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蟬、螳螂、黃雀(六)
雖然監控中沒有拍到嫌疑目标的臉,但是這是他們第一次捕捉到嫌疑目标的身形, 這一重大的突破讓所有參與這項案件的人員都十分振奮。
喬森靠在椅背上, 幾天來的工作終于有了實質性的成果,但他心中卻沒有一絲的輕松, 保護着時魚的人每天都有彙報時魚的活動,這一個多月的相處足夠讓喬森了解到時魚其實并不是一個喜歡外出的人,但這幾天他每天都再外面待到快天黑了才回去,就像是在引誘着不懷好意的獵人。
喬森提了提有些發脹的鼻梁,“時魚今天接觸了那些人?”
“都是附近退休的老教授, 沒有什麽可疑人員。”負責這一塊的人已經明白了喬教授對于時魚安全方面的重視,雖然覺得這些消息沒什麽緊要的, 還是把那些老教授的名字報了一遍。
“好, 幸苦你們繼續盯着,時魚對于本案很重要。”喬森将最後一個人名敲錄下來,那對于他來說也很重要,電腦裏放置了有關時魚材料的文件夾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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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自己回家後, 時魚就一改之前一周只能放風一次的作息, 每天都出門走走,一方面他的确存了将兇手的注意力從喬森地方吸引到自己身上來;另一方面, 他每天走進家門後都總覺得身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視線,因此他也格外不願回家。
他原本以為這種感覺只是自己的臆想,但随着時間的推移, 這種感覺絲毫沒有減淡, 甚至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生活。
時魚掏出手機, 急切地想要找一個人通話,最近的一條通話記錄還是醫院用喬森的手機打給自己的,時魚的指尖在喬森的名字上停頓了幾秒,點開了聯系人列表,裏面除了同事就是學生和家長,最後他點開了一個存了電話不久确還一次都沒有撥過的名字——警局小高。
小高也是參與這個案子的人員,第一天做完筆錄後給了他這個聯系號碼,說任何與案件有關的事情都可以聯系他,不過後來時魚和喬森住在了一起,所有的聯系就都通過喬森傳遞了,這還是他第一次撥打這個電話,電話撥出去之後時魚才意識到這個時間點對方可能已經休息了。
時魚正猶豫着要不要挂斷,電話就很快被接起了。
“時老師?”電話那頭的聲音裏沒有被吵醒的那種迷糊,這讓時魚松了口氣。
“是我,小高。不好意思那麽晚了還來打擾你。”
“沒關系,我們這邊還在工作呢。時老師你那邊是有什麽情況嗎?”
時魚仔細聽了一下,發現電話裏除了小高的聲音的确還有一些讨論的雜音。
“我總感覺有人在屋裏盯着我,在屋外的時候不會有這種感覺,就是一進屋就會……”時魚把這句話颠來倒去的說了三遍,生怕對方覺得自己是在沒事找事,好在小高聽起來像是蠻重視的,沒把這當作是時魚恐懼下的幻覺。
“我會和組裏的人反應這個情況的。時老師你明天早上在家嗎?我們可能會派人過來。還有其他的情況嗎?”
“沒有了,麻煩你們了。”
小高那邊還要忙,時魚說完情況之後就挂了電話。
第二天早上九點門鈴就響了,但是時魚沒有想到的是來的人居然是喬森。
“你怎麽來了,”上次的分別算不上友好,現在時魚見到喬森還十分尴尬,“你如果是來拿你的行李的話——”
時魚的話說了一半自己就停下了,他這幾天整夜的失眠,但還是會習慣性地躺到喬森的床上去,這會兒床上還放着他的東西,要是被喬森看到了,他話裏的虛張聲勢也就要被拆穿了。
“本來安排來你家的人是小高,我問局裏把這個任務要了過來,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以及回答你上次的那個問題。”
時魚的腦袋倏忽地擡了起來,喬森沒等時魚出聲,快速地講他這幾天在心裏想了無數遍的話說了出來。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僅僅是同居人,更不是什麽合作對象。曾經我最大的目标是抓住他,現在我只想要你不受到任何傷害。”喬森能夠分析時魚的表情,分析他的心理,但他現在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專業能力,只能忐忑地等着時魚的回答。
時魚被喬森的這番話怔住了,門還開着,對門的人以及瞥了他們好幾眼了,時魚拉上了門,經過喬森的時候輕聲地說到,“後面那句話不是一個意思嗎?”
“這不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的确不一樣,抓住兇手有很多種方法,但後者無疑是選擇了最難的一條路。
兩人都久久的沒有說話,但卻挨的很近。
“所以,魚兒,你這是同意了嗎?”時魚就在喬森伸手就可以擁住的距離,但喬森擡了幾次手仍是沒敢放上去。
熟悉的稱呼讓時魚幾近落淚,“那你要打算怎麽抓住他?答應我也別讓自己再遇到危險了好嗎?”
“噓。”喬森輕捂住了時魚的嘴,他也很想給時魚一個保證,但他還沒忘記自己今天來這裏也是帶着任務的,從包裏掏出了一個檢測儀。
被捂住了嘴的時魚只能輕聲問,“這是?”
“先給我一點時間,驗證我的一個猜測。”
喬森剛打開檢測儀的開關,嘀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兩人都是心頭一凜,随着探測儀離門的距離越來越近,嘀嘀嘀的聲音也越來越急促,就像快要爆炸的信號。
最後喬森一共從這間不大的宿舍裏找出了七個針孔攝像頭,兩個竊聽器,除了洗浴室,所有的地方都在監控的範圍內,而明顯對方也并不是沒有能力在洗浴室裏也裝上一兩個,只是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放過了那裏。
喬森已經把這些攝像頭和竊聽器送去警局了,要盡量趕在兇手轉移之前通過這些視頻的接受信號追蹤定位。
時魚呆坐在床上,突然不知道是該害怕自己這段時間內的所有舉動都被一個變态看在眼裏還是該慶幸對方放過了洗浴室,給他保留下了最後一點隐私。
喬森回來的時候,時魚仍舊保持着呆坐的姿勢,喬森上前将人攬住,“剛才吓壞了吧?”
時魚對喬森的動作沒什麽反應,屋子裏的空調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時魚的臉凍的皺在一起,像極了眼淚出來前一秒的表情,“喬老師,你是什麽時候懷疑房間裏有攝像頭的啊?”
“以兇手對于你——目标的執念,他不會允許目标長時間脫離他的視線,他知道這片區域會加強警力,裝攝像頭是最好的選擇。”喬森隐隐覺得時魚的情緒有些不對,但是在時魚直直的目光下,還是将事實說了出來。
“所以你是在一開始就懷疑了啊。然後就在我和你蓋同一條被子的第二天,你就被花盆砸了是不是?”和時魚話裏的內容比起來,他此時的語氣平靜的詭異。
“是。”這一個字,喬森回答的極其艱難。
“但是你什麽都沒有告訴我,我就像個傻子,你引着我配合你在他面前演戲,甚至在剛才你還故意在他面前說出了那段表白的話是不是?”
“不是這樣的魚兒,你聽我說,這些都不是演戲,我是發自內心地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這樣的時魚讓喬森感到恐慌,他寧可時魚現在可以沖他哭沖他鬧。
“是啊,你喜歡我,喜歡到寧願把一切危險都往自己身上攬。但我求求你了,放過自己也放過我行嗎?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是害你受傷的幫兇。”
時魚說着,雙手捂住了臉,整個人無力地從床上滑落。
喬森連忙想抓住時魚,但是只有左手能使得上力的他最後只能和時魚一起跌坐到了地上。
“不是這樣的,魚兒你別這樣說自己。”喬森将自己的臉貼在時魚臉上,幾滴冰涼的液體滴到他的臉上,順着他的臉頰滑落,好像他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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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森又住了下來,照顧着時魚的起居,屋裏的監控設備都被搜出來了,時魚看起來似乎恢複了作息,一天三頓飯也照吃,但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
關于案件的信息越來越多,喬森的工作量也越來越大,但哪怕有時只能回來睡四個小時,他還是堅持每天都要在警局和時魚的宿舍間往返。
時魚也不再出門了,有一次隔壁棟的王奶奶看時魚許久沒出來了,還上門看他給他送了之前提過的野雞。
這天,喬森到淩晨一點才回來,時魚早就躺在床上了,只是一直睜着眼睛,喬森也知道這段時間只有自己回來時魚才能入睡,“魚兒,我們換個地方住好嗎?”
學校快開學了,時魚這個狀态顯然無法再工作,喬森也想給時魚換個環境。
過了很久,久到喬森都要以為時魚是不是已經睡着了,身邊才響起聲音,“去哪?”
“我家怎麽樣?你還沒去過我家呢。它在五樓,從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一個游泳池,花園裏早上會有其他住戶抱着寵物,對了魚兒,你想養只貓嘛,或者——”
“好,”這段時間時魚都沒怎麽說話,現在開口的嗓子啞啞的,“我想養只狗可以嗎?”
“行,那我們明天就搬過去好不好?”收到了回應的喬森特別激動,但仍是壓抑住了自己的激動,生怕驚擾到了時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