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天鄭南與身邊的座位是空的,李魚兒一直很擔心齊祺的身體狀況,就過來問他。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鄭南與有他的度,只說齊祺是身體不舒服。

歪打正着,齊祺真的病了。他這幾個月都寝食難安,免疫系統脆弱,那麽一吓夜裏就發了燒。他掙紮着去樓下倒了熱水,量了下體溫有38.6℃。齊祺翻箱倒櫃只找出一包過期的感冒藥,湊合吃了,捂在被子裏,第二天還是燒的厲害。

他頭暈腦脹,身上的淤青傷口都敏感起來,即使躺在床上也哪裏都痛。

好難受,要死了。齊祺像條擱淺的魚,本就痛的嗓子不斷冒熱氣,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也熱得不正常。他又量了下體溫,和之前沒變化,不由地擔心沒人發現自己會不會死在床上。

爸爸會知道嗎?

齊祺莫名期待了一會兒,但這個點齊父不會醒,他還是得自救,于是穿好衣服拖着不聽話的四肢下樓。客廳的大桌子還沒收拾,上面亂擺着一些牌,還有贏來的紙幣。齊祺拿了幾張塞進兜裏,戴上口罩出去了。

還沒到春天,天寒地坼,齊祺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似的,密不透風,羽絨服下的肉體卻燙得驚人。

好在藥店離得不遠,齊祺渾渾噩噩地走了十幾分鐘,摔倒在藥店門口。這一摔他胸口悶痛,幾乎要吐出來,可沒吃東西,在門口下水道處嘔了一會兒都只有酸水。

店裏阿姨看他臉色慘白趕緊跑出來扶着,給他一杯熱水漱口。

齊祺拿了好幾盒連花清瘟膠囊,備在家裏。店員阿姨不放心,讓他在店裏坐着吃完藥再走,于是齊祺又坐那裏喝了幾大杯熱水。藥店沒別人,阿姨看他長得乖就格外心疼,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讓他多照顧自己的話,齊祺沒聽進去,光點頭,最後竟然在藥店趴着睡着了。

再醒來是收到了鄭南與的信息,問他醒沒醒。

齊祺慢慢敲字回答,鄭南與又問他傷口怎麽樣疼的厲害嗎,還和他講了些課上有趣的事。

[你不上課嗎?]

[現在已經是午休了,你還沒吃飯嗎?]

齊祺看了眼時間,這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了中午。生病讓人脆弱,齊祺這時很想聽誰安慰自己,竟然向鄭南與撒了嬌,說自己發燒了還沒有吃飯。文字平鋪直述沒有任何符號,可齊祺知道自己發這話的目的,他就是想聽鄭南與關心自己,所以這是撒嬌。

果然鄭南與很快回複他,讓他注意休息,卷子不急着做,也別玩手機了,吃藥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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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難受]齊祺這樣說。

[那也得吃飯,多少吃一點,不然好的更慢了。]鄭南與堅持讓他吃飯,還解釋起來,說不吃飽身體沒有足夠的能量。[我還等你回來上課呢。]

[不想回去。]

[回來吧。]

能夠想象到鄭南與誘哄他的語氣,齊祺緊張地摸摸鼻頭,他想解釋下自己的委屈,删删改改半天留下幾個字。

[害怕,他有照片。]

這回過了很久,鄭南與才回複。

[要報警嗎?]沒等齊祺,他自己就給出了答案,[報吧齊祺,我陪你,照片我會想辦法删掉的。]

就像每次發生了不好的事情鄭南與都會拉着他去找老師一樣,齊祺自己覺得沒什麽用,老師是好人可他幫不了自己。同樣的他也不相信警察,他只會被一次又一次揭開傷疤,對方公事公辦地聽完,或許會給出幾句安慰,但這幾句輕飄飄的話根本抵不過受到的傷害與訴諸的勇氣。在尋求幫助上齊祺已經失望過很多次了,同學,老師,家人……這時他覺得,鄭南與也是有點天真的,總願意去相信“善有善報”之類的話。

但是這點又讓齊祺覺得鄭南與很可愛,他身上有種赤誠與自信很讓齊祺着迷,所以齊祺不相信老師警察,卻願意相信他,于是聽話的一次又一次跟着他走。

齊祺說我聽你的,鄭南與說要考試不能和他聊了,要記得吃飯量體溫。

店員阿姨問他還要熱水嗎,齊祺擺手,他穿好羽絨服把自己又裹回粽子。也許是睡了一會兒藥已經起效果了,他覺得輕松了一點,胃裏終于有了食欲。

對面是一家燒餅店生意很好,齊祺原來也在這裏買過早餐,所以不必說話,只要隔着玻璃櫥窗一指老板就知道他還是要那份燒餅加腸加雞蛋,再配一杯豆漿。老板動作麻利,齊祺就愣愣地盯着他,從爐裏鏟出幾個剛出爐冒着熱汽的燒餅。其中一個是屬于他的,他認得。煎雞蛋的鐵鏟往側面一劃,酥脆的外殼撲棱棱掉芝麻,裏面的麻醬內層柔軟火熱,然後被塞進焦黃的雞蛋和澱粉很多的腸。

“六塊五,豆漿自己拿。”老板把燒餅包一層糙紙一層塑料袋遞給他,“盯着看半天,饞死了?快拿着,回去吧。”

齊祺點頭,他等不到回家,在路上就咬了一口。口腔外的世界是冷的,口腔裏卻是熱的,齊祺猝不及防哭了,他把責任推給風。都會解決的,他這麽告訴自己,自己會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媽媽也一定希望自己這麽做。不是沒人惦記他的。

……

年級裏剛開過會,讨論高三生的如何調整狀态備戰高考。最近每科都已經小測過了,班主任也照例和其他科老師聊幾嘴班裏同學的情況。地理老師把成績單給他,說:“都退步了,這幫孩子假期都玩瘋了,得趕緊找找高三的狀态啊。哦對,我今天上午的課,齊祺怎麽又沒來?”

于老師說:“生病了,在家歇着呢。看他最近身體都不太好,可能是高三壓力太大吧。”

數學老師深表同感:“可要小心,孩子壓力太大不行,你們記得好多年前跳下去那個小女孩不?月考沒考好,一下就跳下去咯,不是我教的班,我在隔壁聽到的可吓人呢。所以你看,這回齊祺數學卷子做那麽差,我都不敢找他,真的是怕他壓力大。”

“跟他自己比進步還是很大的,”語文老師說,“不過得鞏固啊,高三這個時候所有人那都是坐了火箭往上走的,可不能掉以輕心。老于,你們班默寫真是太差了,你回去也和他們說說,我這天天催,就那麽幾句古詩詞的分還能丢掉!這幫孩子還是沒有緊張感。”

各科老師都表達一下意見,于老師記在本上,快放學他們要回各自辦公室等着同學來找了。于老師也打算回班裏宣布放學,再給學生們開個小會,他整理一下班上的卷子,發現英語老師還站在他面前。

"徐老師,有什麽事嗎?"他問。

“偉岸,我覺得你對學生還是欠缺了點關心。”

因為徐慶英是教了快二十年老前輩,口碑一直很好,于偉安聽了沒生氣,問:“您有什麽想說的直說吧。”徐慶英一直很在意班裏的邊緣學生,他猜是要提齊祺之類的同學。

果不其然,徐老師扶了下自己的眼鏡,很嚴肅地說:“你真覺得齊祺的狀态只是因為高三壓力大嗎?我覺得他其實是個蠻抗壓的孩子,上學期作業都完成的非常漂亮,沒理由一個假期就荒廢了。你有和他聊過嗎?”

“聊過,徐老師,我是知道他不對勁,可他自己和我說的時候就說是壓力大身體不舒服,我能怎麽深究呢?”

“怎麽能不深究啊?就算你怕直接問傷害孩子,你也得找其他同學旁敲側擊下,怎麽能就這麽不管呢?”

于老師無奈道:“我沒說不管啊……但是學生這麽多,我也是精力有限的,到底還是兩代人我的關心人家不一定聽進去啊,這種事還是得交給同學他們自己解決。”

“自己解決?他們解決的了嗎?”徐老師嚴厲地皺起眉,“他們才剛成年,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們這些當老師都引導,于偉安,我們是老師,得幫孩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

于老師覺得徐老師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他環顧四周還沒有其他老師注意這裏,便壓低聲音說:“徐老師,你冷靜點……別把咱們擡太高了,說到底,老師是一份工作,我不是神,我就是個普通人拿一點工資教一些書。這個班主任我本來就是不想當的,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管得了的。”見徐老師要打斷,他趕緊說,“徐老師,你先聽我說,我最開始也管過,真的是沒用。我也覺得有些孩子可憐,可是我當面教育了背後呢?難保會做出更過分的事,現在小孩打不得罵不得的,我能怎麽辦?”

“我讓你去找王志徽呢?”

“我找了啊,誰都不說有什麽事,我難道能直接給他處分嗎?”于老師不想再進行這無謂的争辯,徐慶英是老教師了,思想觀念固執得很,他起身,“徐老師,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麽得出和 有關系這個結論的,知道你最近和陳駿走得近,可他的話呢也不能都信……好了,我得去給他們放學了……”

這時突然有什麽班同學氣喘籲籲地闖進來:“老師,班裏同學又打起來了!”

“誰?”于老師感覺自己高血壓要犯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鄭南與和王志徽……”李魚兒着急道,“老師你快去吧,都流血了!”

二蛋

本來在寫齊祺生病,結果當晚我就感冒發燒了……頭太昏了于是晚上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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