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魔教教主的面試
教主自認欠了何時一個大人情，這個人情她得還。
世光的面試在星期三，畢業典禮的彩排就定在周末，時間還算充裕，所以周末，教主準時出現在排練場。
教主加入的時候，整個典禮的彩排已經接近尾聲了，這一屆管理系缺少表演型人才，節目和人幾乎都是從藝術系借來的，只有最後一個節目是管理系自己出演，效果慘不忍睹。還好天降木錦年這個不世奇才，管理系有救了。
何時給木錦年安排的是一段武術表演。在何時的想象裏，也不要她太辛苦，就把救他那天的“功夫”耍兩下，足夠給他們分院長臉了。一想到那時候其他系震驚的樣子，何時就覺得神清氣爽，仿佛自己從一米八長到了二米八。
對比何時的志得意滿，教主的表情就有些凝重，幾遍彩排下來，其他人贊不絕口，教主自己卻不太看好。
她打些花拳繡腿是沒問題，但是一來選用的曲子太過柔和惬意，她功夫雖好，卻有些脫離這個時代的審美；二來伴舞的姑娘們肢體柔軟，和她這種外家工夫的演出格格不入，看起來就像——萬花叢中一個翻跟頭的猴兒。
教主真的不是介意自己當猴兒，她只是覺得何時請她來大概不是為了演個猴兒。
于是教主斟酌措辭。
“賢弟，我覺得這個節目不對。”
“怎麽了？挺好的啊。”他可滿意了！
“音樂不太合适。”
“最近最流行的古風歌，不好嗎？”網上很火的！
“伴舞的姑娘們和我不搭。”
“中午沒發盒飯，所以她們沒精神。”這都不是問題！
何時對節目的要求刷新了教主認識的新低。
教主思索，看來從別人身上找問題不行，那從自己身上找吧。
Advertisement
“賢弟，我覺得我打得這套拳不太合适。”
“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好像太過紮實了些。”
“動作強調實戰，不夠美觀？”
“對對對。”
這一溝通，何時終于冷靜了些，也正視了問題。
“那怎麽辦呢？不然學姐也跳一段舞？”
想要兩個節目融合，就要互相遷就，但是臺上這群姑娘實在沒本事打拳，那就只能學姐跳舞了。何時覺得教主肢體協調，跳舞肯定不在話下。
對着何時充滿期待雙眼，教主覺得自己是給自己挖了個坑。然而教主此人十分仗義，何時誠心幫她，她也不會藏私。
教主略一思忖，道：“就聽賢弟所言！”
士為知己者死，為了給何賢弟，為了給分院長臉，她豁出去了。
說到教主的舞樂功夫，這還有一段往事。
教主雖為魔教之尊，但她的師承卻十足的正統，是真正的名門子弟。教主的父親是一代劍豪木夢陀，師父則是劍豪的拜把兄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巧才子吳鳳臺，白衣廣袖，谪仙中人。這也是為什麽教主掌管焚天教後，焚天教的名聲一度好轉。
吳鳳臺有七樣不凡才藝，分別是琴棋書畫舞詩易，他曾揚言要将一身絕學傳給七個弟子，并且七個弟子每人都有不遜于他的才華。而後吳鳳臺确實收了七個弟子，在收了第七個弟子後，他再也沒有說過這句話，因為她的第七個徒弟正是教主本人。
“莎羅吾徒，你是為師七個弟子中，最沒有資質的。”
“我吳鳳臺的弟子必須樣樣不落人後，不只武藝高強，更要有芝蘭氣質，絕世才華，你六個師兄師姐琴棋書畫舞詩易皆造詣不凡，我也不指望你和他們一樣，但是總不能一竅不通。”
“莎羅啊，琴棋書畫為師也不逼你了，你來學舞，若是這個再學不會……你退學吧。”
三個月後——
吳鳳臺将背着小包袱的幼年教主堵在門口：“木莎羅，你幹什麽去？”
“退學。”
七巧才子看了一眼教主和其父酷似的樣貌，略一回想，咬牙道：“你別退學了，回來，為師再教你別的。”
“先生為何出爾反爾？”教主不解。
出爾反爾的吳鳳臺甩了甩一塵不染的白色廣袖，仙姿翩翩：“為師與你父親是故交，對你心懷不忍。”
教主欣然接受了這個理由，繼續跟吳鳳臺學藝，并沒有聽見先生轉頭後的嘀咕——還不是因為我打不過你爹！
于是教主只學了一支舞，且離開師門後，沒多久就當了焚天教的教主，而後這舞窮其一生也只跳過一次，沒想到今生倒是用上了。
可見，天生我材必有用，師父教我必有用。
節目敲定後，教主開始認真準備面試，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世光大樓位于蘭市高新區的黃金地段，樓下就是繁華的商業街，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十層以上是裝修精美環境雅致的寫字樓，距離商業街二十分鐘就是蘭市著名的景點蘭湖公園，從十樓以上的落地窗都可以俯瞰蘭湖全貌。
教主今天特意換了一套相對正式的黑色小西裝，配了一條藍白條紋的通勤長裙，看起來不會太拘謹，也不會太随意。長發自然披拂在身後，松松紮成一束，看起來幹練而不失清新，又少了學生妹的酸氣。
木錦年向前臺小姐報了來意之後，對方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這個簡歷上寫着“應屆”的姑娘，态度溫和有禮。
“請在座位上稍等，裏面喊名字的時候您就可以進去了。”
教主道了聲“多謝”。
排在她前面的是個氣質高冷的年輕女人，眉形纖細，眉角上挑，滿臉寫着“精英”二字。她不經意地側頭看了教主的簡歷表一眼，突然道：“你好。”
沒想到對方會搭話，教主有些意外。
精英露出一個十分恰當的微笑：“我叫歐陽高雪，我臨時有些私事要處理，要離開一會兒，如果裏面叫我，能不能幫我說一聲。”
這有何難？
教主點頭。
“那謝謝了。”
說完，精英在後排人詫異的目光中離席。大概剛過了一分鐘，會議室裏傳來點名聲。
教主沒多想，開口道：“她有事在身先走了。”
裏面卻仿佛沒聽見一般，依舊在喊名字。
“歐陽高雪，歐陽高雪來了沒有？”
這會議室隔音效果似乎太好了，無奈，教主起身來到門口。
“她有事先——”
依舊無人響應，這辦公室似乎是隔音的。
無奈，教主起身進入玻璃門，不遠處的走廊上，一個戴着眼鏡的學者派男子正在翻着履歷表，他頭也沒擡道：“請進。斯坦福大學？條件不錯啊，進去吧，老板在裏面。”
“在下并非……”
羅特助把簡歷一合，道：“老板今天下午心情不是很好，能不能過就看你表現了。”
不等教主說話，她就被推進了總裁辦公室。
從走廊進入寬敞明亮的落地窗辦公室，光線的強烈對比讓木錦年有些不适。真皮靠椅上的人背對着她，逆光的角度只能看到袖口一顆好看的紐扣。
既來之，則安之。
教主凝神，收斂了自己的習慣，一板一眼地道：“你好，我是來自T大的……”
一個慵懶卻年輕的聲音伴着紙張翻動聲打斷了她的自我介紹：“歐陽高雪，斯坦福經濟學，簡歷很好看，條件也不錯。說說為什麽選擇回國發展？”
“在下并非歐陽高雪。”
男人背影一頓，而後随着座椅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張幹淨而斯文的臉。教主有些意外于這個上司的年輕和英俊，盡管對方的表情并不算友善。
四目相對，男人怔忪了片刻，随即由上到下快速對教主審視了一番，皺起眉。
“羅特助！你帶錯人了。”
羅極推門而入，表情有些不解。
他面向木錦年：“你不是歐陽高雪？”
“不是。”
“那你在這幹什麽？”
“我來面試，我叫木錦年。”
桌前的面試官依舊低着頭，只是聽到這個名字時，食指和中指不自覺地轉了一下鋼筆。
羅極低頭翻看手裏的資料，木錦年适時地拿出一份簡歷給他，又拿了一份放到了面試官的面前。
“這是我的簡歷，前一位面試者臨時有事，托我轉達，不過我還沒有機會說清楚。那麽，我可以面試嗎？”
男人掃了她一眼，“嗯”了一聲，接過簡歷，低頭閱讀起來。
“木……錦年，對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男人的似乎十分謹慎。
轉筆，停頓，這都是一個人緊張的表現，教主對這樣的氣息非常熟悉。放在從前，教主會覺得他在防備自己刺殺他。眼下她不是呼風喚雨的焚天教主，和這人也只是初次見面，沒什麽機會結仇。堂堂七尺男兒，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何至于謹慎至此？這個時代的男人真是弱不可言。
教主不動聲色地嫌棄了一小下。
“我是木錦年，排在我前面的歐陽高雪臨時有事，托我告知前臺，不過羅助理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羅極瞟了一眼上司的表情，識相地沒有開口。
林北宸幹咳了一聲，人似乎松弛了一些：“開始吧。”
這樣的轉變倒是讓準備好面對刁難的教主愣了一下，不過她馬上調整了狀态。
“我叫木錦年，T大應屆生，很榮幸來到貴公司。我之所以來面試是因為……”
短短的五分鐘時間，從自我介紹到個人理念，從面試理由到職業生涯規劃和需求，簡單幹脆，沒有一個字廢話。在原主的基礎上，教主又加工了不少內容，不打沒有準備的仗是教主的一貫風格。
許是一教之主的氣場猶在，少女說話的時候，态度太過坦然，仿佛早已習慣了作為上位者為人聆聽，以至于中途竟無人打斷她。直到她說完，屋內其餘二人依然沒有說什麽。
“我說完了，閣下還有什麽問題嗎？”
教主自覺發揮還算不錯，只不過，對面的男人明顯走神了……真是失禮，上輩子可沒人敢拿她的話當耳旁風。
林北宸看看教主，又看看簡歷，再看看教主，又看看簡歷，張口想說什麽，想起方才她已經全說過了，得問點別的……半晌，他搖了搖頭。
教主心中一沉。
看來要對何賢弟說說聲抱歉了，她已經盡了全力，可這個面試官的套路她完全搞不懂。
林北宸突然道：“羅特助，去Ada那兒給她登個記。”
羅極眼睛一亮：“是。”
林北宸低頭快速地在簡歷上簽了字，擡手遞給了他：“流程走快一點。”
“優先級處理。”羅極回過頭，笑容像春天般溫暖，與之前判若兩人：“木錦年對吧？跟我來。”
林北宸一擺手：“她留下，你自己去。”
哎？羅極一怔。
發出指示的男人再度擡頭，态度溫和且不容置疑：“我得解釋我的每一個決定嗎？”
“……當然不用。”羅特助笑容可掬地退後。
随便你，反正規章也是你自己定的，到時候你自己去向董事會解釋。
助理一走，屋裏就剩下兩個人。教主莫名地覺得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能說的她都說完了，而且她也不知道“走流程”是什麽意思，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
教主正想問清楚，對方率先開口：“自我介紹一下，林北宸，目前以副總的身份分管世光游戲市場，不過我爸現在是半退的狀态，我管的不只游戲這一部分。”
豪門出身，嫡系太子爺，教主精準地提取重點。
“我今年二十七歲，比你大四歲。我十八歲就開始接觸公司業務，我家老頭平日裏對我管束很嚴格，所以并沒有什麽和我這種出身相匹配的不良嗜好，這點你可以放心。”
年輕，有為，家境富裕，又潔身自好。
教主表示了解。
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林北宸的表情化開了些，語氣不似之前冷硬：“我覺得我條件還不錯，你覺得呢？”
“正是。”教主坦言。
何止不錯，在這個時代，可算是萬千少女夢中良人了。
“但是我有一個煩惱，最近已經影響到我和我父母的關系。”
嗯？教主凝神，重點來了。
她深知，上位者說話向來喜歡繞彎子，但是每一句都有深意。這個上司很厲害，目前說的這些她還沒能參悟出他的目的，但是直覺告訴她，能不能留在世光，就看他下面這段話了。
“您請直言。”
“家裏希望能盡早成家立業，不過我現在還是單身，沒有什麽心儀的異姓，我這麽說……你能理解嗎？”
教主凝眉：“緣分未到，不可強求。”
不太好，這事她兩世為人都沒什麽經驗。
“不可強求啊……”林北宸突然想到了什麽，笑了笑，“我本來也覺得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可是等待并沒有解決問題，反而造成了遺憾，所以這一次我覺得應該抓緊。”
“的确。”這話說的沒錯。
林北宸眼神閃了閃：“你認同？那很好。”
“那麽……”林北宸幹咳了兩聲後，換上了十分職業化的表情，道：“你覺得，我怎麽樣？啊你別緊張，就是，簡單形容一下，你知道，我們這一行，有很多地方要和人交流，能力也很重要，我說了這麽多，就是通過你對我第一印象的描述，了解一下你的觀察能力和應對能力。”
他以筆端輕指，冠冕堂皇地道：“慎重回答，這個問題很重要。”
終于又有點面試的樣子了，教主松了口氣。她再一次打量起這個抛出的話題一直深不可測的男人。和何時不同，林北宸的輪廓很堅毅，是那種有進攻性的長相，偏他的唇形十分好看，抿起來的時候親近和善，叫人望之生悅。
既然是第一印象，不太可能有很深入的描述，到底是老板，剛才的負面印象也要絕口不提，總之——挑好的方面總沒錯。
教主腦筋一轉，有了答案。
“什麽？”提問的人滿眼期待。
“賞心悅目。”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幾章要交待的事有點多，所以篇幅比較長。
謝謝評論區目前唯一的小天使一碗飯=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