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潮之中
說完這句近似于攤牌自己之前另有打算的話後,夏油傑在暗地裏觀察着對方的反應。
然而,與他預料的不同,宇智波帶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剛才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地調侃他和五條悟時身上的那層浮誇的情緒外殼,很快就在他身上剝離了。
那雙異色的雙瞳裏看不出什麽具體的情緒,到最後,黑發的宇智波只是移開視線,意味不明地回應道:“有後手就好。”
沒有再說其他的,宇智波帶土向着某處虛空望了望,面上浮出一絲冷笑:
“你這男朋友還真的挺忙。吃完三塊蛋糕就要去出任務,跟某些人一樣,可真是天生的勞碌命。”
夏油傑摸不準他話語裏暗指的某個人是誰,理智地沒有對此發表看法。
與此同時,他已經放棄去糾正宇智波帶土對五條悟的稱呼了。男朋友就男朋友吧,別說到其他人面前都無所謂。反正也不會真的有其他人誤解他和悟的關系的。
“能者多勞。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悟的工作維系着整個日本咒術界的平安。若是不消除咒力的外洩和咒靈的形成,情況只會一直這樣維持下去。”夏油眯着眼睛,若無其事地笑着,笑臉看上去有種神佛般的和善,“要我說的話,還是殺掉普通人比較快吧。”
在同為特級咒術師的九十九由基的研究中,普通人産生的情緒以及外洩的咒力才是咒靈産生的根源。咒術師為了保護普通人而去死,值得嗎?不如把身為問題根源的非咒術師殺光更省事。
夏油的理論正是根據此才成形的。不過他對當今咒術師的生存現狀的不滿與對非咒術師的存在根深蒂固的厭惡感也是原因之一。
宇智波帶土聞言,瞥了他一眼,并不接茬,只是道:
“別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了。都看過後面的發展了,你現在準備怎麽做?”
夏油傑沉默下來。他的眼神閃爍不定,整個人一下子沉靜下來,垂着眼睛像是在沉思。
“快點。”宇智波帶土催促他,“再不決定他就要吃完最後一個大福走掉了,說不定還是瞬移。”
“……不是說只吃了三塊蛋糕嗎?”夏油傑發現了言語間的漏洞,愣了一下,有點疑惑地問道,“怎麽還有大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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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電話那頭讨價還價,說是非要吃完這個大福才肯走。”宇智波帶土不耐煩地再次催促,“你想沒想好?”
夏油傑被這一打岔,失去了糾結的心情,最後只是嘆了口氣,說道:
“想好了。就那麽辦吧。”
五條悟沒管伊地知在另一頭慌張的挽留聲,愉快地挂掉了電話。
關掉通話界面之後,亮起來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寥寥無幾的通訊錄。五條悟的目光在夜蛾正道、家入硝子和伏黑惠的名字上掠過,對高專的任務會通知到誰那裏心知肚明,手指沒有停頓,直接打開了相機,美美地用粉色的少女濾鏡給才咬了一口的桃子大福拍了張照。
做完這件事後,他笑眯眯地低頭,拿起大福正要遞入口中,餘光卻在此時瞥到了窗外的一個身影。
他立刻忘記了手中的甜食,轉頭去看外面,明顯怔住了。
這是他隔着眼罩也絕對不會認錯的身影。
甜品店擦得幹淨無垢的落地玻璃窗被午後的陽光照得透亮,街道上的人流在六眼的目力中纖毫畢現。行人皆是行色匆匆。這是世間最平常的一幕,在各種混雜的情緒中,些微的咒力升騰,這都是五條悟看慣了的景色,從不會為此駐足。
吸引住他的目光的,唯有站在人流中的那一人。
比尋常人要高大不少的身形,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上,發梢随意地翹起,在腦後挽起小半。青年站在人群中,身影時不時被走過的人遮蔽,像是影子般站在人群中,身披的漆黑僧袍和金綠色的袈裟都是那樣的引人注目,卻沒有任一行人對他側目,像個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幽靈。
但那側臉的線條卻也是那麽熟悉……像是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
五條悟難得有些恍神。他都快記不清自己的上一次失神是在什麽時候,也記不清上一次在短暫的睡眠時間裏夢見夏油傑的時候,又是在重溫哪一段青春。
這個男人從過往的歲月裏走出來,就像一道記憶的殘影。
在人流中無聲無色,無動無靜。
是錯覺嗎?
在一年前,親手殺死的摯友,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五條悟湛藍的眼瞳在下一秒收縮起來。
他凝視着的那個人,在亘古般的沉默後,像是察覺了他的目光,微微向着他的方向轉過臉來。
眉目與他在百鬼夜行中所見的毫無差別。細長的眼眸就這樣淡淡地看着他,卻也像是沒有看見他一般,沒有情緒,只餘空寂。
只是一眼。
身着袈裟的黑發男人轉身,向着某個方向行走,消失在了人群中。
到此時,距離五條悟發現夏油傑,時間只不過過去了不到三秒。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撇下了桌上還剩小半的蛋糕,用最快的速度奪門而出。他站在甜品店門前的街道上,拉下了眼罩,一雙蒼藍色的眼眸快速掃視着周圍的人群。
六眼能看到常人難以企及的世界,距離和人群都并非阻礙,所以在熙攘的人流中找人對五條悟來說不算難事。
尤其是在一群普通人中找一名特級咒術師,按照常理應該是比在海量的綠豆中挑出一顆紅豆更簡單的事情。更別提,他在找的人,擁有他十分熟悉的、絕對無法錯認的咒力波動。
但五條悟越看,就越煩躁。
他忍耐着內心騰起的情緒和一無所得的預感,轉動頭顱繼續尋找。
沒有。沒有。沒有。
哪裏都沒有,哪個方向都不見那個身影。
夏油傑像是化入海洋中的一滴水,憑空蒸發在白日之下,無形無色,連五條悟的六眼也找不出一絲他存在過的痕跡。
五條悟站在人群中,低下頭。
他手裏的桃子大福還沒有放下,但在情緒的劇烈波動下,內部盈滿的雪白奶油已經被他捏變形了,從小小的缺口中湧了出來,沾在他的手指上。
白發青年垂下頭,伸出舌尖,小心地舔了舔指腹上沾染的奶油。和外皮上的糯米粉末混在一起,輕盈甜蜜的奶油中也多出了幾分無味的粗粝感。
他的心情也變得有點像沾在舌面上的奶油一樣。
涉谷人群中驚鴻一瞥,他無比确定,自己剛剛看見的那個身影,一定就是夏油傑本人。
不止是六眼傳遞的訊息,他的靈魂也在向着內心叫嚣着這個事實。無數的青春回憶在頃刻間湧上心頭,五條悟站在街頭,慢慢地吃完了那只被捏變形的桃子大福。
“走了嗎?”
“吃完大福就直接走了。”宇智波帶土從神威空間內部窺視着外界的情況,啧啧有聲,“出任務去了吧,連剩下的小半塊芝士蛋糕都沒回去吃完。夏油,你确定這樣做沒事?”
“這樣是最合适的。”夏油傑輕聲說道,“悟不可能認不出我。他知道了我的存在,不管怎麽猜測,總比那邊先抓住這個動搖他的主動權要強。”
這也算是比較合理的解釋,能夠說服夏油傑自己。但宇智波帶土聽完,卻察覺到了他特地沒有說出來的言外之物。
“要避免他被算計,應該還有更合适的方法吧?”他露出了在夏油看來有點嘲笑意味的微妙表情,“是私情?”
“……也算吧。”夏油傑平靜地承認道,“有些私心。”
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兩個都默契地沒有過多糾纏。
确認五條悟确實沒辦法追蹤到通過神威空間轉移的他們後,宇智波帶土和夏油傑一同回到了據點。
繼對五條悟的觀察和處理暫時告一段落後,他們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交流。
首當其沖的,就是那件事。
“現在,可以說一說‘拯救世界’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嗎?”夏油傑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露出了一個笑容,“帶土前輩。”
“別笑得那麽假惺惺的,看起來瘆得慌。”宇智波帶土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皺起了眉頭,單手撐着腦袋,“我還沒答應要跟你合作,着急什麽?”
“也不是這個問題。”夏油傑說,仿佛正在談判中的放松表情讓他看起來心有成算,“最好的情況是可以争取到悟的助力。但我相信就算是前輩來判斷的話,也不會擅自幹涉原本的‘命運軌跡’的吧?”
這點也很好理解,是夏油傑在看見《咒術回戰》的漫畫時就意識到的事情。
既然存在着預言式的優勢的話,在考慮想要達成的目的的最穩妥途徑的同時,不變動其發展趨勢才是将知曉未來的優勢最大化的合理方法。
這件事是連宇智波帶土也不得不承認的。
這也意味着在必須要改變的節點之前,五條悟沒辦法成為拯救世界的隊友,最多不會阻礙他們這方的行動而已。
那麽問題又繞回了之前夏油所說的“能力不足論”。
夏油傑本身在拯救世界這件事上是不是真的“能力不足”暫且不論,但宇智波帶土經過對于五條悟的觀察後,應該已經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不知道考慮好了沒有?夏油傑想。
“哼,這是自然。”出乎意料的是,比起夏油想象中的思慮,宇智波帶土給出的反應要幹脆得多。黑色短發的青年哼笑了一聲,提起了一點興趣似地看向他,問道,“所以你想好要付出什麽來讓我與你合作了嗎,夏油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