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蘇培以前還是挺愛面子,有時候為了莫名其妙的尊嚴,死扛。

有次他媽為了收拾他,遲了兩天給生活費,他很快就舉旗投降了。

他媽說,有時候臉面,根本不值錢。

為了五鬥米折腰,不寒碜。家中有礦要繼承的,照樣也得看人臉色,生而為人,哪有不受氣的。

靠臉吃飯也不寒碜,長得好看的人,遇到的綠燈也會多一些。

雖說在胤禛面前拼哭,比不過女人的哭泣會更令他心生憐惜,但是,他只是個太監,在胤禛眼裏估計只能算半個男人。

就算只有一半的勝算,也足夠了。

蘇培決定豁出去不要臉了,因為沒了蛋蛋的悲傷太過真實,加上他好看的臉加持,哭得胤禛禁不住心生酸楚。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兩人都跟在胤禛身邊多年,他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偏向了蘇培。

蘇培想,胤禛剛交完公糧,還累得很,這輩子,他都沒了交公糧的機會,悲痛來得更兇猛了些,哀切地說道:“爺平時忙得不可開交,明日還要去上朝,都這麽晚了還沒能歇息,爺實在是太過辛苦,奴才懇請爺先去歇着吧,等爺空下來,再責罰奴才就是。”

胤禛感概不已,奴才們嘴上說着好話,人人皆為主子着想,體貼入微。

蘇培與他們不一樣,感情是否真摯,胤禛當然能分辨出來,原先的那股怒氣徹底消了,對高良說道:“先前蘇培盛讓你去買棺材,你快些去,連夜将丁保的屍身搬出去,要是耽擱了,直接去蘇培盛處領罰。”

高良頓了下,頭耷拉下來,恭敬應是退了出去。

蘇培心中大爽,暗戳戳地斜了高良一眼,馬上一抹眼淚,積極地說道:“爺,奴才去伺候爺洗漱歇息。”

胤禛看了他一眼,說道:“一大攤事還擺在眼前,你叫我如何睡得着。趙金柱不能留了,你去處置掉。就照着你先前所說,花幾個銀子,出副棺材埋了吧。”

蘇培應是,胤禛沉吟片刻,繼續說道:“你說的話也有一定道理,丁保家的留在府上,趙金柱家的趕去莊子。總不能都殺了,把他們留下,他們知道吃着誰的飯,比放出去亂說話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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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兩人的家人不被趕出去沒了着落,達到了目的就好,蘇培順着胤禛的話說道:“奴才先前也是那般想,他們還是爺的奴才,以後也好管理。”

胤禛又看了蘇培一眼,眉心緊了幾分:“還是得從源頭上解決問題,否則以後還得出事,你可有什麽想法?”

想法當然有,出發點不一樣,對事情的處理手段也會不同,蘇培只能選了個折中的說了。

“爺,奴才認為,賭錢這件事肯定不對,只還有句話,叫小賭怡情。平時他們閑着沒事,玩幾把圖個好玩兒,也無傷大雅。賭出人命來,這就是純賭徒,此風一定得制止。”

蘇培見胤禛聽得認真,沒有出言反對,斟酌着繼續說了下去:“只當玩樂的,出面訓斥過,便不會再去,府中這樣的奴才不少。也有一群奴才是上了瘾,罵幾句無用,得按着府裏的規矩懲罰。”

胤禛說道:“你不要心慈手軟,要收拾得他們不敢再賭,我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他們。”

蘇培心道,你當然治不了,連康熙都頭疼,宮裏一堆太監賭錢,他不但沒全部都拉出來打板子砍頭,還要借錢給他們填賭債。

說白了,貝勒府與皇宮大同小異,奴才都是主子的許多倍,真逼急了,大家頭上都只有一個腦袋,晚上主子哪敢閉眼睡覺。

“府裏許多奴才,只身一人賣進府中為奴,也沒有成親,向來無牽無挂,這些人就是光腳的,哪怕你殺了他們,也不過是爛命一條。有些則成親有了妻兒,顧忌總會多些。爺,奴才認為,堵不如疏,爛賭的,限制每月不能超過一兩銀子,超過則重罰。賭瘾解決了,不會瘋狂到想要玩大的,又輸錢又沒了命。”

胤禛略微思索,很快問道:“你的意思,還得我給那些爛命一條指婚?”

蘇培佩服胤禛腦子轉得快,厚着臉皮拍了馬屁贊頌一翻,不着痕跡補充道:“自古以來,結親是結兩性之好,哪怕奴才也一樣,若是夫妻不合,或者彼此都不滿意,又要鬧出事情來。爺慧眼如炬,底下人的小動作瞞不過您,有些奴才互相看對了眼,瞞着爺私下來往的也不少。”

胤禛唔了聲,難得笑了一下:“這男女之事,說不清道不明,也會令人上瘾。”

蘇培又酸了,他斷了根毀了蛋,斬斷了七情六欲,不知道寺廟收不收太監。

在淚水上湧之前,蘇培及時打住了,還是繼續說正事:“不如趁着這次,重新拟定出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若是互相看上了的,就來爺面前請求指婚。爺,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爺做這件事,功德無量,成全了他們的好事,他們自會感恩戴德,爺指婚之前,先問過雙方,一方不滿意也不強求,既然得到了爺允許正大光明結親,也就沒有必要偷偷摸摸了。”

不管是親王還是貝勒,府上的太監人數都有規定,雖說康熙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管他們府上的實際太監數量,大家也不敢做得太過,貝勒府上的護衛以及奴才,絕大部分都是真男人。

全府上下,男男女女幾乎快上百人,私下看對了眼,血氣方剛鬧大肚子的也不是沒有。

到了年紀随意指一門親事,最後雙方都不滿意,成日吵鬧的也屢見不鮮,雖不敢鬧到主子面前來,畢竟影響了當差。

胤禛考慮了一會,說道:“成家之後,牽挂是會多一些。不過有些人有了妻兒,照樣吃喝嫖賭,那你又打算如何辦?”

蘇培心裏也有自己的小九九,畢竟他還有個小河女神在那裏。至于不允許太監找對食,那是宮裏的規矩,不管他對小河的心思如何,這件事的隐患,他要提早做好準備。

聽到胤禛照着他的想法在往下問,裝模作樣苦苦思索,然後義正嚴辭說道:“爺,那就是他們的錯,辜負了爺的一片苦心,死一萬次也不足惜。只要抓住的,打死作數。鼓勵他們妻兒主動告發,查過之後,确有吃喝嫖賭種種惡習,妻兒無罪,不但能繼續留在府上當差,還允許她們再嫁。”

胤禛背着手站起身,在屋裏踱步,來回走動了幾圈,最終拍了板,說道:“先照着你的想法去做吧,等到後面發現問題時,再重新考慮調整。”

蘇培應是,與胤禛商議了一些細節,時辰已不早,胤禛去睡覺,他則苦哈哈的繼續去處理趙金柱。

屋外寒氣襲人,蘇培不禁打了個寒噤,徐阿水從角落裏竄出來,點頭哈腰幹笑着說道:“蘇爺爺,事情忙完了?小的伺候蘇爺爺去歇息。”

夜色深沉,星星不斷閃爍,蘇培聽過一個說法,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他擡頭看着天,數了半天,也沒數清星星有幾顆。

不過,他能肯定的是,天上的星星,馬上就會多一顆了。

蘇培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反正看徐阿水百般不順眼,惱怒地罵道:“歇你娘的!去,叫上幾個人,把趙金柱處置了。”

徐阿水頓了下,小雞啄米般點頭不跌:“是,小的這就去。”說完轉身往外溜。

蘇培叫了聲阿水,不等徐阿水回頭,他往燈籠下退了一步,使自己看起來影影綽綽看不清臉,聲音冰冷而輕:“這次是趙金柱,下次,說不定是你。”

徐阿水臉霎時白了,哆嗦着,慘白着望着蘇培。

蘇培不為所動,他的孫子,就是賭瘾最大的那一個,這讓他情何以堪。

聲音冷冰冰硬邦邦,繼續吓他:“話盡于此,你去吧。啊,對了。”

徐阿水腿有些軟,大晚上的,領了取老賭友性命的差使不說,偏偏蘇培還變得陰森可怖。

蘇培停頓一會,欣賞完徐阿水的害怕,大慈大悲吩咐道:“叫人去門邊守着,等到高良回來,再讓他出去買一副棺材,這次他從城西買的話,下次必須從城東的鋪子去買。”

贏了高良一次,他現在只能老實聽命,哪怕蘇培讓他去直隸買,也得撒丫子跑快些。

蘇培郁悶得很,高良這龜孫子,只能先讓他吃些小苦頭,還是得繼續留在前院。

胤禛身邊肯定不能只有蘇培一人貼身伺候,換人要慎重,保持中立态度,不會給蘇培挖坑的人要有。

蘇培認為胤禛的腦子一個能頂他十個,敢把他身邊的奴才都弄成聽自己的話,他會很快變成天上一顆星星。

剩下的人,蘇培就可以适當添加人手,新選之人,既要懂得察言觀色,機警聰明,最主要的是,要對他忠心,肯為他所用。

胤禛缺不了他們這些奴才,做為奴才頭子的蘇培,不能只有徐阿水這種随時會惹出事的孫子。

組建團夥,不,團隊迫在眉睫。

蘇培愁得很,袖着手望天嗟嘆,比他長得英俊的少,比他聰明的多如星辰。

能用的孫子,跟男人的蛋蛋一樣珍貴,叫他去哪裏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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