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農村漢子的小冤家(十七)

昨天的聚會去了大半個班的人,第二天到學校,大家都自然的聊起了聚會。

時魚的桌邊圍了一圈的同學,一開始聊昨天那分量味道都足的飯菜,聊着聊着,話題又偏到了學校裏發生的事,不過大家也都不在意就是了。

時魚大多數的時候只是傾聽,享受這額外的學生時代,印象中他曾經似乎也有很長一段時間經常能聽到這樣的碎談,當然那群人并不是圍着他,而是圍着他身邊的人,他也只是聽。

不過那些人的眉眼,包括坐在他身邊他應該無比熟悉的人他都記不起來了。

“時魚!”

“嗯?”他們的話題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轉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天怎麽只看到你叔,沒看到你嬸子和他孩子啊?”

不知怎麽,去吃了一次,他的同學似乎都對陳建民很感興趣。

“我叔他沒結婚,平時就我和他住。”

“啊?”發問的同學也愣了一下,才剛開學沒幾周,他只知道時魚家在農村,“那你爸媽?”

“我爸媽都出去了,”他爸媽的事情還真不是一兩句能解釋清楚的,就連原主知道的都不多,“行了,我叔對我多好你們昨天沒見着嘛?再給我對爸媽我也不換。”

那同學也是生怕戳了時魚什麽傷心事,看時魚不在意的把這件事揭過去了,也松了口氣,繼續聊起了昨天那聚會。

一說到吃的,場面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這會兒,還沒上課,他們也才高一,大家找到時間都想放松地聊會天。

一個後到的同學,看他們這熱鬧,也想湊過來,結果圍的人有點多了,不小心蹭掉了坐在前兩排的趙禮的書。

一聲極重的拖拉椅子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交談,趙禮站起來撿起地上的書,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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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冷下來的場面也讓圍了一圈的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地接不上剛剛聊到的地方了,頗有些不是滋味地都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時魚看着周圍瞬間空出來的一圈,頗有些無奈地望門口的地方望了一眼。

一直到快上課的時候,趙禮才抱着一疊書走進教室。

“我們來看一下昨天布置的幾道題,先來看這道集合......”

已經丢掉了好幾年的數學,總算是通過這幾個月慢慢撿起來了,然後就漸漸地聽不進去課,開始想他叔了。

“時魚同學,你來做一下這道題。”

時魚覺得他只發了一會兒呆,黑板上的題已經刷刷得過了好幾道了。

說起來,學校裏的老師同學都挺喜歡時魚的,除了這數學老師,似乎第一眼就看出了他掩藏在皮囊下那份騷動的靈魂,總是在課堂上給予他不必要的關照。

連趙禮都屈尊把頭扭過來看向他了,這種時候,是男人就不能認輸啊。

時魚擡頭看了眼黑板上的題目,只畫了個二次函數的圖像,條件,題設一個都沒标出來,大概在他出神的時候都從耳邊漏過去了。

“不好意思老師,這道題目我不會。”

“不懂就好好聽課,”已經人至中年的老師還傲嬌地從鼻腔裏抖出一個哼,“趙禮同學,你來做下這道題。”

·

“時魚,你得罪劉黑炭了?”

劉黑炭是有人私下裏給劉老師取得外號,劉老師膚色本來就黑,還常年黑着一張臉。

“沒有的事,就是上課發呆被老師提醒了。”

劉老師只是嚴厲,倒不至于偏心的厲害,反而是趙禮一直那态度搞得時魚心煩,沒有願意被一個人一直惦記着,還是不想着你好的惦記。

“那你可得小心了,我哥以前也上他的課,看小人書被他抓住了一次,他整整盯了我哥一學期。”

“知道了。”時魚有些心煩的揮了揮手,想到他和陳建民說好了要一起回家,趕緊往他店裏走。

接下來的幾天時魚就只是上學,一下課就往陳建民店裏鑽,好幾次柳豐登都逮不住他人。

“哎,時魚,你這幾天都忙什麽呢?我都找不到你。”柳豐登尋了個中午,終于攔住了正要走出教室的時魚。

“怎麽,真的要好好學習呢?”柳豐登看了一眼中午還抱着語文書的時魚,“行了,別刻苦了,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下午帶你去。”

時魚對于柳豐登說的好地方其實不太抱有希望,不過他也的确很久沒有和柳豐登一起放學了,想了想還是說,“明天吧,我今天回去和我叔說一聲。”

柳豐登也知道時魚這幾天找不到人都是去他叔店裏了,對他們這對叔侄的黏糊勁是既羨慕又嗤之以鼻,“行了,知道你和你叔要好,說好了明天啊。”

時魚回去以後見到陳建民就把這事和他說了,陳建民聽了,只讓時魚注意安全,又從抽屜了拿了一卷零錢讓時魚備着。

時魚一開始倒還真沒想到要帶錢,平時買東西都直接是陳建民付了,等到第二天柳豐登神神秘秘地把他帶到那裏,時魚才大感陳建民的先見之明。

柳豐登也不知道是從哪摸到了這個小巷子,一家看起來店面破敗的小店就開在這巷子的角落裏。

“怎麽樣這裏不錯吧。”柳豐登推開了店門,顯然是對這裏已經很熟了。

這店門口挂了書店的牌子,賣的也大多是書,只是——時魚看着柳豐登拍在自己面前那大頁的女郎封面,這賣的不是什麽正經書罷了。

那些所謂的插畫在時魚看來,尺度不夠大,性別也不對,只是掃了兩眼,就自己去舊書堆那裏去淘了。

柳豐登見時魚不大感興趣,也就算了,自己和老板聊起了有沒有新到的貨。

這次新到的只有兩三章畫報,其餘的都是小書。柳豐登翻了個大概,把感興趣的挑着看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想叫時魚回家,就看到原本不感興趣的人正抱着本書看的很認真。

“在看什麽呢,那麽出神?”柳豐登往那瞟了一眼,只看到一串白話夾着文言的句子,看得他頭疼。

“要回去了嘛?”時魚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差不多是該到了回去的時間了,合上手上的這本書,連着剛剛挑出來的幾本去結賬。

柳豐登是萬萬不敢把他看的那些東西帶回家的,看到時魚去付錢,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出了書店門,柳豐登連忙問時魚把那幾本書要了過來,結果封皮上寫着《柳永詞全集》、《初刻拍案驚奇》、《二刻拍案驚奇》。

“時魚,你來這裏就看這些?”柳豐登都不知道原來他的兄弟在他沒看到的地方是那麽的愛學習,那些名字裏,他勉強聽說過一個柳永詞。

柳豐登的疑惑都擺在臉上了,時魚也不多言,随手翻看了放在最上面的《柳永詞全集》挑了一段念,“誤入平康小巷,畫檐深處......按新聲、珠喉漸穩,想舊意、波臉增妍。苦留連,鳳衾鴛枕,忍負良天。”

嗯?柳豐登仔細地聽完了整首詞,拿出了比語文考試還認真的态度,似乎,聽出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這個平康小巷它是......?”

“北宋最有名的煙柳場所。”

“那他們最後那個什麽衾,什麽枕的,他們就一起到第二天早上了?”

“對,他們什麽都發生了。”

“他不是說他是誤入嘛,怎麽就?”柳豐登顯然無法接受聽起來那麽高深莫測的詞,居然......

“他說誤入你就信了?”時魚停下來,憐憫地看了一眼單純的柳豐登,“他對那一片就像你對吃的一樣熟,別人可能是誤入,那誤入還能再撤回來不是?放在這個文人身上,那不可能,那得叫步步深入。”

“哎,時魚你別走那麽快啊,你怎麽知道知道他很熟啊?”柳豐登氣喘籲籲地想追上時魚再問個明白,有文化的人耍流氓實在是太可怕了。

最後時魚還是沒有和柳豐登一起回家,而是彎回了陳建民的店裏,等陳建民做完了生意再一起走。

陳建民看到了時魚的書,看名字還以為是什麽類似包大人那樣的斷案故事,想着時魚這樣年級的孩子也許都喜歡看這種故事。

之後的日子也沒什麽不一樣的,時魚每周會和柳豐登去一次書店。

自從被時魚念得那首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很厲害的那首詞鎮住以後,柳豐登就抛棄了他那些小人書和畫紙,時魚看什麽,他就跟着看,害得時魚還滿心罪惡得覺得自己污染了祖國将來的花朵。

“那婦人和那道士......?”柳豐登看得面紅耳赤,支支吾吾地想問又問不出口。

“求你別問了行嗎?我真的沒法給你解釋。”時魚本來一個人看得心如止水,旁邊蹲着個柳豐登,硬是讓他的臉也慢慢熱了起來。

幹脆合上書起了身,“回家吧。”

“哎,”柳豐登雖然看得也很不好意思,可還是被那裏面的故事情節勾的不行,“我還想再看一點點。”

“他們奸情暴露了,那寡婦吳氏被兒子領走了,道士死了。”時魚劇透起來一點都不會覺得良心痛。

猝不及防知道了結局的柳豐登瞧了眼被時魚捏在手裏的書,只能認命地和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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