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農村漢子的小冤家(九)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時魚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床邊昨天脫下的舊衣,直把爪子都凍冰了還是沒摸着,腦袋騰的一下就激靈了。
“叔,我昨天換下的衣服呢?”昨天為了方便陳建民給他揉肚子,時魚身上只留了一件薄薄的單衣,這會兒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只留着個腦袋朝外面喊。
陳建民聽見時魚醒來了,不一會兒就出現在了房裏,呃——就是手裏還抱着一團衣服。
時魚眼尖,一眼就瞅出來這些衣服的料子都是新的,衣服的最上面還壓着昨天剛買的圍巾和手套。
“把新衣服都換上吧。”陳建民的聲音裏揚着過年的喜氣,憨憨的臉上也咧着藏都藏不住的笑容。
時魚前幾次撩撥陳建民都是在病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現在光天化日的,讓他在陳建民面前換衣服,他還真有點浪不動了。
好在陳建民也只是笑眼瞧了他一會兒,就出去繼續忙活年初一的早飯了,怕做早了等時魚起床湯圓都糊鍋了。
時魚瞧着陳建民走出去,本想掀開被子囫囵地把衣服都穿了,可才掀了個被角,就又給凍得縮回去了。
不是我的意志太薄弱,實在是敵人太強大。
在被子裏磨蹭了許久,把爪子又都捂暖和了,才看見一件棉毛衫從被子裏被丢了出來,還順便帶進去了一件新衣。
被子滿頭滿腦地蓋在時魚身上,從外面只能瞧見被面鼓搗起伏了一陣,然後從被邊伸出幾根手指探了幾下,又勾進去一件衣服,之後就沒了動靜。
陳建民煮好了湯圓許久,還在上面細細密密地撒上了一層糖桂花,可等到碗上都不冒熱氣了,也沒等到早該穿好衣服的時魚出來。
陳建民洗了洗和過餡的手,走進房裏一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被子裏鼓了個大包,時魚換着衣服居然又給睡着了。
陳建民走過去把被時魚甩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挂在旁邊的椅背上,走近床邊,把蒙住了時魚腦袋的被子拉到下巴下面,露出了被悶得紅撲撲的臉。
時魚本身就睡的不沉,被子一動,他的臉就順勢往陳建民那邊一轉,将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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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民的手剛沾過水,冰涼冰涼的,一下子就把時魚僅有的瞌睡都趕跑了。
然而比時魚醒得更快的是時魚的動作,臉剛一接觸到陳建民的手,就自發的蹭了一下,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陳建民帶着豬油和芝麻香氣的掌心。
時魚睜開眼看到自己還露在外面的那半截舌尖,恨不得再蓋上被子,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
陳建民看着自己被舔的掌心愣了一下,又擡頭看見臉色比方才還紅,不住想把頭埋進被子裏的時魚,忍不住笑出了聲,将心裏那點微妙的感覺忽略了。
“好了好了,叔不笑話你賴床了,快起來吧。”
陳建明不提賴床這事還好,想他時魚幾十年的聲名就毀在吃和睡上了,趕緊想要起床,可發現陳建民還待在屋子裏看着他,那堆待換的新衣服裏,可――還有內褲吶。
等了一會兒,瞧着陳建民似乎的确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時魚心一橫,幹脆把所有還沒換的衣服都扒拉進了被子裏,自己也躲到被子裏不出來了。
陳建民看着時魚在被子裏撲騰,強忍着笑意,怕時魚聽見笑聲,真在被子裏躲上一天不出來了。
時魚縮在被子裏,還得仔細辨別褲子的正反,忙活了好一會兒,才不知道從被子的哪一邊鑽了出來,擡頭就對上了陳建民滿臉的微笑。
“地上涼,先不要下床。”陳建民邊說着就蹲下去,拿起剛剛被時魚落下的新襪子幫時魚穿上。
時魚還沒反應過來,腳就落入了一雙冰冰的大手。
時魚坐在床邊,只能看到男人濃密的發頂,還有從領口那露出的舊衣。
很顯然陳建民只在外面罩了件新衣服,而全身新衣怕是所有村子裏也只有他頭一份,他忍不住想要擡起男人的臉,看看他此時的表情。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魚兒,怎麽了?”陳建民幫時魚把最後一只鞋子穿好,順着時魚的力道,擡頭望向了他。
時魚模了一個“謝謝”的口型,但他知道謝謝是遠遠不夠的,他想問陳建民,為什麽對他那麽好——
陳建民看着一溜煙就跑出了門的時魚,搖着頭笑了笑,回頭整理被時魚折騰亂了的床鋪。
刷牙刷到一半的時魚,突然想起來換下的內褲似乎還團在被子裏呢,忙帶着一嘴的泡沫沖回房裏,差點迎面撞到拎着衣服出來的陳建民。
完了完了完了,這下徹底沒臉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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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裏的年能一直熱鬧到十五,而陳家村人今年走親戚說的頭等大事就是,他們村的陳建民在城裏面開飯館掙大錢了。
有的說去城裏看到陳建民的店裏一天能賣出去一頭豬;有的說看見陳建民從百貨商店裏走出來買了許多金啊銀啊的,對,還有金表!!!
當然,最好的活證據就是時魚了,那一身沒下過水的新衣服,兜裏鼓鼓的都是糖。
時魚饒是沒臉沒皮慣了,那麽大的陣仗還是把他吓回了屋裏,連店裏都不陪陳建民去了。
陳建民每天看時魚迷迷瞪瞪地早起陪自己走到縣裏去也心疼,正好大隊裏的初中也快開學了,給時魚準備好一天的飯菜,就自已一個人出門了。
可時魚不出門,不代表別人不能找上門來。
陳秀蓮是最早上門的,她倒不是來八卦什麽的,只是擔心這越傳越荒唐的閑言。
不過,時魚确信,陳秀蓮出門前有很隐晦地朝自己掃了一眼,那眼神就和看自己兒子房裏那作天作地吹枕旁風的小妖精似的。
哎,都怪自己過分美麗。
其次,就是住在旁邊的季秀春。
本來村子雖然不大,時魚不出門,耳不聞也心不煩。
可季秀春總是盡職盡責地幫時魚把今日份的最新資訊搜集起來,用她那尖尖的嗓門給時魚再來個現場轉播。
“你們聽了沒?槐山村那邊,有個堂客叫那狐貍精籠了,拖得寡瘦。”
“大白天的,你可別吓唬我,我長那麽大,還沒聽人說過有見什麽精呢?”旁邊聽着的一個嬸子搓了搓自己有點發涼的胳膊,忍不住說了一句。
“嘿,這狐貍精可自古就有。見着男的就變個美女,見着......”季秀春頓了頓,望陳建民的屋子掃了一眼,“現在有的人比那古時候的狐貍精還不講究,聞着香的,就往上撲。”
時魚一開始聽着還覺得奇怪呢,今天怎麽講起山海志怪了,原來,在這等着他呢。
“那皮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吃地裏的東西能長出來的,誰知道背地裏吸着什麽呢?”
旁邊圍着的人也都知道季秀春的這張嘴,季秀春和時玉華同歲,當初時玉華和陳建民退婚,全村的好夥子都陪着時玉華耽擱了兩年,說是嫁人,不如說是撿着別人不要的,季秀春的嘴裏能有句好話才怪。
哄笑了一下,也不接這話,而是又岔了開去。
“不過,你們說陳建民到底是咋想的。時魚抱回村子沒多久,他就上趕着跟養自己兒子似的接回家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親父子呢?”
“這事誰不納悶,後來秀蓮大嫂子開始給陳建民說姑娘,他倆也不知道怎麽鬧開了,當時還有還幾家姑娘高興呢。要我說也是,人小姑娘是嫁漢子去的,誰願意養個非親非故的小崽子呢?”
陳建民和時家的糾葛算是陳家村積年已久的大八卦了,現在又被翻出來,人人都能插上一兩嘴。
“那麽些年了,陳建民也沒娶着媳婦,兜兜轉轉地竟又把時魚給接回去了。”
季秀春看大家自顧自的聊上了,趕忙再說上一句,給這件事情定個性,“能是為了什麽,心裏有了個人,仙女也看不上了呗。”
時魚沒想到原主之前居然還有一段和陳建民同住的經歷,這就能解釋了陳建民為什麽處處都透露出與自己的熟稔與親近,可——陳建民又為什麽要對原主和自己好呢,難道真的是像那些人說的那樣是為了時玉華?
時魚扒在窗口還想再聽一會兒,但是她們的對話內容已經轉到村裏一個新嫁到城裏去的姑娘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