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文案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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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心下踏空, 司滢捵捵袖子,手指繞在一處,打了個結。

那日瘋玩到将近申時,茶樓出來又去聽了場戲, 等日頭一寸寸下拉時, 才回到謝府。

謝母壽辰就在眼前, 下人們散在各處忙個不停。

想起白天備好的食材,司滢到廚房看了一眼,再往蕉月苑回時, 遇見正往各處巡視的鐘管家。

連日操勞,見老管家忙得腰都有些佝偻, 司滢便關切了幾句,讓注意身體。

鐘管家感念她,但也無奈嘆氣:“宮裏傳了話, 說是太後娘娘屆時會到, 萬歲爺這兩日見好,興許也會來。都是天字號的人物, 哪哪都出不得錯,寧願現在費神些,也好過到時候禦前失禮,給咱們府裏蒙羞。”

司滢笑了笑,不好多耽擱老管家忙碌,便往回走了。

那天晚上,謝枝山未歸。

次日天徹底放了晴,袁家夫婦也到了。

袁大人是鹽務官, 這回特地告假, 陪着妻子來燕京賀壽。

他人偏瘦, 臉也偏長,人好像蕩在衣裳裏似的。

明明鹽務是最有油水的職,卻給他喂成這幅模樣,倒像是出苦差的官。

只是開口說話不大讨喜,暗搓搓挑撥,反複提到沈家那位連襟沒來的事,最終被妻子一眼瞪來:“你腦子管尿澆了?別把官場上那一套帶回來,都自己家裏人,挑什麽理?不會說話滾去睡!”

妻威如天,袁大人老實了,摸摸鼻子移開眼,正好看見回府的謝枝山。

“喲,賢侄回來了!”袁大人踢腿起身,滿臉挂起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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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丈。”謝枝山與他寒暄,餘光去找司滢。

她坐在右下方的椅子裏,元元則坐在她腿上,乖乖地靠在她臂彎,和她一起聽長輩們說話。

偶爾興起了,還指着某個人傻樂,仰頭呀呀地找她同樂。她彎着眉眼一笑,又順手拿巾子替小娃娃擦汗。

和頭回的手足無措相比,這時已經抱得很是像模像樣了,甚至讓他找回上世的場景。

只是溫情歸溫情,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謝枝山清了清嗓子,上前與長輩們見禮。

一大家子終于到齊,當天晚上,便都留在了前院的花廳用餐。

三家人,老老小小十幾號口子,提前吃出了壽宴的那份熱鬧。

一餐飯罷,時辰尚早,又都繼續留在旁邊敘舊扯閑,說幾句貼已話。

許久不見,袁逐玉黏着她娘,腦袋快在袁夫人懷裏頂出個洞來。這幅嬌憨之态,惹得衆人接連調笑幾句。

袁逐玉羞得哼了一聲,兩臂抱住袁夫人的腰:“我們娘倆關系好,我黏我自己的娘怎麽了?”

袁夫人摸着女兒的頭,笑得又憐又愛。

龍鳳胎難懷,當年生完去了她半條命,後來也就沒再生養了。

所以兄妹頭上的老四老五,行的是外家這頭的表親輩份。在袁家也就這麽兩位小祖宗,自然千嬌百寵,要什麽依什麽。

袁夫人顧着寵女兒,袁大人則在和謝枝山套近乎。

面對這位妻侄,他簡直像在跟上峰說話,賠着笑,沒停地掃聽朝裏的事。

謝枝山心不在焉地應付着,不時走神去觀察司滢,為她一晚上都不理自己而不安。

六月的天女人的臉,這是怎麽了?

驀地,又聽姑丈一聲:“聽說咱們府裏壽宴,北坨那位公主也會來?”

明明初到燕京,也不知他哪裏來的小道消息,豎起兩只耳朵,呈打聽之勢。

謝枝山心思不在這上頭,囫囵應一聲,又聽上首沈夫人問:“那位公主,是不是叫泉書來着?”

“全輸?”袁闌玉沒頭沒腦地接嘴,哈哈地笑道:“怎麽有人叫這個名字?她鬥蛐蛐打棍球,怕是打小都沒贏過吧?”

“臭小子,這是太後娘娘賜的名,有你說話的份麽?”袁大人啪地打了他一下。

扯到宮裏太後,沒人再好說什麽了,袁闌玉再蒙也知道輕重,摸着頭去找茶喝。

話頭就此揭過,又跑到元元身上,說這孩子身板硬朗,打生下來起就沒害過什麽病,是一衆表兄弟姊妹裏最不磨人的。

沈夫人笑着搖頭:“病是沒怎麽病,磨人可是一等一的。比如昨晚上非鬧着要跟滢兒睡,打也打不乖,哭累了才歇的。”

“總還是跟他這位姐姐投緣,才時時惦念着。”

袁夫人招了丫鬟過來,取出一道匣子遞給司滢:“孩子,咱們頭一回見,我也不曉得你喜歡什麽,就選了對耳夾子做見面禮。小了些,你別嫌寒碜。”

司滢起身,笑着與她道謝,又把提前準備好的禮物回贈,得了幾句誇獎。

袁夫人嘆道:“聽說逐玉先前連累你差點出事,姨母心頭愧疚得不行……我這女兒是個頑主,也屬實給我們慣壞了,她要說過什麽混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往後她再敢胡來,你只管跟姨母說,姨母罰她頂碗。”

“娘……”袁逐玉拖着長音撒嬌,兼打岔。

袁夫人唬起臉來,作勢訓了她幾句,複又對沈夫人笑道:“大姐,滢兒可說親了麽?這樣标致的孩子,我瞧着也可意,不知以後會給什麽人家謀去?”

“還沒呢,”沈夫人眉開眼笑地看向司滢:“正好,上回跟你說的,你大嫂嫂那位娘家兄弟,你考慮得如何了?若是覺得合意,我去信跟你大嫂嫂說一聲,等那位小郎到了,安排你們見個面。”

廳中一靜,好似幾下裏的動靜都停了下來。

腿上的孩子動了動,傻張着腦袋與司滢對視,把手裏的糖塊遞給她。

司滢接過來喂到孩子嘴裏,又擡起頭來,沖沈夫人笑了笑:“讓幹娘操心了,我沒什麽想頭,但聽幹娘的。”

一聲尖銳的吱嘎,是袁闌玉站了起來:“這怎麽行?”

“你撒什麽癔症?坐下。”袁大人去拽兒子:“沒大沒小的,嚷什麽嚷?”

沈夫人眉目含笑:“小四兒,你怎麽這麽激動?”

袁闌玉不情不願地坐下,嘴卻不停:“姨母,你是出了名的月老,怎麽,怎麽就不為外甥想想?”

沈夫人驚訝了:“看來我們袁小郎也到年紀,這春心捂都捂不住,不過……”她目光劃向謝枝山:“你大表兄還沒着落,你急什麽?”

“大表兄走科甲正途,受萬歲嘉重,以後是天子近臣,要為治國出力的,哪會把心思放兒女私情上?”袁闌玉急道:“我不同了,我沒什麽大志向,就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剛說完,又挨了袁大人爆栗:“渾小子,不要臉了?說什麽妖話?”

他逞父威,換來袁夫人一記威脅:“再打個試試?我兒子要給你打傻了,你走路回無錫!”

出聲被治住,袁大人氣焰矮下來,只能沖兒子幹瞪眼。

廳裏氣氛倒沒受影響,沈夫人故作不解:“我們小四兒喜歡哪樣的姑娘?說出來,姨母替你留留神。”

袁闌玉忸怩着暗示道:“就……白些,性子好些,愛笑些,最好……有兩只笑渦。”

說完,飛快地看了司滢一眼。

廳房一角,謝枝山手放在膝頭,感覺自己快要被氣傷腦子。

丁淳到底是外男,還會顧及些禮節,老四這小子跟猴一樣,明目張膽打她主意,恨不能逮人就說喜歡她。

她呢?昨兒白天還跟他眉目傳情,他滿以為以為是開始在意他,結果還是榆木腦袋不開化。

這時候粗枝大葉,簡直就是在朝他心口捅刀子。

所以是怎麽個意思?對他以外的男人個個都很有興趣,只要四肢齊全就入得她的眼麽?

那什麽解元,他還是是會元,是殿元,能越得過他去麽?

椅角響了響,是謝母從椅子上站起來。

看了半天的戲,老太太累了:“都回去歇吧,時辰不早了,有事明兒再說,熬夜傷神。”

走近兒子身邊時,謝母拿手搭了搭眼:“大晚上哪來的酸風?掃得我眼睛痛。”

滿廳數她輩分最大,她一起來,屁股都跟着離了凳,她一出去 ,廳裏也就作鳥獸散了。

謝枝山眼睜睜看着司滢從自己面前走過,跟沈家表嫂一道,有說有笑,眼梢偏也不偏。

再看袁闌玉,巴巴地盯着她的背影,要不是被他妹子扯住,人都跟上去了。

謝枝山心浮氣躁,偏姑丈又湊上來:“聽聞趙閣老還告病在家,賢侄幾時得空,與我一道去探探?”

看着這位長輩營營逐逐的一張臉,謝枝山嘆了口氣。

晚些時候,袁家兄妹兩個在回去的路上鬧了起來。

“你臉可真老啊,當衆說那樣的話知不知羞?”袁逐玉埋汰兄長:“你喜歡她什麽啊到底?”

“她好像不大喜歡我,那股子敷衍勁我挺愛的。從小到大沒有姑娘不喜歡我,她是頭一個。”闌玉理直氣壯,還搬出緣分一說來:“方士批我正緣已近,還特地指了指湖裏的水。滢,不就是水麽?”

“你現在出門要算卦了吧?你到底是喜歡她,還是死迷信?”袁逐玉剜他一眼,口氣都生硬了。

闌玉單手撐腰:“這怎麽叫迷信?而且爹娘不是也說了,要找個能管得住我的麽?我覺得她就行!”晚上吃得有些多,小郎君打了個嗝繼續說:“我要跟她成了,就是跟姨母親上加親,不好麽?”

看胞兄這茶壺樣,袁逐玉氣不打一處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她面前跟條叭兒狗似的,有沒有點爺們氣概?你身份好她太多了,合該讓她倒貼你才對!”

“我樂意,我樂意倒貼她。你沒大沒小,管得着我嗎?”

“你有病吧?”

“有一點,藥方在她那兒。”

後這幾句,袁逐玉氣得幹瞪眼,一隔籬笆之外,謝枝山也連連冷笑。

他轉身,疾步往陶生居走。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他勘不破她的轉變,總也摸不透她?而且她總能在他自以為是的時候扇他一巴掌,讓他這張臉辣辣作痛。

世上哪來這麽氣人的女人,還偏偏給他攤上了?他到底什麽了不得的運道,兩世都能被她氣得想升天。

不捅他肺管子,大概她會少一出人生樂趣?

負氣回了住處,謝枝山躺在羅漢榻,捏一本書在手裏,怎麽也看不下去。

氣洩不出來,而且心裏有人了,獨守空房就變得難挨許多。

情路坎坷,他心裏難受,一抽一抽地痛。

烏沉的眼死盯着書上的字,半晌,深深吐納了一口。

讀這麽多年書,還治不得她了?

放下書,謝枝山喚了苗九過來。

……

雲霧繞月,仿佛月在天上奔走。

過子時,苗九找到蕉月苑,說謝枝山病了。

司滢沒睡着,很快穿好了衣裳出來:“怎麽突然就病了,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麽?”

“晚上有一道湯加了花生,郎君不小心吃了。”

司滢使勁回想:“湯?我怎麽不大記得?”

“有的,應該擱得不多,按說平時郎君聞得出來,但今夜他心神不寧,沒留神喝了一口。本來以為沒事,哪曉得這會子發作。”

苗九急得不行:“怎麽辦啊表姑娘?郎君痛得發抖,先前吃過的藥也不管用,他人都有些昏昏的,只喊着您的名字。”

司滢聽得揪心,當時也沒多想,蓋了件披風就去了。

等到陶生居,就見謝枝山歪在榻上,眼睛半睜半閉,臉上飛了一層金,人半昏半沉。

他一腿支着,一腿曲成道拱,在錦繡堆裏橫/陳,病出了任君采撷的嬌态。

口齒不清,但細細聽,确實在喊她的名字。

“表兄?”司滢走到床邊,嘗試着喚他。

他拆了頭發,鴉羽似的散在兩肩,有一縷被他的鼻息吹得飄起來,又躺回去。

可任她喚了好幾聲,也沒反應。

司滢心裏一緊,當下也顧不得那麽許多,坐到床邊輕輕推他:“表兄,你醒醒?”

長長的眼睫動了動,謝枝山把眼掀開一道縫,弱聲說了句什麽,司滢沒聽清。

她附耳過去,幾乎貼到他嘴邊,才聽到在喊她的名字,滢兒,颠倒一下,又喚阿滢。

是怎樣都很親昵的喚法,拔人心弦,揪人的魂。

只是氣息很不順,單薄又乏力。

司滢伸手去搭他的額,被他捉住,放在心口。

額沒探到,可他的手确實燙得驚人。

他努力撐開眼皮,病怏怏地看她,眼神有些渙散,但流露着委屈和哀傷。

明明晚上人還好好的,還與袁大人高談闊論,突然就病得起不來床,司滢急紅了眼,轉頭問苗九:“大夫還沒來麽?”

“時川去請了,應該快到了。”苗九端着茶水過來,又擰了條帕子,再苦着聲音道:“我有個猜測,也不知好不好說。”

“什麽?”司滢接過他的帕子,給謝枝山搭上腦門。

苗九哽了哽:“是在聽說表姑娘要與人相看時,郎君臉色就很不好了,回來半天不說話,開着窗躺在椅子裏,也不知是不是跟這個有關系。”

他剛說完,謝枝山的手就像春柳似的,軟軟地搭在司滢膝上,像在認同苗九的話。

司滢心跳漏了一拍,盯着他玉般的手腕,失神地喃喃:“……為什麽?”

這就不是苗九該答的了,他蝦着腰,踮起腳退了出去。

司滢守了謝枝山一會兒,視線從他的鼻唇流連,最終下到那截手腕,遲疑地按了上去。

體溫相交,感覺謝枝山燒得更厲害了。

他動了動,身子一歪,差點栽下去。司滢慌手去撈,這麽一撈,就撈進了懷裏。

姿勢親密過頭了,司滢的心跳成鼓擂之勢,她扯了扯軟枕,正打算把他挪回枕頭上,他忽然喘了口氣。

接着,這人半睜開眼,幽怨地睇她:“是不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你才看得見我?”

作者有話說:

噫,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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