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農村漢子的小冤家(二)

早上雞叫的時候,陳建民就從床上起來了。十月的風卷着南邊特有的濕氣絲絲滲進棉衣裏。一天沒開火的竈頭冰冷,陳建民沒怎麽思考就拿了個生番薯刨了皮配着暖瓶裏還帶着些溫度的熱水啃着。

對付完了早上這頓,陳建民拎了房間裏的痰盂出去,摻了水,澆在自留地裏。

陳家的自留地離得不遠,也不大,就陳建民一個人打理一個人收。

地裏種的花生馬上就能收了,自己吃一點,給陳叔陳嫂家送去一點,還要問大隊裏換些菜籽冬天撒下去。

邊緣種了一圈番茄,紅澄澄得挂着,讓人在冷天裏看着高興。

陳建民打理好自留地的時候天已經全亮了,村裏除了那些個懶漢子懶婆娘都走出了屋子,準備上工開始一天的工作。

陳建民拎着痰盂往回走,路上還碰到了出來上工的陳嫂。

“建民,時家那娃子沒事吧?”陳嫂對昨天給陳建民相看姑娘的事挺上心的,本來這事被時魚給攪了她心裏是惱的,可那孩子就這麽往河裏跳了,她也擔心。

“沒事。”陳建民心說就是性子變了,可這也算是好事,他就沒多嘴。

“哎,就是錯過了昨天的那個好姑娘。”陳嫂和陳建民算是沾着親的,陳建民父母走後,陳嫂就将陳建民的親事攬到了自己肩上,“建民別急,嬸子再給你介紹啊。”

“嬸子,我不着急。”陳建民平時在地裏也會聽到些男人說些和自己婆娘的葷話,他聽着并沒有什麽感覺。反倒是昨天看到的那抹白色的小細腰,初見時不覺什麽,過了一夜卻細細密密地返了上來。

“咋能不着急呢,比你沒大幾歲的人都做爺爺了。”陳嫂還想再絮叨幾句,聽到上工的鑼敲了第二遍了,就趕忙去做活了。

陳建民之前就已經請好了假要去縣裏,進屋的時候看到大門下面的一塊包着的鐵皮掀起了一個角,被風吹得一抖一抖,可憐兮兮得像昨夜光着腿的時魚。

被自己的聯想逗樂了一下,尋思着現在還早就拿東西先補上,走到緊閉的房門前才意識到被放了雜物的小屋已經被一個懶蟲占了,竟是到現在還沒起。

想了想,還是沒有推門去打擾時魚而是轉身進了廚房,拿了幾團番薯放在竈邊。

在拎起裝着雞蛋的小籃子時,頓了一頓,又拿出了一個雞蛋放在竈頭,随便時魚起來後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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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籃子雞蛋不多,只淺淺的鋪了個籃底。陳建民家裏沒養雞,平日裏也不吃雞蛋,就這麽一點還是為了那日相看的姑娘準備的,結果姑娘沒吃到,自己沒吃到,只便宜了時魚這個小崽子。

拎了剩下的雞蛋和皮鞋去了趟陳嫂家交給了陳嫂的孫女蘭妞,雞蛋算是謝禮,雖然事情沒成,但陳嫂家也是出了大力的。

陳建民今天請假是為了去縣裏,上次去的時候他看到有人在縣高中門口賣吃食,就暗暗記在了心裏。

他看好了離縣高不遠的一個小店面,店面雖小,但勝在開在轉角,人來人往的,不是上下學的時間人也多。

再說陳建民想開家店也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這幾年糧食漸漸不是那麽緊張了,雖然吃好仍是個問題,但大多數人都能吃飽,陳建民要做的就是花最少的錢做到吃好

。包子燒餅什麽的,縣中門口都有賣,所以陳建民也沒打算做早點這一塊,他打算做些素菜和豬下水的鹵味。

做鹵味要用老鹵點,又費料一般家裏也很少自己做。關鍵是鹵味存放的時間長,陳建民可以提前做了備好,等到放學下班,各家各戶開始做飯的時間再來賣,這樣也不耽誤他平時的農活。

不過這事情他還沒和村裏人說,連陳叔陳嫂那也沒提。村裏人對做買賣的态度還停留在投機倒把上,他不想多惹是非,等真的做起來了再說。

店鋪的事情先不着急,陳建民都已經打聽好了,這年歲買店的人也不多,城裏的人忙着攢三大件,村裏人有那錢不如自己多蓋幾棟房子。

剛剛陳建民去見了那賣家一面,說想考慮一下能不能留上一個月,對方忙不疊地就答應了。

事情進展的比想象中的順利,時間還早,陳建民就想看看哪裏能買到材料。

素菜是不愁的,多跑幾個村子總能收到,難的是肉食。在所有東西都憑票購買的時候,像豬下水、豬骨頭這種不要肉票的東西就被搶購的特別快,賣豬肉的職工也會自己留下些做人情。

陳建民一直生活在村裏,對這些不了解,只聽說城裏樣樣好,卻沒想到跑遍了市集都沒買到一塊肉,還不如他們村裏吃口肉來的方便呢。

買了些家裏缺的香辛料,打算先把素鹵味做起來。

鹵味,其實陳建民也沒做過,上一次吃都是父親還在世時的事情了,但是他見過母親做,也幫着打過下手。

那時候家裏光景好,過年的時候母親就會做上一些鹵味凍着,要吃的時候片下一點放在飯上一起蒸,香味能從竈房一直鑽到被子裏去,所以有要開店的想法時陳建民一下就想到了鹵味。

到家以後,陳建民拎着東西就徑直走進了竈房裏,然後就看到了被放在竈頭的番薯和雞蛋,一點都沒被動過。

這是醒來了就又翻臉不認人了?一想到時魚以前幹過的混事,陳建民就一陣陣的頭疼。鍋鏟在大竈裏一圈圈緩緩的攪拌,還沒再碰面呢,陳建民覺得自己就開始懷念那個乖的似個小貓崽的時魚了。

時魚是被一股沖鼻子的香氣饞醒的,緊接着他就感到一陣陣酸軟從骨頭裏泛出來。

“我發燒了。”“我可以多賴幾天了。”當第二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時魚就放任自己昏脹的腦子繼續睡過去了。

陳建民做完鹵味才看到了仍舊緊閉着的雜物間的門,“難道時魚還在屋裏躺着?”

心裏剛滑過這個猜測,手就已經推開了門,床上時魚難受的哼哼聲混在呼呼的風聲裏輕的像是要破碎一般。

陳建民湊近一看,才發覺時魚的整張小臉都已經被燒紅了,身子縮在不擋風的被子下一陣陣得哆嗦。陳建民趕緊把時魚抱起來往自己屋裏走,不住地在心裏責備自己。

深秋日夜溫差大,把時魚救上來的時候才剛過正午,日頭足,時魚全身濕淋淋的也不好往自己床上放,就放到了雜貨間的小床上。

雜貨間放的東西都沒人偷沒人搶的,陳建民根本沒注意過那破了的窗紙,而昨天時魚留下得又很自然,他也就沒費心在這住宿的事上,結果就讓這孩子燒了一天。

前幾年,隔壁村有個孩子就是發燒大人沒發現,結果燒退了人卻傻了。

陳建民沒法想象這麽個鬼靈精的崽子傻了會是什麽樣子。

陳建民把人放在床上就想去找村裏的赤腳大夫過來看,沒成想時魚卻像個八爪魚似的纏住了他。

“乖,再躺一會兒,叔給你去叫大夫過來看啊。”陳建民粗着嗓子,盡可能的把語調放柔。

“我餓。”時魚被抱起來的時候就有些模模糊糊的醒了,只覺得自己抱着一個很好吃的大東西,像串串,像鹵味,像他所有愛吃的路邊攤。

陳建民着急得不行,脖子還被熱烘烘的氣體一下下得噴着。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一個柔軟的東西貼住,緊接着是四顆小虎牙,一點點的痛感被一條軟軟的舌頭輕柔地掃過變成了酥麻。

陳建民沒法形容這種感覺,只覺得剛才蒸煮的那些茴香、八角都加到了自己腦子裏,被澆上了一勺名叫時魚的熱油,迸濺開來,麻了五感,嗆住了口鼻,無法呼吸。

窩在時魚識海裏的系統眼睜睜看着他純潔正直的男主被時魚纏上了身,還......還親親抱抱舉高高,踉跄了一下幹脆跌坐在了識海裏。

系統一只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時魚的眉心,另一只手從小衣服裏抖出一帕白方巾擦着不存在的眼淚,“你無恥,你不要臉,你.....臭流氓。”

躺在陳建民懷裏的時魚砸吧了下嘴,似是不覺識海內鬧騰的系統,他只覺得自己很餓,有香氣饞着他。

勾住陳建民脖子的手又用力往上攀了一下,想換個地方繼續享用。

反應過來他下一步的動作,陳建民忙一使勁将時魚塞進了自己的被窩裏。

時魚疼得掙了一下,發出了讓陳建民面紅的哼哼,陳建民以前從不知道疼呼聲也能令人如此手足無措。

“叔,我不要看大夫,我餓了。”躺在床上的時魚燒紅了臉說着,聲音很輕,但那聲叔卻砸到了陳建民心裏。

“好,叔馬上去給你做。”陳建民也紅着臉,逃似得進了竈房,沒人再去管什麽大夫。他也許也病了,一種大夫也治不好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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