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鎮
◎順道看個朋友……◎
周三晚上,林槐夏收拾好回蘇鎮的行李。
她只請了一天假,當天去當天回,不用帶太多東西。但她從小就習慣把任何事情都提前準備妥帖,這樣比較安心。
她把滿電的充電寶和數據線塞到包裏,确定沒落下東西後,将背包的拉鏈拉好,放到衣帽間的中島臺上。
門口傳來敲門聲,林槐夏應了一聲,趿着拖鞋去開門。
程栖澤倚在門邊,把手裏的熱牛奶遞給她。
“謝謝。”林槐夏輕聲道謝。
見他一直站在門口,并未打算離開,林槐夏眨眨眼,“還有其他事?”
“明天幾點走?我讓耿寧訂票。”
耿寧是程栖澤的助理。
“啊?不用呀,我已經訂好了。”
“幾點?”
“你要讓張叔送我嗎?不用的,我打輛車過去就好。”
程栖澤沉默。
審視般的目光落在林槐夏的臉上,眸光冷徹。
林槐夏歪着腦袋,疑惑地對上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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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說過,陪你一起去?”
“……”林槐夏反應幾秒,依稀記起他那天醉酒後說過的話。
那不是喝醉了說的胡話麽。
他還真打算去?
見她一臉訝然的神色,程栖澤氣結。合着他說過的話,她壓根沒往心裏去?
程栖澤無奈地翻出手機,冷聲問:“訂了幾點的票?我讓耿寧訂到同一個時間。”
“早……早上七點的高鐵。”
又是片刻死寂。
程栖澤不喜歡擁擠的交通方式。飛機頭等艙是他最低的底線。
林槐夏硬着頭皮解釋:“蘇市沒有機場,我回家還要轉大巴,一個小時。要不……還是我自己回去吧?”
她其實私心不想讓程栖澤和她一起去。
程栖澤聽後果然不自然地皺了下眉。
就當林槐夏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程栖澤道:“高鐵頭等艙。把大巴票退掉,我安排過去的車。”
林槐夏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後她只得道:“你……不是不喜歡蘇鎮嗎?真的要和我一起去?”
程栖澤神色一凜,像是被觸到逆鱗般,不悅地蹙起眉尖。
然而他并沒有解釋,只是淡淡道:“想去你長大的地方看看,不可以?”
林槐夏微怔。
莫名的,心弦被輕輕撥動。
沉默片刻,她輕聲道:“沒有。你讓耿寧訂票吧,我把之前的票退掉。”
第二天早上,兩人坐上開往蘇市的高鐵。
程栖澤第一次坐高鐵,很不适應車站內擁擠的人群。林槐夏怕他嫌棄,密切地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
好在特等座車廂的私密性和清潔度較好,程栖澤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厭惡。
從帝都到蘇市要三個多小時,林槐夏帶了電腦處理工作。
她正聚精會神地看着屏幕裏的施工圖,眼前覆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林槐夏眨眨眼,纖長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掃過程栖澤的掌心。
他收回手,輕咳一聲。
“車上看電腦對眼睛不好。”
林槐夏睨了眼他手裏的平板電腦,打趣:“你不也在看電腦?”
程栖澤是典型的工作狂魔,不會浪費一分一秒工作的時間。
他竟然好意思說自己。
程栖澤睨了眼她的電腦屏幕,上面筆直且密集的線條組合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是什麽東西。
他摁滅平板的開關,淡聲道:“我不看了。你也不要看了。”
林槐夏笑笑,安撫似的握了下他的手:“別鬧。這周任務要完不成了。”
說罷,她轉過頭繼續工作。
程栖澤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完不成就不做了,總不至于開除你。就算開除,我又不是養不起。”
“你在說什麽呀,”林槐夏讪讪,“這是我的工作,當然要按時完成。”
“你這工作又累又不掙錢,圖什麽?”程栖澤牽起林槐夏的手,因為工作的緣故,她的虎口處有一層薄薄的繭子,他輕輕捏了捏那裏,“在家好好呆着,想做什麽做什麽,我養你,不好麽?”
要出差勘察,要熬夜趕方案,要下工地……他不明白林槐夏為什麽那麽拼。明明不論她想要什麽,他都能滿足。
林槐夏抿了下唇,小聲道:“……這份工作就是我想做的。”
見她執着,程栖澤無奈搖頭。他不理解,但尊重她的選擇。
從蘇市高鐵站出來,兩人轉車前往蘇市邊上的小鎮。
與帝都的氣候不同,蘇市地處南方,空氣更加濕潤溫和,就連路邊行人的說話聲都變得溫軟許多。
車子到達蘇鎮,城市的繁華與現代褪去,只留下南方水鎮溫婉素樸的模樣。
林槐夏讓司機把車子停到鎮中心的商業街邊上,商業街不讓過車,她需要徒步進去。
程栖澤接了通工作電話,林槐夏和他比了個手勢,自己一個人去買東西。
從悶熱狹窄的車子裏出來,林槐夏深呼吸了一口。
沒有北方的冷冽幹燥,取而代之的是印象裏只屬于小時候的濕潤空氣,甚至彌留了點桂花的香甜。
近幾年蘇鎮發展,市中心的建築重新修葺,并且建起一條商業街,不僅保留了南方水鎮的獨有特色,還兼具了年輕人喜愛的便利與熱鬧。
一時間,蘇鎮成為了國內熱門旅游景點。
林槐夏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要去的那家店,買了些奶奶愛吃的糕點,又從隔壁的花店買了一束新鮮的白百合。
林槐夏回到車上,報了個連導航都很難找到的定位。
車子緩緩軋過青石板路,路過熱鬧的商業街,路過旁邊新修建的居民區,漸漸開往蘇鎮的邊緣。
車外的風景漸漸從整潔熱鬧變得衰敗冷清。
蘇鎮發展沒幾年,并未覆蓋整個小鎮,目前只有鎮中心那片區域發展得比較好。
政/府在鎮中心規劃了許多新的住宅區,鼓勵鎮上的居民加入到旅游經濟的發展中,不少住在老城區的人都紛紛搬到鎮中心居住。
林槐夏曾經居住的這片區域越來越多的人搬走,只剩幾個不願離開的老人還留在這片。
漸漸的,原本就不熱鬧的街巷愈發冷清破舊。
再往山上走,車子就上不去了。
林槐夏和程栖澤一起下車,徒步過去。
程栖澤幫林槐夏拎着糕點,她抱花束。
兩人沿着河邊,慢悠悠地往前走。
說是河,其實只有窄窄一條,上面架了座只夠一人經過的石砌拱橋。河水已經很久沒人打理,兩旁聳着高高的蘆葦,河水裏滿是淤泥苔藓。
小河的另一側是清一水的矮房。蘇鎮常見的墁石灰牆面和“人”字形硬山頂。常年沒有翻修的緣故,牆面有的地方開裂泛黃,有的地方覆着一層青苔,空氣中彌着一股很淡的潮腥味。
雖然破舊,那排粉牆黑瓦的建築卻在陽光的照射下,流轉着一層奇妙的厚重的歲月感。
林槐夏抱着花束,心神恍惚。
熟悉的小巷勾起她幼年時的重重回憶,她想盡力忘掉,卻又止不住地想念。
這也是她在奶奶去世後很少回到這裏的原因。
她怕懷念,又忍不住懷念。
“我之前……就住這邊。”她小聲和程栖澤解釋,“再往前走三條巷子,就住那裏。”
程栖澤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下四周:“這邊好像沒什麽人住了。”
“對,好多人都搬到鎮中心了。就剛剛我們停車的地方。”
“那邊确實比這邊住着舒服些。”
林槐夏本以為程栖澤會嫌棄這裏的破舊和落後,見他只是客觀地陳述,輕輕松了口氣。
兩人停到一處舊宅前。
門口的石階上坐着一個骨瘦嶙峋的老爺爺。他的面前鋪開一張白布,上面亂七八糟擺了許多東西。
林槐夏走過去,俯下身,溫聲道:“阿爹,我來買紙錢。”
老人擡起頭,眼神不太好使。但看清林槐夏後,他彎起眼,笑容可掬:“囡囡回來啦?”
“回來啦。”林槐夏笑着點頭。
“啊,吃飯啦?”
“吃過了。”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了會兒,程栖澤一手抄兜,站在邊上,靜靜地等着林槐夏。
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微微俯着身,秀發随着她的動作傾瀉而下。她伸手将耳邊的碎發挽至耳後,笑容溫婉而明亮,幾欲晃了他的眼。
買完紙錢,林槐夏和老爺爺道別,回到程栖澤身邊。
見他神色恍惚,她伸手在他面前搖了搖:“走吧?”
程栖澤回過神,喉結微滾,淡淡地應了一聲。
“其實這邊也很少燒紙錢了。”兩人往山上走去,林槐夏漫不經心地和程栖澤解釋,“但是王爺爺一個人住那裏,回來的時候我都會買些紙錢。”
程栖澤默默地聽着。
說是山,實際上就是個大土坡。兩人沒走多久,便到了半山腰。
山上依舊無人打理,野草蔓生。遠遠望去,歪歪扭扭的墳/頭映入眼簾。
林槐夏走到一個簡陋的石碑前,她牽着程栖澤的手,回頭望他一眼。
程栖澤微微含颌,将手裏那盒糕點遞給林槐夏。
林槐夏松開他的手,蹲下身,将糕點恭敬地擺在墓碑前:“阿婆,我帶男朋友回來看你啦。”
“你總怕我照顧不好自己,現在有人照顧我啦,放心吧。”林槐夏鼻子一酸,擡手抹了抹濕潤的眼眶,“給你買了愛吃的糕點,你在那邊也要照顧好自己。”
林槐夏又陪奶奶聊了會兒。都是些往日瑣碎的事,她盡量用一種輕松的語氣敘述,仿佛是在叫奶奶放心,不用擔心她。
程栖澤站在她身側,胸口像是堵着什麽似的難受。
林槐夏說的這些,很多他都不知道。兩人交往三年,他好像從沒在意過自己不在的時候她做了些什麽,她好像也不介意他的漠不關心。
他擡手揉了揉林槐夏的腦袋,似是安撫。
把想說的都說完,林槐夏将手裏那束百合放到墓前。
她習慣性地從裏面抽出兩支,拿在手裏。
她站起身,因為蹲太久的緣故,腳有些發麻。
程栖澤眼疾手快地攬住她,垂眸睨了眼她手上的花:“為什麽留兩支?”
林槐夏在他的懷裏滞了片刻,支支吾吾地答道:“順道看個朋友……”
程栖澤抿了下唇,沒再多說什麽。
往回走的路上,林槐夏找到方清的墓碑。
方清是方渡的母親,去世的時候兩家都不富裕,連個好好的葬禮甚至墓碑都沒錢置辦。只有一個簡陋的石碑。而立在石碑邊上的墓碑更加簡陋,只是一個刻了字的木頭碑。
林槐夏忍着心中翻騰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将兩至百合放到兩個墓碑前。
她想起方清剛走的時候,方渡每天都會來這裏發呆。
他不想林槐夏跟着,就騙她說晚上這裏鬧鬼。林槐夏不信,偏跟着。結果晚上黑黢黢的,她吓得半死,硬要偎在他身邊。
那時她還小,意識不到他唯一的親人離世對他造成了多大傷害。只會眨巴着大眼睛,和他講“阿婆說方姨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不要難過呀,不是還有我和阿婆陪着你嘛?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我照顧你呀。”
誰成想,明明說着照顧他的人,卻害他在本應最燦爛的年紀離開人世。
林槐夏怔愣地望着那個木頭碑。
那是她在終于接受方渡徹底離開自己這個事實後,親手給他刻的。
他在十幾歲的時候突然闖入她的世界,闖入蘇鎮這個小小的地方,又在十幾歲的時候從這裏悄然離去。
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世界除了她,似乎再無任何人記得他的存在。
那麽好的少年,本應在最美的年華大放異彩,卻因為她——
林槐夏想起生日前的那個晚上,想起她氣呼呼地和他講再也不想見到他,想起他為了讨自己開心遇到的那場車禍……
思緒亂做一團。
程栖澤等在不遠處。他有一搭無一搭地玩弄着兜裏那只打火機,不時望向林槐夏的方向。
林槐夏回來時,眼眶紅得厲害。
“你——”
“走吧。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林槐夏牽住他的手,似乎并不想提及這件事。
程栖澤繃直唇線,欲言又止。
他淡淡地睨了眼那兩個簡陋的墓碑,沒有看清上面寫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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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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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