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方渡

◎她有屬于自己的新生活,有男朋友。◎

夜晚的帝都流光溢彩,街市如晝。

與窗外的喧嚣繁華不同,隐于市中心的竹林公館難得一片清雅幽靜。

二層的小樓裝修雅致,推開窗子,能看到古時的舊城牆,紅磚綠瓦,在幽幽燈光的照映下流轉着歲月的沉重感。

清風拂過,垂柳揚起護城河畔幾點漣漪。

程栖澤坐在靠窗的位置,神色淡淡地望着窗外景色。

他瞥了眼身側的手機,界面還停留在林槐夏發來的那兩條消息上,沒有回複。

【你胃不好,晚上少喝點酒。】

【別生氣了,早點回來。】

明明是她該生氣才對。

林槐夏總是這樣,脾氣好得過分,不論什麽事情,都是先道歉的那個。

程栖澤心裏堵着一團郁火,莫名的,她不讓自己喝酒,他偏要喝;她讓他早點回去,他偏要晚回。

程栖澤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他很少如此意氣用事。

“臉色這麽差?有心事?”

楚辰在牌桌上就見程栖澤一人坐在角落,趁着有新人加入,他把位置讓給對方,朝程栖澤走過去。

程栖澤沒說什麽,給他倒了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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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辰坐在他邊上,慢條斯理地搖晃着酒杯中的液體,問:“因為宋荷?”

“不是。”程栖澤想也沒想。

楚辰頗為意外地望他一眼,将酒杯放回桌上。

“都過去多少年了,你也差不多該放下了吧?宋荷都在國外結婚了,心裏壓根沒有你。人家之前把你拒得那麽狠,你還念念不忘?”

程栖澤煩躁地擺擺手:“都說了不是。”

“那是因為什麽?”楚辰目光犀利地望着他。

程栖澤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最開始生氣是因為林槐夏不喜歡宋荷的畫,但之後就不是了。可他到底在氣什麽,他又說不清楚。

更像是在和自己賭氣。

“還能是因為什麽。”齊家坤湊過來,大剌剌地坐到楚辰邊上,“今兒在國美可精彩了。小程總就站在宋荷姐的畫前和嫂子發脾氣。”

“我什麽時候發脾氣了?”程栖澤冷喝。

“沒發脾氣也差不多了。”齊家坤匝巴匝巴嘴,把楚辰放在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你是沒看到,”他杵了杵楚辰的胳膊,“嫂子不喜歡宋荷姐的畫,我們小程總那臉臭的啊。”

程栖澤:“……”

見他沒反駁,齊家坤嘻嘻一笑:“我說,你倆處得也夠久了。該分了吧?”

“別瞎說。”楚辰沉聲止住他的話頭。

齊家坤無所謂地聳聳肩,仰靠到沙發上:“澤哥不就圖她的臉嗎?玩夠了,也該換一個了吧?”

楚辰無語地乜他一眼,對程栖澤道:“林小姐跟你夠久了,什麽樣的為人大家有目共睹。你當她一點都不知道你心裏有其他人?她忍着耐着,圖什麽?”

“圖錢?”齊家坤插話。

楚辰懶得理他:“是不是圖錢阿澤心裏清楚。”

程栖澤沉默。

林槐夏跟了他三年,除了日常和他住在一起外,從未要過一分一毫。就連他送的那些名牌包包和珠寶,都是被她扔在衣帽間裏,陪他應酬時才會拿出來用用。

若真是圖錢,未免隐藏得太好了。

畢竟,他不吝于給她花錢。

齊家坤摸摸下巴,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那就是圖色?說實話,咱們小程總确實有幾分姿色。”

“……”楚辰無語,一時間竟也分不清齊家坤是真的在思考,還是來搞笑的。

他幹脆屏蔽掉齊家坤,轉向程栖澤,耐心勸道,“你這脾氣說不上多好,平時林小姐什麽都聽你的,你當她圖什麽?無非是真心喜歡你。脾氣好又真心對你的傻姑娘,這世道上可不多了啊。”

程栖澤抿了抿唇,漫不經心地玩着手裏的酒杯。

“你倆在一起也挺久了,你是不是該認真考慮考慮了?那麽好的姑娘,可不缺男人追。到時有你後悔的。”

程栖澤默了片刻,沉聲道:“知道了。”

“哎,老楚,你這話我覺得只說對一半。”齊家坤絲毫沒感受到兩人對他的嫌棄,硬是插到兩人中間,“你知道嫂子不哭不鬧是為什麽嗎?”

齊家坤朝兩人眨眨眼,故作高深:“因為啊——她壓根不喜歡澤哥。”

楚辰就知道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齊家坤見他一副不信的模樣,“啧”了一聲:“你有我了解女人?我那些小女友動不動就跟我耍小脾氣,我都慣着。你知道為什麽嗎?她們跟我哭跟我鬧,就是喜歡我,博我關注呢。”

“你确定你那些小女友喜歡你?”

“那當然——”齊家坤聲音越來越虛,沒了底氣。

楚辰翻了個白眼。

“不過你剛剛最後那句我特贊同。”齊家坤咧嘴一笑,給倆人倒上酒,“那麽好的姑娘,确實不缺男人追。澤哥你什麽時候分?到時候記得把嫂子微信推給我,我去慰問慰問。”

程栖澤:“……”

楚辰:“……”

現在把他抛/屍護城河,還來得及嗎?

程栖澤回到家已是淩晨。

其他人都已經睡了,他脫下西裝外套扔到玄關處的衣架上。

樓下的燈是智能的,只要有人經過,就會亮起。

借着亮光,他瞟到客廳的沙發上蜷着的身影。

程栖澤頓了下,伸手松了松頸間的領帶,朝客廳走去。

似是感應到亮光,林槐夏蹙起眉尖,“唔”了一聲。

她揉了揉眼睛,半坐起身,便恍恍惚惚看到一雙眸子一動不動地望着自己。

四周的背景被模糊的光暈暈開,只剩那雙眼和夢裏少年的眉眼重疊。

夢裏方渡說去給她買糖,結果走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回來。

她就坐在家門口的石階上,等啊等,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了。

“你回來啦?”她輕聲問。

“嗯。”男人淡淡應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她的眉頭一皺,嗓音裏裹着還未睡醒的倦意,甚至帶了點溫軟的家鄉話,有種撒嬌的意味,“不要留我一個人,啊好啊?”

林槐夏很少用這種語氣撒嬌,大抵是還沒睡醒。

程栖澤微怔,心裏某個角落逐漸融化。

“回屋睡吧。”

程栖澤嗓音清淡,将她打橫抱起。

低沉冷淡的聲線與記憶中的聲音不符,林槐夏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突如其來的淩空感徹底激醒。

她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帝都,不是蘇鎮,也不是十幾歲的時候。

她下意識摟住程栖澤的脖子,臉上燃起羞窘的燙意。

“幾點了?”她問。

“快三點了。”程栖澤淡聲答道。

他說話時胸腔微微震動,林槐夏只穿了一件真絲睡裙,隔着薄薄的布料,她能感受到男人的呼吸起伏和皮膚滾燙的溫度。

鼻尖蘊着濃烈的醉人酒香,林槐夏臉上的溫度更甚,摟着他的脖子,一動不敢動。

“……我可以自己走。”

“沒事。”

把她抱回卧室,林槐夏小聲問:“是不是不生氣了?”

借着月光,程栖澤能看到林槐夏漂亮的眸中蘊着水霧,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

她像只擔驚受怕的小鹿,努力讨好着眼前人。

程栖澤忽地想到楚辰和他說的那些話。

——她什麽都聽你的,你當她圖什麽?無非是真心喜歡你。

——你倆在一起也挺久了,你是不是該認真考慮考慮了?

隔了半晌,他彎了彎唇:“在你心裏我就那麽容易生氣?”

“沒有。”林槐夏想也不想。

程栖澤擡手刮了下她的鼻梁,轉移話題:“過兩天你是不是要回老家?”

果真是喝醉了。

林槐夏默默腹诽。

程栖澤極少做這種親昵又略顯輕挑的動作,大多數都是在喝多的狀态下。

林槐夏坐起身,點點頭:“嗯,回去看看奶奶,當天就回來。”

林槐夏指的“看看”是回蘇鎮祭拜。下周四是奶奶的忌日,她每年都會在奶奶的忌日回去看看她。

但往常程栖澤都不關心這些。一方面他沒有那麽關心自己,另一方面,程栖澤莫名對蘇鎮有很強的敵意。

初得知她從蘇鎮來的時候,程栖澤就表現出了明顯的厭惡。林槐夏不清楚原因,也不敢問。

她知道程栖澤讨厭蘇鎮,就盡力避免在他面前提及那裏。

程栖澤沉吟片刻,淡聲道:“到時我陪你一起去。”

林槐夏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到時我陪你一起去。”程栖澤耐着性子又重複一遍。

他起身,将窗簾拉好,“快睡吧,晚安。”

林槐夏怔愣地看着他的動作。

往常的程栖澤可沒這麽多耐心。

果然是……喝多了?

林槐夏完全沒把程栖澤那晚說的話往心裏去。

她不至于傻到信一個醉鬼的話。

周一外出參加學術交流會,林槐夏的演講十分成功,幾位參與交流會的學術泰鬥,對她贊賞有加。

其中關于參數化古官式建築大木作構建的探讨尤其受幾位前輩的關注。

要不是當初方教授給她發的郵件裏着重提到那個點,她不會後續補充那麽多資料,對幾位前輩的問題對答如流。

交流會結束後,林槐夏想給方教授發個感謝的郵件,結果手機登不上公司郵箱,只能回公司再發。

搞不明白外國人為什麽那麽愛用郵件溝通,怪麻煩的。

不像國內,一個社交軟件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林槐夏胡思亂想着,開車回了公司。

到公司以後林槐夏還有其他工作要忙,就把這事忘了。

還是第二天早上收到方教授的郵件,詢問她交流會情況怎麽樣,她才想起這茬。連忙寫了封言辭誠懇的感謝郵件,發了過去。

跨過十二個時區的大洋彼端,夜色濃稠如墨。

辦公室內只有點擊鼠标時的“咔噠”聲,方渡檢查完最後一封郵件,摘下鼻梁上的眼鏡。

他輕輕仰靠在辦公椅上,捏着眉心,月色透過窗子灑了進來,勾勒出男人深邃的五官輪廓。

尤其那雙眸,光影的照映下,像是透明的琥珀,好看得足以攫取人心。

郵件裏對方講述了交流會上的情形,和他預想相差無幾。

方渡輕輕彎起唇。

他清楚她能做得很好。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随之而來的是一聲驚呼:“Jesus!”

燈被來人打開,方渡收起笑意,神色淡然地瞟向門口的李睿宸。

“大半夜的為什麽不開燈!”李睿宸走了進來,不滿地抱怨。

“馬上回去了。”方渡站起身,從衣架上取下外套。

等他的時間裏,李睿宸閑庭信步地走進來,四處打量打量,最終将目光放到辦公室正中間擺放的一個偌大的手工搭建的木質模型上。是個佛殿模型,他仔細看了會兒,伸手去碰佛殿上方的垂脊。

還沒碰到,手被人打掉。

他“啧”了一聲:“就這麽寶貝?連碰都不給碰。”

“碰壞了你賠?”

李睿宸連連撇嘴:“我可沒那麽多功夫給你做個一模一樣的。”

兩人一同走出教學樓,去停車場取車。

校園裏漆黑一片,只有幾間教室和遠處的圖書館亮着燈火。

“先去Soul喝一杯再回家?”李睿宸扣好安全帶,提議。

方渡睨他:“我開車。”

“晚點讓我老婆過來開回去呗。”李睿宸不以為意。

“你剛結婚沒多久,天天和我混一起,Jessica不介意?”

李睿宸聳聳肩:“你又不是gay,Jessi沒那麽小氣。況且我每天蹭車省交通費,Jessi還誇我會過日子呢。”

方渡:“……”

李睿宸嘚瑟半天自己的婚後幸福生活,還不忘帶上方渡:“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交個女朋友了吧?Jessi有個單身女同事對你挺有意思的,認識認識?”

“不需要,謝謝。”

李睿宸揶揄地瞟他:“怎麽?還想着國內那個‘小老婆’呢?”

方渡懶得搭理,用一種憐愛的目光看向他:“Gavin,如果不知道中文詞彙的含義,我們可以改說英文。”

“……”李睿宸撇撇嘴。這人長得還行,就是嘴長壞了。他大人有大量,不和方渡一般見識,“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好不容易碰到個從你們那小破地方過來的,打聽到她的消息,我以為你會第一時間飛奔回國呢。怎麽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方渡來美國時情況緊急,沒有認真和林槐夏做過道別。

這幾年,他一直想方設法聯系她。

可當年兩人家裏不富裕,沒有可以聯系的手機電腦。他又因為身體的緣故在美國接受治療,沒法回國。

他和國內聯系的渠道有限,想要找到一個十多年沒有見過面的人,猶如大海撈針。

直到幾個月前,他的學生裏來了個從蘇鎮過來的留學生,他才輾轉打聽到了林槐夏的消息。

得知她在帝大建築院工作,得知她交了個男朋友……

“David說我現在的情況不适宜長途勞累。”方渡淡聲解釋。

David是他的主治醫師。

“這樣啊……可惜了。”李睿宸輕嘆一聲,不好再說些什麽。

夜色濃稠,車子在紐約街頭疾馳而過。

方渡眯了眯眼,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由攥緊。

實際上,他的身體狀況基本穩定,David知道他思鄉心切,前段時間和他讨論過回國的事。

他是可以回國的。

他想要聯系林槐夏,卻又猶豫,自己有沒有必要重新介入她的生活。

她有屬于自己的新生活,有男朋友,而且她的男朋友……

方渡眸色一黯。

——自己到底該以什麽樣的心情和身份,回國見她?

◎最新評論:

【這個SOUL是我想的那個SOUL嗎】

【哇哦】

【作者大大的腦洞棒,快來一瓶營養液繼續頭腦風暴吧~】

【撒花】

【來啦】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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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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