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那兒!”路揚在夜色中,盡心盡力地尋找向文根,終于在一家小酒館周邊的草叢中找到了癱在路邊的目标人物。
向北急忙跑過去,用力拉起向文根,輕輕晃了晃:“爸,醒醒,回家了。”
半晌,向文根吐出混着濃重酒氣和嘔吐物酸臭的軟塌聲音:“回不去了!沒有家了。向北真可憐,可憐的娃。”
又來了,路揚的眉頭擰在了一塊,臉色極不好看,他偷偷瞟了一眼向北,只見面前的男孩,失去了在平城時的青春氣息,面色如塵,沒有一絲表情——仿佛周邊一切都與他無關——他總會自動屏蔽那些話,和路揚沉浸在自己世界裏不一樣,他是假裝聽不到。
路揚突然很是留戀起初認識的男孩,雖然總是咄咄逼人,對他多加挑剔,也總口吐讓人不快的話語,但那個性更鮮活,而現在他卻緊裹自己,連一絲情緒都不展露,心裏其實很不開心吧。
路揚不敢多看他,一把撈起醉成一灘的向文根扛在背上,沉聲道:“走吧。”
“還是我來吧。他挺重的,而且可能會吐。”
路揚回頭看了一眼身形單薄的男生,眼神一沉,對上男生的目光時,又融化成一灘溫水,柔聲道:“沒事,咱們回家吧。”
向北聞言微微一怔,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揚穩穩背着向文根的身影,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胸口——那兒熱乎乎的,像是有了什麽讓人神安的東西。
回到向北家裏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了,路揚将向文根輕輕放在床上,又在床頭放了一個盆,以防他嘔吐時弄髒屋子。
向北則幫向文根換下了髒穢的衣褲,蓋了一條薄被。
安頓好向文根,向北将髒衣服扔進洗衣機,又取了一套自己的衣褲遞給路揚:“你去洗洗吧,我的衣服雖然有點小,但都是寬松的,你應該能穿。”
路揚正愁自己的髒衣褲,想了想,雖然在別人家洗澡感覺頗不自在,但比起穿着穢氣沖鼻的衣物,要好很多,就道了聲謝,接過衣物去了衛生間。
當他洗好正穿衣時,聽見外面“乒乒乓乓”一陣騷動,疑惑地跑了出來,就看見向文根不知從哪兒抄來一根掃帚,一下一下地捶打向北。果然,他發酒瘋會打人!還真的會打向北,那可是他兒子啊!
“你幹什麽!”路揚沖過去一把推開向文根,擋在向北身前:“你怎麽能打人!你這是家庭暴力,我可以告你的。”
向北見路揚迎着向文根,身前沒有遮擋物,一副有法律在就不怕的樣子,一臉“見鬼了”的表情,提起一顆緊張的心,關切地低吼:“你別過來,趕緊走——要麽回家,要麽躲起來,他喝多了可分不清人,見誰打誰,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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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揚依舊一副老母雞護着小雞仔,看見老鷹就恨的牙癢癢的樣子,一動不動擋在向北和向文根之間。
向文根看着路揚,眼神卻不聚焦,粗着脖子,大聲嘶喊:“你還敢回來!林國成有什麽好的!你個賤人,連兒子都不要了,就那麽喜歡錢?就那麽缺男人!”
“別說了!”向北用力吼回去:“說多少遍了!媽媽不是那樣的人。”
向文根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他紅着眼睛,酒氣熏天,舉着掃帚大喊:“林國成我打死你!臭不要臉的去死吧!”說着掃帚如冰雹般不停地朝向北襲來!
路揚急忙伸手扛下了重重的幾下,見向文根勁頭十足,擋了幾下卻不敢用力,怕真動起手傷着老人家,只能勉強硬抗掃帚的抽打。
為了不讓向北這小身板受傷,無奈之下,路揚推着向北退到角落裏,自己弓起身子,一手将向北護在身下,一手捂住向北的眼睛——盡管他知道,向文根這副醜陋的模樣,在向北面前會時不時展露,但只要他在,就不想讓向北再看見自己的父親如瘋狗一般可怖的嘴臉!
向北看着高自己半頭的路揚,撐起身子,把自己當作保護罩,将他圈在裏面,滿眼都是驚訝,渾身都在顫抖,此時的心情無法形容,他只覺得自己仿佛在某人眼中應該是重要的,應該是值得保護的,那一瞬間,他不知作何反應,他想推開路揚,自己來承受,反正已經習慣了,可他又多麽貪戀這一刻的“被呵護”,仿佛此刻可以變得弱小,而不怕被同情、被嘲笑。可以肆無忌憚地被一個人保護,這種感覺太奇妙了,恍然間有一股暖意流過心間。
也就是這恍然一瞬,他因為被卡在角落,姿勢怪異而無法用力,只能眼睜睜看着路揚一手護在他肩上,一手捂住他的眼睛,而後就聽見掃帚劃破空氣的“咻咻”聲和抽打在路揚身上的“啪啪”聲,還有他若有若無的悶哼。
“打死你,你個賤人!打死你,你這不要臉的家夥!去死吧,你們,你們都他媽不是人,欺負我們無依無靠的父子倆,小北,是他們,是他們害你沒有了媽,沒有了家,我給你報仇!打死你們這對奸夫□□!”向文根念念有詞,邊喊邊打,仿佛眼中只有林國成和向北的媽媽。
路揚就這樣生生扛了兩分鐘的暴打,終于打人狂累了,撐着掃帚滑倒在地,他這才有喘息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