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農村漢子的小冤家(十六)
縣高中的學生就比他們大隊裏的初中多多了,光他們這屆高一就有四個班,畢業班更是有六個。
時魚沒和柳豐登分到一個班,反倒是和趙禮又成了同學。
初三的半年時魚都沒能和趙禮心平氣和地說上話,到了高中自然也不存在什麽再續同學情。
高中開始有英語課程了,雖然在高考中只占了三十分,但時魚仍是靠着薄弱的優勢贏得了課代表的職務。
時魚人長得好,一口英語的發音也能唬人,開學第一周居然就名揚縣高中了,還有人爆出來了他叔就是學校旁邊那家鹵味店的老板。
“鹵味小少爺?”也不知道是誰瞎取的外號,都給傳到柳豐登他們班去了,“來,讓我看看,是不是像那唇紅齒白的小少爺。”
時魚聽了,反手就拍了下柳豐登的肚子,“我明明是被你這大少爺無情剝削的小書童。”
到了新環境,認識了很多新同學,但時魚還是習慣在學校裏和柳豐登待一塊,也許是秋寶帶給他的刺激太大了,他太怕再有不幸發生在他的身邊。
柳豐登被拍了一下,也不生氣,笑嘻嘻地摸着他有些弧度的肚子,“你們班的同學今天要去你叔開的店裏慶祝?”
這事是老早就嚷嚷着要辦的,有些同學是吃過陳建民店裏的鹵味的,還有一些是聽大家都說好吃也起了興趣的,正好學校裏的考試周也結束了,大家就想找個地方聚一下。
“嗯,我和叔提過一句,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開店的時候沒想到生意能那麽好,店面不大,平時遇上客人多的時候都會有些擠,時魚也怕一幫子同學過去給陳建民添了亂子。
柳豐登認識時魚也大半年了,知道他這叔雖然只是鄰居,但對時魚是真的沒話說,想着今天放學了沒事,也跟過去看能不能幫上忙。
時魚帶着同學過去的時候,還不到職工們下班回家的時候,店裏只有一兩個客人。
有幾個同學比他還要熟門熟路,進門就點了好幾個賣的最好的菜品。
陳建民出來和時魚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進廚房接着忙活去了,時魚知道他這是怕自己在他同學面前丢臉,從前幾天他和陳建民提了這事開始,陳建民就一直緊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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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魚,他就是你叔叔啊,長得還真不錯,”有一個和時魚關系還不錯的同學輕聲和時魚嘀咕,“我以為廚子都長成那個樣子的呢。”說着還在腰上誇張得比劃了個大圈。
到了高中的年紀,大家都開始對外貌有了自己的審美,陳建民長得高大,五官正,人也結實,正是這個年紀的男生最羨慕的體型。
時魚看他們完全不需要自己招呼,就和柳豐登說了一聲,閃進廚房裏,去給陳建民打下手去了。
陳建民正在水槽裏淘洗土豆上粘着的泥,時魚挽起袖子就把手往水槽裏伸。
“水髒,你不要——”
陳建民的話還沒說盡,一雙小手就鑽進水裏,一把握住了他。
混了泥的水看不真切水下的情形,幾個漣漪在水面一圈一圈地往外漾,最終歸于平靜,但有的人的心卻亂了一瞬,再也找不回原來的節奏。
時魚故意多握了一會兒陳建民的手,然後沖着他自然地眯眼笑了一下,自然地将手劃向了旁邊的土豆,仿佛剛才發生的只是一個不足為道的小意外,“叔,我幫你一起。”
陳建民低着頭沉默的洗着自己那半邊的土豆,生怕不小心再夠到時魚的手。
時魚一眼就看出了陳建民的那點心思,也不故技重施再把手伸過去,只是言語上還不肯放過他。
“叔,剛剛我同學都誇你長得好呢?”時魚眼睛閃閃地看向陳建民,想看看他的反應。
“別瞎說。”陳建民洗土豆的動作一頓,側身往旁邊躲了一下,想避開時魚的目光。
“我沒有瞎說呢,不然,叔去外面問問我的同學,看看我究竟有沒有瞎說?”時魚似是迫切的想證明自己,本就挨得近的身子貼上了陳建民的背部。
陳建民自然是不可能問得出口這種話的。
柳豐登在外面只能看見他們的上半身,眼見着并肩的兩個人越靠越近,最後時魚的叔叔轉身走向了廚房的另一角。
時魚他叔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好,虎着一張臉,可也不像是生氣,反倒是時魚心情很好似的在另一邊像是在洗着什麽東西。
過了一會兒,時魚大概是洗好了,湊到他叔叔旁邊去說了什麽話。
原本繃着臉的男人就肉眼可見的柔和了下來,臉上雖然還是不見笑意,但那眼神軟得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柳豐登忍不住想看看他們接下來會幹些什麽,往嘴裏塞了一串先端上來的海帶結,就看到時魚的叔叔開了竈,準備炒菜。
原本蹲着和陳建民說話的時魚也立刻站了起來湊過去,陳建民沒有拒絕時魚的靠近,反而還往他的斜前方跨了一步,擋住可能會濺出來的油。
柳豐登坐在外面已經能聞到醋溜鳝絲的味道了,待在廚房裏的時魚更是能聞到,咋咋呼呼地就想伸筷子先嘗一嘗,被陳建民拿鍋鏟敲了下。
柳豐登還幸災樂禍地想着這下時魚該吃癟了吧,就見陳建民從時魚手裏接過那雙幹淨的筷子,專門給他夾出來了一小碟,還滴了幾滴香油。
時魚也好似早就習慣了這種特殊待遇,開心地接過碟子,還先喂了口仍在炒菜的陳建民。
柳豐登驚訝地看着時魚的叔叔一臉想避又避不掉,最後無奈又順從地吃下了那一口喂到嘴邊的鳝絲。
他悄悄地帶入了一下他要是和他叔叔也這樣——忍不住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但時魚和他叔叔的相處看起來似乎卻沒有那麽叫人......難以接受?
柳豐登這邊還在不斷瞎想呢,時魚就心滿意足地端着那疊戰利品走出來了。
“時魚,你剛和你叔說啥了?我看他的臉一下就虎了,我在外面看着都怕。”
“沒什麽,就只是把同學說的話實話實說告訴他了呗。”
柳豐登可不信,不過他這次也算是親眼見着他叔對時魚究竟有多好了,本來是想幫忙的,楞是沒敢打破他們的二人空間。
沒了時魚在裏面添亂,陳建民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來,因為能提早做準備,陳建民這次還特地做了兩個沒賣過的新菜。
陳建民已經估着多做了菜,可來的同學還是把每道菜都吃的幹幹淨淨,最後還是陳建民怕他們吃撐着了,沒有再做,他們才意猶未盡地離開了店。
特別是那些之前沒有吃過的,連說之後要拉上自己爸媽再來吃,還有幾個機靈的臨走前和陳建民說定了下次帶家裏人來吃要打折。
時魚出去送同學離開,店裏就剩下了陳建民一個人。
從時魚上學開始,每天晚上陳建民就是一個人回家了,本來也快習慣的了,現在一下子安靜下來,竟還有些空落落的。
“叔,你在想什麽呢?”時魚把同學都送走了以後,和柳豐登說自己今天不和他一起回家了就進了店裏,結果看到陳建民一個人站在那出神。
“魚兒你不和你同學一起回家嗎?”陳建民幾乎是驚喜地看向時魚。
“之前不是你不讓我在店裏等到太晚的嘛?”時魚一步步走向陳建民,“叔,以後我沒事就繼續來店裏陪你好不好。”
店裏黃色的燈泡把燈光投在時魚身上,陳建民看着走向自己的少年,恍惚間覺得自己握住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