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教主的宿敵(二)

看樣子孟卿根本不知道她還活着,這些人都是朝着林星來的,禦劍盟到底為何要對他痛下殺手?

教主看不到,但是憑着血腥味兒也知道他傷得很重,周圍熱辣辣的,船上似乎是失火了,在江面上她們無處可逃。

“你快走吧。”木莎羅縱然看不見,也對眼前的情況心裏有數,“你一個人尚有一線生機,帶着我只有拖累,你救不了我,我們兩個都會死在這裏,還不如有一個活下來。”

“不要再說我救不了你。”藺南星傷得着實不淺,這會兒咬着牙,死死地握着木莎羅的手臂,說個話都像是下咒似的:“我救得了你一次,就能救得了你第二次!”

話畢,他帶着木莎羅跑到船板上,一把将木莎羅帶進懷裏,低低地道了聲“閉氣”,便投入江水之中。

落水的瞬間,耳邊還有箭矢破空的聲音,對方顯然不準備善罷甘休。

冰涼的降水侵入口鼻,木莎羅沒有內功護體,不一會兒便被凍僵了身體,被淹死的感覺和被燒死的感覺都不好受,她覺得老天大概是恨她,居然還要她死兩次,白白地拖累了林星。那人自己是咬着牙硬撐着,卻空出一只手來帶着她,說什麽也不松開。

也許是老天也覺得對不住她,又或者是藺南星的意志太強烈了,最終,他們被沖上了江水下游的淺灘。

二人藏身在一個幹燥的洞裏,地面有草席,聽林星說還有一口破鍋和火架,還有好些凍肉,好像是附近獵人休息的一個落點。不過這個季節是沒人狩獵的,他們運氣好,找到了這個落腳的地方。

那些人肯定還在外頭尋他們,藺南星用了點辦法把洞口隐藏起來,他們便躲在這裏。身上帶的藥粉都濕了,但好歹也是藥,林星背過身去,抽着冷氣給自己塗外傷藥,肩上的傷包得差不多了,一回頭卻吓了一跳。

木莎羅竟然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了,還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背後,瞪着眼睛對着他裸露的上身,眼也不眨。

藺南星下意識地抓起衣服,卻突然想到,木莎羅是看不見的。

她多半只是感覺到了氣息,朝這個方向尋找,根本不知道他這會兒的樣子有多狼狽。

嘆了口氣,他盡量平靜地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我無礙。”木莎羅的确是看不見的,她只是聞到了藥味,她向前伸手,差點戳到藺南星的胸口,被藺南星抓住。

“你在上藥嗎?你的傷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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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處理好了,無礙。”知道她是擔憂自己,藺南星道,“我們命很大,找到了這地方,熬過今夜就算是逃過一劫了。”

木莎羅卻道:“你方才為了救我,背上挨了一刀,刀約七寸,正穿蝴蝶骨,傷口在背後,你自己如何處理?”

焚天教主可真是不好糊弄。

事實上,這處傷目前的确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擾。由于牽扯到胳膊,他手臂擡不高,只能給前面的傷口塗抹了些金瘡藥,背上就靠着沖冷水清理了一下,至于愈合……只能靠信念了,左右只要不流血了就死不了。

“你告訴我位置,我來。”木莎羅朝他伸出手,見對方遲遲沒有動靜,木莎羅道:“你信不過我?我雖看不見,但你告訴我方位即可,總比你擡不起胳膊要前些吧?”

藺南星嘆了口氣,認命地将傷藥交個她,然後背過身去。

木莎羅憑着感覺在手上倒了些許,聽着林星的方位,一巴掌糊了上去,林星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按說,應該挺疼的,這人可真能忍啊。

“你疼就叫出聲來,我又不會笑你,忍着做什麽?”

“不是,那個,我傷口在左邊,你糊到右邊了。”藺南星十分無奈。

不是他隐忍,實在是她的藥一分也沒上到正地方,壓根就不疼——他以前可不知道焚天教主左右不分,這怕也是可以作為武林中排名前十的秘密了,是足可被焚天教衆滅口的大事。

焚天教主大約也是感覺到了尴尬,低頭不再作聲。

只是一陣觸痛傳來,藺南星咬住牙關,只悶哼了一聲。她這一次卻是找準了地方,只不過力道也忒大了些,若是她內力還在,他這會兒怕是已經吐血身亡了。

包紮好了傷口,藺南星連忙穿好外衣,接下來便是等待追兵散去。

大約是覺得丢臉,木莎羅從剛才起就一聲不吭,聽到他過來,還往後退了一下。藺南星皺眉,他擡起手在木莎羅眼前晃了晃,對方毫無反應——看不見,那該是不會認出他的。

“不舒服嗎?是不是內傷發作了?”

“枯榮之毒”只會無形間化去內力,倒是不會讓她吃太多苦頭,只是習武之人陡然沒了內力護體,身體也會虛弱許多。十一月的江水寒氣逼人,她這一落水,怕是難受得很。

“你往火邊來些,要不……要不,我背過去,你将外衣脫了,烤烤火?”

可她又看不見,若是沒有他幫忙,她将衣服燒了可如何是好,藺南星又覺得難辦了。

“我不冷。”

隔了一會兒,木莎羅才悶悶地出聲,卻是又說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話:“你這般救我,圖個什麽呢?”

今日之兇險,便是不能親眼看到,她也知道,她與他皆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便是從前還對“林星”此人有所懷疑,此番也是全然沒有了,可是為什麽呢?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舍命相救?

“圖個什麽……”藺南星喃喃道,好像也在問自己,“圖個心安吧。”

縱使他并非存心,但她今日遭遇,卻着實與他脫不了幹系。

他其實還有很多事要做,他身上也還系着許多人的安危,可是他卻抛下一切先來救她。就跟着魔了似的,知曉她活着的那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懸着的一口生氣回來了。他要是早知道自己陷得這麽深,也許不會有這麽多磨難了。

“心安?”木莎羅突然笑了,“你将我害至今日,這會兒卻來與我說心安,你下毒之時,可曾想過心安?”

藺南星一怔,他看向木莎羅,火光之下,她的表情卻冷漠如霜。

“木教主,在下……”

“林星?呵,藺南星,你當真以為本座聽不出你的聲音嗎?”心知此時絕非撕破臉的時機,可是木莎羅着實太過憤恨,聽到他說出“心安”二字,卻是再也忍不下去。

若是她之前還有僥幸心理,卻是親手摸到了藺南星背上那條在峪山峽她親眼看着留下的傷疤時,也都煙消雲散了。她若還認不出來眼前人是誰,便是死了也是活該白死了!

想起她這幾日被騙得團團轉,還當真感動感激,卻是感激得這害她的賊人,木莎羅怒上心頭:“你當初既要殺我,如今這般費盡心思救我,又是演戲給誰看?”

“演戲?”藺南星起身,卻牽動肩膀傷口,“我若真要殺你,何苦來在這寒冬陪你在江水裏凍着,我何苦擔憂你生死?”

“那敢問我所中之毒又是拜何人所賜?”

藺南星無話。

無從辯解,那“枯榮”之毒的确是經由他手讓木莎羅飲下。

藺南星沮喪地一坐下,嘆氣:“我若說了,你可看在我今日舍命救你的份上,再信我一回?”

木莎羅沉默。

“那日在峪山峽,我給你飲下的的确是枯榮之毒,只是那時,我并不知我的藥瓶被調換。師娘給我的本是療傷聖藥,卻不知如何換成了枯榮,若我沒猜錯,那換藥之人目标應當是我……”

“可真是個好借口。”木莎羅冷笑,“既是如此,那當日我在烈風營被人誣陷,被禦劍盟千裏追殺,焚天總壇被七大派圍攻毀于一旦,此時你又在何處?”

“我被我師父囚于石室。”

什麽?前盟主孟堂玉?

木莎羅自然不信,誰不知道孟堂玉疼這個徒弟,武林盟主只為都傳給他了,為何還囚禁他?

“因為我有了不該有的念頭,師父要我閉門思過。”

“什麽念頭?”

“……與你無關。”這是說謊了,但是此情此景,藺南星說不出口。

“你覺得我會相信。”

“事到如今,大錯已然鑄成,信不信随你,只是你如今毒還未解,待我送你到梧桐書院,确定了你的安全,藺南星一命,便是抵給你又如何。”

“那我千百焚天兄弟的命又有誰來抵?!”木莎羅一掌拍在石壁之上,只是她已無內裏,卻反而震傷了手掌,自己咳嗽連連,掌心一片猩紅,五髒六腑疼痛不已。

藺南星連忙扶住她,不顧她的掙紮點了她的穴道,又運功以內力為她療傷。

好不容易壓住毒性,藺南星也是滿頭大汗。木莎羅還在瞪她,藺南星見她如此不愛惜自己好不容易撈回來的小命,也是怒從心頭起。他解了木莎羅的穴道,怒斥。

“便是我害了你,你如今又能做什麽?你看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你現在連站起來都吃力,你能殺了我嗎?你能替焚天教報仇嗎?”

穴道一解,教主擡手便準确地抓向藺南星咽喉,而後者居然不躲不閃。

藺南星冷冷道:“你若覺得在這裏殺了我,然後這麽慘兮兮地到地下去見你那些個焚天兄弟,便能痛快,那你動手吧!”

教主手上一使力,藺南星頓覺斷了賴以生存的氣息。

這女人!居然來真的!

他本想着她傷成這樣應該沒什麽力氣,頂多甩他兩個耳光,打他個幾巴掌解解氣,撓癢癢一樣,沒想到是一招快很準的鎖喉,躲都沒機會躲!

說好的武功盡失呢?

藺南星這會兒覺得自己這苦肉計用錯地方了,沖動是魔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都是兩章,下章回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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