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農村漢子的小冤家(八)

年三十那天,陳建民照舊帶着時魚早早地去了縣裏,今天卻不是去開店的,而是去買年貨的。

時魚自覺起的已經夠早了,可等他們到縣裏的時候,供銷社裏賣肉的攤位早已歇了業。

好在陳建民是老早已經打聽好了的,領着時魚就直接往第一百貨商店走,三層樓高的房子立在一片小平房中間,就已經勸退了許多人。

這種商場無論是時魚還是記憶裏的原主都沒逛過,因此時魚進去了以後,一時也十分好奇地四處張望。

櫃臺裏坐着的店員只擡頭瞟了他們一眼就又幹自己的事去了,有些甚至連頭都沒擡,一點都不操心東西能不能賣出去。

陳建民也是第一次來這,之前只聽人說了這商場裏賣的東西是如何的好,價格又是怎樣的貴,他摸了摸自己的兜,有些擔心錢有沒有帶夠。

時魚看了一圈,好奇的心思就有些歇下來了,再新式的東西在他地方也是老古董了,倒是在副食品的櫃臺那看見了幾樣後世已經停産了的零食。

“魚兒想吃什麽?”陳建民注意到了時魚的視線,也往副食品的櫃臺裏看去。

幾個奶油小蛋糕占據了一整個玻璃櫃,還有專門的光打在上面,就連那裝着小蛋糕的紙杯都好看得跟畫似的。

陳建民正準備問售貨員買一個,就看到時魚的手指一劃,指到了旁邊一塑料袋一塑料袋裝着的水果糖和牛奶糖。

“姐姐,這個糖怎麽賣啊?”時魚長得好,像是被精細養出來的孩子,售貨員看生意上門了,就停下了手上的活。

“水果糖一塊錢一斤,牛奶糖一塊五。”這種高級糖果是不要糖票的,價格也水漲船高,也就只有她們商場裏才會一袋一袋的進,別的供銷社都怕賣不出去。

時魚這個月一直陪着陳建民做生意,那幾角幾分的進賬都是從他手裏算出來的,他心裏還在啪啪地算這得陳建民炒多久菜呢,身邊的聲音就想起來了。

“同志,我們要兩斤水果糖,一斤奶糖,兩筒瓜子。”陳建民估摸了下這裏的價格和他們大隊裏供銷社的價格,心裏有了底,從兜裏數出了三塊六。

時魚看着陳建民掏出那一把毛票子心就滴血,就算陳建民炒菜的手不酸,他這按摩的手也累啊。

心裏的小脾氣還鬧着呢,嘴裏就被塞進了一顆牛奶糖。

Advertisement

陳建民看時魚一聽價格就嘟起的嘴,就明白時魚這是想幫自己省錢呢,心裏一面熨帖,一面又想着再給時魚買買買。想對他好,也想看他賭氣嘟嘴的樣子。

時魚狠狠地拿後槽牙嚼了一下牛奶糖,都已經吃上了,還能怎麽辦呢,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反正思忖了一圈,這些糖最後估計也都是到自己嘴裏的。

可是時魚沒想到,這些糖才只是今天的序幕,陳建民像是開啓了什麽奇怪的機關,圍巾要讓時魚戴上試試,手套冬天了也得備上一副,當逛到鋼筆的櫃臺前面的時候,時魚終于出聲拒絕了。

“叔,我就念個初中,鉛筆就夠用了。您給我買支鋼筆,我要是書沒讀好,別人得笑話我。”

“魚兒聰明,一定能讀好書。”陳建民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扭過時魚,買了一打鉛筆和一塊橡皮。

售貨員看他們買的多,還送了個小削筆刀。

時魚道了聲謝接過,不敢讓陳建民再在這裏多逗留,就剛剛那麽一小會兒的功夫,小半個月賺的錢都給花出去了。

剛想拉着他走呢,陳建民又在一個塑料模特前立住了。

那件湖藍色的襯衫的确好看,從它明明不當季卻獨占一個塑料模特的待遇上就能看得出來。

似布似綢的面料在光照下似是會流動,陳建民忍不住上手想去摸一下那衣服,卻被售貨員一把攔下了。

“哎哎哎,這可是水城今年新進過來的款式,整個縣裏也就獨一件的,摸壞了,這九塊錢你出啊?”

時魚這次算的快了,九塊錢就是九斤水果糖,六斤牛奶糖,一百八十筒瓜子!!!這都夠他嗑到天荒地老的了。

趕緊就想把陳建民拖走,被售貨員嘲笑就嘲笑吧,他們就是窮的那麽真實。

“這衣服你穿好看。”陳建民認真地看着時魚的眼睛,眼神中就傳遞出一個訊息,想買。

時魚心說我好不好看的,我自己能不清楚嘛?

就聽見陳建民又說:“我想買給你。”

“......”時魚還能說什麽呢?

買下這件衣服的直接後果,就是時魚中午點了兩份涼粉,一個燒餅。

你自己都不心疼你的錢了,那我還替你心疼啥。

吃完這頓一毛五的中午飯,時魚猶感不足,在大冬天的又買了支冰棍,還專買了最貴的牛奶冰棍,六分錢一支,美曰其名降降火。

陳建民就笑着跟在他身後付錢,看他嘴巴一鼓一鼓地咬着冰棍。

等到冰棍啃完的時候,時魚也不心疼那些錢了,因為他現在肚子疼。

——————————————

年三十的夜裏,村裏的孩子們就徹底撒了野了,追逐的、嬉鬧的,兜裏的壓歲錢變做鞭炮聲,将年味傳進每家每戶。

時魚躺在床上,卻一點也不覺得孤單,燈火通明的屋子裏,一雙搓熱了的大手安撫着他不舒服的肚子。

“叔(魚兒),新年快樂。”

密集的鞭炮聲将祝福遞上了天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