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v

布魯斯忍不住側過頭, 瞥了眼這個有些疏離卻活得十分肆意的女士，戴安娜笑得微妙而興味。

布魯斯卻在轉頭的時候，無意之間看到了他們旁邊的這一列的油畫《油菜花田裏的少女》, 油畫乍一看沒有任何不會的地方, 但油畫的畫框的邊沿，因為金庫之中明亮燈光的照射, 反射出一種現代化學粘合粘劑的光芒。

克拉克和戴安娜順着布魯斯的視線看去, 這兩人都微微皺起了眉。

緊随其後走進來的卡拉漢警官看着這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這幅油畫上, 也看了過來。但是恕凱特直言，她知道這是幅油畫——一副畫得非常美好的油畫，除此以外她就沒有獲得什麽額外的信息了。

布魯斯側首看向戴安娜，雖然他已經能夠肯定這是一幅做工精良的贗品, 但是他仍然用一種十分不确定的口氣對戴安娜說道：“戴安娜你來看看，這幅畫，我總覺得看着有些別扭。”

站在凱特身旁的倫納德聞言快步走了過來, 他顯得有些着急：“你別開玩笑，韋恩先生，戴安娜, 這畫是……是真的嗎？”

戴安娜沒有回答, 但倫納德看着戴安娜微微皺起的眉已經心生不安, 戴安娜走到這幅油畫前，她撚起胸前挂着的放大鏡, 仔細看着油畫上的筆觸, 她認真地審度着油畫繪制的筆法和方式。

克拉克站在戴安娜身後, 他屏着呼吸也看着這幅畫, 他之前順着布魯斯的視線看到了畫框與背板之間的化學黏合粘劑的反光, 他沒有布魯斯對于古董的鑒賞能力, 他只能确定這幅畫有問題。

但是克拉克站在戴安娜身後看着這幅畫，他注意到在畫面油菜花田褐色的田埂上，黏着一根混入顏料裏的筆刷的細毛，超人的透視眼有着深入直至基因的透視能力，他看的清楚，這是跟土黃色尼龍毛。

一副據說是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上沾着一根土黃色尼龍毛——這畫十有八九是臨摹的贗品。

克拉克往工作臺走去，他從工作臺上取了鑷子和透明的小盤子，戴安娜便也看到了這根油畫畫筆脫落的毛，她剛擡頭，就看到克拉克特別貼心地把鑷子送到了戴安娜的手邊，戴安娜視線在克拉克微笑的臉上勾了勾，狀似漫不經心地看了眼皺着眉頭的花花公子。

古董鑒定師勾着唇收回了視線，她饒有興致地旁觀着這對互相在意的朋友，手下的動作卻謹慎而細致，她慢慢地把那根脫落的筆毛挑了下來，放在托盤上。然後戴安娜舉起手裏的放大鏡，認真地看了起來。

“怎麽樣，戴安娜？”倫納德着急地問道。

“贗品。”戴安娜的回答非常簡短。

倫納德罵了一句：“該死的。”倫納德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

然後她才解釋道：“這幅《油菜花田裏的少女》是文藝複興時期意大利畫家卡內基.坎普的早期作品，這幅畫仿制的人技藝十分高超，坎普早期油畫的畫風風格十分細膩，這個人臨摹的十分到位，但是終歸在筆觸和筆法上與原作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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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根筆毛，是土黃色尼龍毛，”戴安娜說道：“如果你需要更為細致的鑒定标準，我可以申請有資質的鑒定機構對油畫的顏料進行鑒定，我但我相信，這個油畫所用的顏料一定是現代工業的造物。”

“我就知道！”倫納德氣惱地嘟囔了一句。

凱特聽到了他說的這句話，立即問道：“你知道什麽，倫納德先生？”

倫納德深深嘆了口氣，說道：“我之前只是懷疑，我懷疑公司裏有人把鑒定為真品才送拍的拍賣品調換成了贗品，他們通過拍行拍出了贗品，又在國外的地下拍賣行将真品再次拍賣，掙了雙份的錢。”

“你有證據嗎？”凱特追問道。

“我只是從小道消息裏聽人說，”倫納德回答道：“曾經拍賣行派出的商品，在墨西哥的地下拍行又被人拍到了手，而那人拍到的才是真品。但調換公司裏拍品的人手段很高超，或者說他請的僞造拍品的人手法很高超，我這才邀請了戴安娜在拍賣會前對拍品進行鑒定。”

戴安娜聽到凱特和倫納德的對話，她點點頭。

凱特繼續問道：“你有懷疑的對象嗎，倫納德先生？”

“有……”倫納德看了眼手插兜站在一邊若無其事的布魯斯、克拉克和戴安娜三人，說道：“借一步說話，卡拉漢探員，畢竟我沒有證據……”

“我在拍賣會場布置了絕對沒死角的監控系統，而且我在金庫和會場的出口都布置了X光機，派了我絕對信任的主管管理監控，但是至今，監控組也沒有發現有人能夠将畫偷出金庫。”

那也就是說，真畫依舊在拍賣會場裏。

布魯斯側首看了克拉克一眼，這幾乎可以脫口而出的推理這人還沒有想到，也許是看出了布魯斯眼中的那一點點嫌棄，克拉克思索起來。超級大腦花費了0.01秒，終于制止了他摯友幾乎要忍不住的提醒。

而此時，克拉克無意之間用透視眼掃了一眼《油菜花田裏的少女》這幅畫，他發出一聲“咦”的鼻音，克拉克嘴裏說道：“我突然有了個想法，我需要一把刻刀。”布魯斯朝他看過來，這人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但克拉克從這人眼裏看出了一個字——“笨”，小時候的推理“游戲”都是白玩的嗎？

戴安娜角度能清晰看到這兩人的眼神交流，她饒有興致的看着這兩人微妙而又有趣的相處模式，嘴裏卻問道：“怎麽了？”克拉克的透視眼讓他非常清晰的看到，這幅畫的畫框之下，有一張與這幅畫重疊的另一張畫。

而另一張畫幾乎和上面的贗品一模一樣。

緊随其後的，戴安娜和凱特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倫納德說這畫是鑒定為真品後運到拍賣場的，而監控錄像又顯示沒有人把畫從會場裏運出去，那麽真畫就在會場裏。

克拉克從褲子口袋裏抽出一雙藍色的乳膠手套戴了起來，他單手抓起畫框，托着油畫的畫框的底部，視線落在畫框和背板的側面上。“你看，這個畫框和背板之間有化學粘合劑粘黏的跡象，”克拉克從凱特手裏接過刻刀，問倫納德道：“可以打開嗎？”

“開吧。”倫納德是信任戴安娜的能力的，戴安娜說這畫是假的，這畫就肯定是假的。

凱特走到工作臺前，她挑了把前端鋒利的刻刀，遞到克拉克手裏，一邊問道：“所以畫在假畫的後面？”凱特頓了頓：“等等，調換油畫的人既然有條件在會場裏拆開畫框，将假畫放置在真畫的前面，那那個人為什麽不在油畫完成拍賣後，會場将拍品交付給買家的時候，再将真畫進行調換呢？”

“這我能夠解釋，”倫納德說道：“我們拍賣行在每一次拍賣會前，都會在拍賣會前一晚，将拍品的高清照片發送給參與拍賣會的買家。而在拍品抵達拍賣行的時候就會完成拍攝工作，調換油畫的人應該是擔心買家在收到貨品之後，如果将真品的照片和贗品進行對比，事情就會暴露。”

“原來是這樣。”凱特明白了，她說道：“也就是說，這人是在你們拍攝照片前，就完成了真品和贗品間的調換。”發給買家的照片拍的就是贗品，最後買家拿到的也是贗品。

“那我就打開了啊。”克拉克說道，倫納德點點頭。

克拉克無意之間和布魯斯對視了一眼，這兩人覺得，他們心裏的計劃大概是一樣的。

克拉克把油畫放在展示架上，左手扶着油畫的畫框頂，右手捏着刻刀，順着畫框和背板間黏合的縫隙，手指尖用着巧勁，刻刀滑過一邊，克拉克轉過畫框，依次劃過四邊，最後，克拉克把刻刀卡在縫隙之間，中指托着刻刀往內一抵一轉。

畫框和背板之間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嚓”聲，畫框和背板之間就分開了，而就在分開的瞬間，一張邊緣被切開的繪有油畫的油畫布滑了出來。正是另外一張《油菜花田裏的少女》，戴安娜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了滑出畫框的油畫布。

克拉克把贗品和畫框放在展示架的旁邊，戴安娜把有可能是真品的油畫放在展示架上，戴安娜再度拿起挂在胸前的放大鏡，仔細的鑒品起來，過了許久，戴安娜篤定地說道：“這是真品。”

一直緊繃着根弦的倫納德長舒了一口氣，他說道：“感謝上帝！哦，不，感謝你，你們……肯特先生，卡拉漢探員，韋恩先生，我親愛的戴安娜……我差點想把這幅假畫扔掉！”倫納德十分激動地說道：“太感謝你們了，你們替我至少挽回了幾百萬美元的損失。”

凱特盯着靠在展示架上的那副假畫，她心裏一個推理慢慢成形。

很明顯，要想一點也不引人注意地在拍賣行的金庫裏将真品的油畫換成贗品，這人一定是拍賣行的內部員工，很可能就是倫納德私人助理，謀殺案的受害人多恩。

現在案件已經十分清晰了，謀殺多恩的人有可能是因為兩人分贓不均，也有可能是因為倫納德調查讓他們之間爆發矛盾。但是，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多恩被人殺害，殺害他的人是不可能讓藏在贗品後的真品白白的從他手中溜走的。

于是，凱特開口道：“倫納德先生，有件事情我想要拜托你？”

“請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盡我所能。”倫納德回應道。

“我希望讓《油菜花田裏的少女》繼續它的競拍，”凱特說道：“兇手一定會來取這幅贗品，而這人想要拿到拍品的真品，就只有在拍賣結束後，将藏品從金庫取出送到買家手裏的這段時間，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凱特說道：“只要FBI布置得當，我們就能找到殺害多恩的兇手，并且為您清除拍賣行裏的一根釘子。”

倫納德擡起手，他捏住了下巴，思忖片刻，“我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凱特愣住了，倫納德抛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他問道：“卡拉漢探員，你怎麽能确定，殺害多恩的兇手就一定是我們拍賣行的內部人員呢？如果他是一個外人，他已經放棄拿到這幅油畫了呢？”

“當然，到時候我們會把真品交給買家，但是，我該如何向我的客戶解釋，他收到的油畫和當初的照片完全不同呢？”倫納德十分有原則地說道：“我是岡瑟拍賣行的主管，在我明知這幅畫是一副贗品的時候，我不會進行一場有可能損傷到我們拍賣行信譽的拍賣。”

“我很抱歉，我不能答應你。”倫納德誠懇地說道。

“那……”凱特咽下了口中的唾液，說道：“那好吧，對不起，是我莽撞了。”

克拉克此時對眼前這個精明的商人倒有了幾分欣賞，他瞧了眼布魯斯沉默不語的模樣，開口說道：“我有個主意，”凱特、倫納德看了過來，戴安娜身子倚着展示臺的架子，她就愛瞧眼前這個花花公子忍不住關注又壓抑的模樣，克拉克接着說道：“拍賣行繼續《油菜花田裏的少女》的拍賣，而我，會确保這個拍品不被別的客戶拍下。”

“那不太好吧，”凱特下意識地說道：“這樣麻煩韋恩先生。”

布魯斯挑挑眉，說道：“克拉克沒有麻煩我。”

凱特腦門上的問號剛剛冒出，就看着卡拉克手搭在布魯斯肩上，這人有點随意地說道：“麻煩布魯斯幹什麽，這幅畫預估價才四百多萬而已。”

四百多萬而已。

百萬而已。

而已。

凱特莫名地覺得腦子有點眩暈，克拉克問倫納德道：“這樣，我以我個人的財力擔保，我不會讓岡瑟拍賣行受到信譽上的傷害，可以嗎，倫納德先生？”

倫納德自然不會反對，他說道：“當然，沒問題。”

而此時，克拉克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到了手機屏幕上的聯系人——托尼.斯塔克，克拉克接通了電話，克拉克的手機是普通的智能手機，并沒有蝙蝠俠所需要的防漏音功能，所有周圍的人都能聽到電話那邊傳來的指責聲。

克拉克就聽到電話裏傳來托尼憤怒的指責聲：“克拉克.肯特，你是人嗎，啊，我給你辦的宴會，你喝我的酒，你住我租的房子，你享受我付錢的服務，你們把我灌得人事不知！而我呢……”

“一覺醒來，你們兩個都走了，宅邸的侍應生也走了！連狗都不在了！”

托尼氣惱地說道：“我甚至要開二十分鐘的車，才買到一個可憐兮兮的面包，一個面包，還不是現烤的！你們兩個在哪，你們兩個笨蛋，讓布魯斯那個混蛋接電話！我看到你們兩個的定位了，你們兩個走了就算了，還在一起！”

家教甚佳的托尼罵人的詞彙十分匮乏，聽起來有那麽孩子氣的可愛。

“對不起，托尼，”克拉克十分誠懇地道歉道：“今天星期一，我要上班。并且我走的時候，侍應生們還在忙碌，我不知道他們沒有給你準備早餐。”

電話那頭的托尼頓了頓，他一口氣喘了過去，才接着說道：“讓那個笨蛋接電話，那個笨蛋手機開着靜音，單靠手機黑都黑不進去！”

托尼僅靠手機程序黑不進布魯斯的手機，他覺得就算用電腦，黑進布魯斯的手機也要費些功夫——但他并沒有在意這一點。

布魯斯掏出手機，在通話裏他看到了36個未接來電，全部标注為托尼.斯塔克。

克拉克把手機從耳邊移開，遞到布魯斯手裏，布魯斯說道：“你好，我是你要找的混蛋笨蛋。”

托尼忍不住笑了出聲，他清了清嗓子，說道：“給我道歉，混蛋！”

“很抱歉，托尼，我和拍賣行的主管約好了，來拍賣行看看藏品，”布魯斯十分誠懇地道歉：“我走的時候，你睡得很香，不忍心叫醒你。”

那邊聽着這邊非常誠懇的道歉，托尼一腔怒火不知怎麽就被澆滅了，一個是走得很早，一個不願意吵醒他，他頓了一秒，這人任性地說道：“你們要買什麽東西，我要拍下來，絕對不會讓那玩意落到你們手裏。”

克拉克滿臉笑容，他聽到布魯斯說道：“你說的，不許反悔。”

“我還就不信了，是什麽寶物我買不下來的？”

克拉克哈哈大笑起來，布魯斯把手機拿的遠了一點，托尼在電話裏吼道：“你笑什麽呢，克拉克，我還沒有原諒你們呢！”

克拉克把頭湊過去，說道：“我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麽都可以，吃了我都可以！”

“你？”托尼回罵道：“你有什麽好吃的，一身肌肉，要煮太柴，要煎太老，割肉還犯法！我定位到你們的位置了，在那裏等我！”

“啪”，這人氣勢洶洶地挂斷了電話。

克拉克一轉頭，就看見站在一邊的凱特捂着額頭，笑得渾身顫抖。末了，卡拉漢探員終于忍住了笑，她說道：“你們吃飯去吧，我留下來跟倫納德先生談一談明天的行動細節，替我跟斯塔克先生問好。”

布魯斯側首看向戴安娜，問道：“戴安娜，一起去吧？”

白裙子的女士微微一笑，反手撩起自己垂下的碎發，她往布魯斯這邊走了過來，“不，”她湊到布魯斯耳邊：“我不是你的什麽，布魯斯，別錯過你想要的。”布魯斯垂在腰間的手忍不住緊了緊，他一句話也說出來。

戴安娜直起身，語氣帶一點調皮地說道：“再見。”末了，她還俏皮地眨眨眼：“我和倫納德先生簽的合同可是在拍賣前鑒定完所有的拍品，我這次是真的沒有空。”

“那我們就先走了。”克拉克對三人說道。

克拉克和布魯斯并肩往外走去，戴安娜聽着克拉克對着布魯斯開着玩笑：“瞧吧，我就說戴安娜是特別的。”而另外一個人，沒有做聲。

“哦噗嘶。”戴安娜咧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