一個月時間,你就多吩咐她一些。”
陳氏都應下了,将錢袋子往懷裏一塞,踹緊了出了張婆子的家,寶兒站在田埂上遠遠的望見陳氏從張婆子家的院子裏出來,心裏忽然冒出不太好的預感,難道陳氏要準備賣了梨花了,寶兒匆匆趕回家,視線落在陳氏選好的那空地上,這地可比三叔家大的許多...
有了錢二叔家的屋子動土很快,也不用孫氏再催什麽,陳氏逢人就說自己家男人踏實,這些年攢了幾個錢,就為了造兩間屋子給我們住,寶兒天天出自己家院子門口就可以看到他們造房子的進度了,偶爾梨花還會來她家坐坐,每一次來寶兒都是欲言又止,到了最後每次梨花來,寶兒都一副自覺心虛的樣子,幹脆跟着王二叔進城趕集去了,順便将這些日子收的雞蛋給賣了,買些東西回來。
三月初的天中午的時候稍顯回暖,早晚的時候氣溫還是很低,春捂秋凍,即使天稍微暖了些也不能脫衣服,這年代,生不起病。
年後的集市熱鬧的很,寶兒也有三四個月沒有進城了,跟着王二叔去了牙行賣了雞蛋,這回連驗貨都省了,那掌櫃直接收了給錢,十分爽快,寶兒将錢藏到衣服的夾層裏,跟着王二叔坐在路邊擺攤,春凍後的蔬菜也是十分難得的,去年賣八文錢的寶兒挂了十文的牌子,笑盈盈地在哪裏叫賣。
春凍一過祿德就忙着要種糜子,今年因為要準備多種一些苞米,祿德少種了半畝地的糜子,幸好這苞米不是要長一整年,否則她家今年都該吃腌菜過日子了。
寶兒叫賣了一會和王二叔說了聲自己去逛了一下,這縣城擺攤的一條街寶兒來了幾趟也算是混的熟門熟路了,祿生在學堂裏已經半年多了,那支原先買的毛筆寫的都快要脫毛了,練字用的紙張貴,那毛筆更貴,寶兒一看那價格就有些咋舌了,紙一張二十五錢不說,那最普通的毛筆,竟然要八十個錢一支,寶兒看了一會都有些難以下手,那夥計看的煩了,揮着手要趕寶兒出去,“小丫頭別擋着我們做生意,去去去,這是你該來的地方麽。”
寶兒剛要說話,身後就傳來了呵斥聲,“什麽地方是我不該來的。”寶兒覺得這聲音挺熟悉的,回頭一看,竟然是徐庚寅,帶着兩個随從,雙手交叉在背後,微擡起頭看着那個夥計。
夥計一見這架勢,忙點頭哈腰,順帶着要趕寶兒,“少爺裏邊請,喜歡什麽慢慢看,我說的是這個不知哪的野丫頭。”說着推着寶兒要往外走。
徐庚寅伸手一攔,低頭問寶兒,“你要買什麽?”
寶兒搖搖頭,“我随便看看。”這本來覺得店裏頭的筆應當好一些,可外面攤子上的毛筆才六十個錢,質量看上去也沒差幾分,徐庚寅才不信她的說辭,瞪着夥計大聲道,“剛才她看什麽來着。”
夥計也是個聰明的,一看這樣就知道人家是認識這小姑娘的,開門做生意的,誰還管你什麽關系,付錢就是了,夥計指着裏面架子上吊的毛筆,“剛才那小姑娘看的是這個。”
寶兒順着視線一看,這夥計是存心坑徐庚寅的吧,她看的是最便宜的,夥計指的可是最貴的。
“你喜歡這個?”徐庚寅看了一眼問寶兒,寶兒忙搖頭,“我随便看的,走了。”說着想去拉徐庚寅,一想這又不是自己哥哥,剛伸出的手就縮了回來,徑自往門口走去,徐庚寅可不管這些,兩步過去就拉住了她,有些不滿,“你怕我買不起?”
寶兒一看他那二世祖的樣子又要出來了,急忙拉住他,湊到他耳邊輕輕道,“你別聽那個夥計瞎說,我才不喜歡這裏的呢,我在外面的攤子上早就看中了,再說我剛才看的也不是他說的那個。”
徐庚寅示意了一下随從,自己跟着寶兒出了門,走到了她所說的攤子,那确實有不少毛筆,寶兒拿着和鋪子裏看着差不多的一支在手心裏滑了一下,“大叔,這個怎麽賣啊?”
“六十文。”
寶兒讨好的看着那個大叔,“便宜些呗大叔,我二哥去年剛上了學堂,我好不容易攢錢給他買筆,可是我只有五十五個錢,大叔你就便宜些賣給我吧。”
徐庚寅要說什麽,寶兒左手往他衣服上扯了一下,繼續和擺攤的大叔賣萌。
“行了行了丫頭,就五十五個。”寶兒笑盈盈地數了五十五個銅錢給攤販,心滿意足的用小手帕将毛筆包了起來拿在手中,走了遠一些徐庚寅終于忍不住開了口,“這麽便宜的筆寫起來不好,你買不起我去鋪子裏給你買好一點的。”
寶兒回頭看着他,“咱們家買得起哪種就用哪一種,不需要更好的。”
“我送給你啊。”徐庚寅見她認真的模樣,也不敢擅自做主去買,寶兒笑着搖搖頭,“你說一個乞丐渾身邋裏邋遢的,但是他卻戴了一頂好貴氣的帽子,這樣奇不奇怪?”
徐庚寅聽懂了她的意思,沒了話,寶兒見他臉色有些變化,知道他不會去了才松開了手,“我不是貶低自己,但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是不是,好的東西多了,難道要砸鍋賣鐵的去得到,大哥哥你的夫子一定教過你的不是嗎?”
寶兒一給他戴高帽子他就往裏面跳了,“夫子當然教過了,我...我這是怕你哥哥字寫不好。”
“寫不好字的人用神筆也寫不好,寫的好的人即使用樹枝在地上劃也能寫出一手好字,筆的好壞不是最重要的,大哥哥你說是不?”
寶兒一口一個問題,徐庚寅想了下才開口,“你的話是不錯,夫子說關鍵在于個人,全靠東西也是不行的。”寶兒這才點點頭,“大哥哥,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徐庚寅拉住她,略微有些漲紅了臉,“你什麽時候再來?”
寶兒看着他,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等到苞米收成的時候我再來。”說完掙脫了他的手擠入了人群中。
徐庚寅看着她走開,問身後走上來的随從,“苞米是個什麽東西?”
兩個随從都愣了,苞米,他們還真沒聽說過,面面相觑之下,一個随從手中捧着剛才在鋪子裏買的毛筆,還用精巧的盒子裝着,低着頭問他,“少爺,這筆。”
徐庚寅瞥了一眼,“拿回家放我書房裏,對了,今天我出來做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回去了不準向任何人提起,爹和娘都不行。”
“是,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丫丫的終于更新上了,360換搜狗,搜狗換火狐,換了好幾個浏覽器才更新上,JJ這個受啊,抽死了~~~
忘了ps:感謝可愛莫妹子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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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叔直接把寶兒送到了家門口,寶兒抱着東西跳下了車,對着坐在前頭的王二叔道,“二叔你等一下,我去拿種子給你。”
從糧倉裏拿了小袋子苞米種子遞給王二叔,“二叔這些您先拿去,估計夠個三畝地種的,今年多種一些,明年不見得能賣這麽好了。”糧食需要一個普及的過程,而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總能賺到最初的那桶金,寶兒不求獨占,只要抓牢那一桶金就夠了。
送走了王二叔寶兒才把今天買的東西拿了出來,再将錢放好入賬,這才去竈間準備燒晚飯,起了火燒熱了鍋子,燒了一盆子簡單的腌菜,在鍋子裏貼了些糜子餅,煮了些稀粥裝在陶盆子裏端上了桌子,拿着去年曬下的帶豆在水裏泡軟了蒸熟,切成段放了些辣椒和鹽攪拌在了一起。
一年過去,寶兒驟然發現,自己長高了不少,去年的時候不停在小凳子上她還夠不着竈臺上的東西,今年手一伸就拿到了,只不過做飯還是得用到小板凳…
到了天色漸暗的時候,祿德回來了,院子裏傳來打水的聲音,寶兒将稀粥從陶盆子裏盛了出來給他們添上,從竈間裏将熱在鍋子裏的糜子餅搬了出來放在桌子上,上了凳子問祿德,“大哥,地整好了沒,過幾天可以種糜子了,那菜都挖回來呗,吃不光就弄點酸菜,反正去年腌的也快吃光了。”
家裏就這麽幾畝地,糜子割了那地就要種菜,回頭等要種糜子裏,菜都要割掉翻地種糜子上去,霜凍過的白菜割回來趁着新鮮吃掉一些,其餘的可以腌酸菜放壇子裏,寶兒知道多吃腌制的東西對身體不好,就像那過去看那些報道信息,韓國人得癌症和白血病的幾率比較高,有部分的原因和他們常年與這些腌制品為伴,農村裏本就沒什麽吃的,多的菜舍不得扔也都腌制了起來,寶兒怕的就是這個,再說古人的笀命還極短呢,于是她想着能有什麽法子能給家裏人補補身子。
祿德喝着粥點點頭,“你不是要種南瓜麽,等我把糜子種好了。”
“快農忙了,我和夫子說一聲,也來幫大哥吧,不然到時候來不及下地了。”祿生拿了個餅子手撕着喝着粥開口道,“今年考試前後還能放些日子,正好可以回來幫忙。”
寶兒擡起頭看着他,“不參加童試的人也不用去學堂啊?”
祿生點點頭,“也就幾天功夫,夫子的意思是不能專注于讀書,還不如這個時間回去幫家裏做點農活。”寶兒眯着眼笑着,這夫子還真有意思,想法還挺趨于前衛的。
“那到時候二哥你陪我在村子裏逛逛呗,我看枕頭草應該可以挖了,咱們院子裏的架子上空了好久喽~”
小栓立刻舉着小手道,“大姐我也要去!”
寶兒一眼掃過來小栓立刻補充道,“濟林哥要參加考試,所以我也休息。”
寶兒放下筷子,拍案而定,“成,到時候一塊去。”
三月初二叔家的房子終于起好了,前前後後二十來天,那前後六間的屋子正式蓋了好,寶兒一出院子向右一看就能看到那新落成的院子,高高的圍牆,二叔家一共就那麽幾個人,寶兒不免覺得可笑,走進屋子裏拿出一個用陶瓷做的小娃娃,底下是用泥塊封住了,描繪的顏色算是精致,十分的可愛,寶兒将小娃娃放到了口袋裏,帶着小栓他們去二叔家吃進屋子酒。
讓翠兒小栓去玩,寶兒自己拉着梨花進了她的房間,梨花和她姐姐葵兒兒一塊睡,寶兒看着屋子裏的陳設,大都是葵兒的,心裏一發酸從口袋裏掏出那個陶瓷娃娃塞到梨花手裏,“這個送給你。”
梨花拿着那陶瓷娃娃,擡起頭望着寶兒,“寶兒姐姐,這個是給我的?”
寶兒伸手摸摸她的臉,“這是我去縣城的廟裏求來的,把這個帶在身邊,任何時候都不要丢掉了,好好帶着,直到你有一天走投無路了,你就砸碎它,菩薩就會幫你一次。”說着寶兒都覺得自己是在胡扯,但是這也是一種人的信仰,至少梨花在這個年紀,也許會信,梨花見她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認真的點點頭,小心的摸摸陶瓷光滑的表面,“寶兒姐姐,這一定很貴吧。”
寶兒忍着眼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