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三塊小甜糕
把硯臺和古書仔仔細細地收整存放, 餘年鎖上保險箱,仰頭朝謝游道, “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從卧室的衣櫃裏拿出一個系了蝴蝶結的方形大禮盒, 餘年捧着遞到謝游面前, 期待道,“要不要打開看看?”
謝游解開淡藍色的蝴蝶結, 掀起盒蓋,就看見裏面并排放着兩件……白色連帽衛衣?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謝游不确定地問,“這是……情侶裝嗎?”
餘年笑彎了眼,“對啊對啊,就是情侶裝!我特意挑的, 正好你一件我一件。”他伸手将衣服拿出來, 把大一號的那件連同牛仔褲一起遞給謝游,“我們穿一樣的!”
謝游暗自紅了耳尖,“好。”
五分鐘後, 兩人換好衣服,一起站到鏡子前。謝游已經很久沒穿過除西裝襯衫以外的衣服了,他仿佛能回憶起十九歲時, 扣上西服紐扣,系上領帶, 他就能讓自己冷靜專注,摒棄所有不切實際的妄想。
看着鏡子裏套着白色連帽衛衣、牛仔褲和運動鞋的自己,臉上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松神色, 謝游有半秒的出神。
餘年也在打量謝游,眼裏漫開笑意——他身邊這個人,其實也才剛剛二十四歲、比自己年長兩歲而已。明明不善言辭,甚至有時還很容易害羞,卻強行為自己戴上面具,讓旁的人都以為他心機深沉,高冷不可接近。
擡手幫謝游整理好衛衣的帽繩,又扯扯自己衛衣的logo,餘年問,“好看嗎?我眼光好吧?”
“嗯,好看,眼光很好。”
餘年手圈着謝游的脖子,親了一下對方的側臉,提議,“那我們要不要拍一張合照!”
謝游下意識地用手護着餘年,不忍心拒絕他滿眼的期待,“好。”
松開手,餘年幾步拿過扔在床上的手機,點開相機模式,鏡頭對着鏡子,一邊指揮道,“謝游,你把手放到我肩膀上……對,就是這樣,我要開拍了啊,三——二——一!”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照片上,兩人穿着同樣的衣服鞋子,身高相差不大,俱是身高腿長。餘年笑容燦爛,右手拿手機,左手還比了一個傳統剪刀手。謝游幾縷亂發略遮了銳利的眉峰,他微微側着頭,目光溫柔地看着攬在懷裏的人,唇角帶着淺笑。
餘年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問謝游,“戀愛九十九天紀念,我們把照片印出來怎麽樣?”
謝游一貫都沒有異議,“好。”他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頓了頓,“年年,我也想要照片。”
“馬上啊,”餘年兩下傳給謝游,然後就瞥見,謝游悄悄将照片設置為了桌面背景,還擔心會被發現一樣,若無其事地按熄屏幕,将手機放到了衣服口袋裏。
第二天下午,餘年按時到了錄制《讓我來唱》的演播廳。因為是最後一場,舞臺需要重新搭建,到處都堆放着材料。餘年小心繞過,進到後臺。
孫夢澤和衛路正捧着一盤水果在吃,見到餘年,招呼道,“年年快來,給你留了芒果,這芒果真的甜!”
餘年幾步過去,道了謝,用小叉子解決了兩大塊芒果,見柏顏站在一邊安安靜靜的,奇怪,“柏顏姐,你不吃嗎?”
孫夢澤咽下蘋果,舉手,“我知道我知道,她出席活動,穿晚禮服,沒P過的圖發出來被嘲了,說胖了!”
柏顏瞪了一眼孫夢澤,氣不過,湊過來連着吃了好幾塊水果,“我哪裏胖了?沒胖!”
餘年笑道,“對啊,柏顏姐好看!”
幾人沒一會兒就解決完了一整盤水果,演播廳開始試音響和燈光效果,孫夢澤起身關上門,坐回來問,“這一次決勝之夜,排冠亞季軍,節目組沒做安排吧?”
衛路搖頭,“估計是年年上次怼回去,讓他們收斂了一點,沒再搞內定了。入圍前三的都已經簽了公司,就等節目播出後,趁着熱度發單曲。”
“對啊,說實在的,選秀節目排名的參考意義真不大,後續發展說不太準。”柏顏拍拍胸口,指甲上的亮片晃眼,“不過幸好幸好,總決賽沒搞內定,我僅剩的良心不會隐隐作痛了!”
四人都笑起來。
各自看流程本,柏顏忽然想起什麽,坐到餘年旁邊,聲音小了一點,“對了,我一直琢磨着要不要跟你說說,郁青不是你姐姐嗎?”
餘年合上手裏的資料,點頭,“對。”
“我跟她見過兩次面,但一點不熟,所以也不好意思貿然找她。這樣的,我有個閨蜜前兩天跟我提起,說有個女的,成天在背後造郁青的謠,說話挺惡毒,好像還真知道不少郁青的事情。有恃無恐的,也不知道是有什麽倚仗。”
柏顏念着是餘年寫的歌讓自己一夜翻紅,幾期節目錄下來,覺得對方人也不錯,所以沒那麽多顧忌,繼續道,“我總覺得不太對,這圈子裏都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你看着要不要提醒你姐兩句?”
餘年想起郁青跟他提起過的,盛叔叔身邊又換了人的事,心裏有底,他承了柏顏的情,“謝謝柏顏姐,我回去一定提醒我姐一句。”
等第一次彩排結束,餘年就給郁青打了個電話,把柏顏說的盡數轉述給了郁青。
郁青一聽完就炸了,“真當老娘好欺負?半只腳都還沒進我盛家門,就開始琢磨着我這個獨女擋了她未來兒子的路?”
餘年從小跟着郁青玩兒,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盛家的家事。盛家家大業大,只有郁青一個獨女,以後郁青肯定是要回去繼承家業的。至于唱歌演戲,全憑愛好。不想旁人給她扣上“姓盛”的帽子,也不想什麽都牽扯到盛家,這才從出道開始,一直都藏着身份。不過平日裏的做派沒有低調過,圈裏人不少都在猜測郁青的背景。
因為盛家這一代只有郁青一個女兒,以前盛叔叔不少情人都動過生下男繼承人的心思,想母憑子貴嫁入豪門。
“年紀不大,心思深得很,跟我爸說什麽,女兒總是要嫁出去的,到時候生的孩子又不姓盛。還說我在娛樂圈成天亂搞男女關系,風評非常不好,以後肯定會給盛家抹黑,這是巴不得我爸把我逐出家門呢!”
餘年連忙安撫,“姐,別氣,氣多了長皺紋。”
做了個深呼吸,郁青氣消了一點,冷聲道,“我也不是氣那些畫皮妖怪,主要是氣我爸,因為我媽過世了,就活成了這個鬼樣子,我理解,但我看不起他。”
語氣恢複到平常,郁青道,“幫我謝謝柏顏,就說我心裏有數,螞蚱蹦不了多高的。”
“好,一定帶到。”
郁青又關心了兩句,“《讓我來唱》快結束了吧,你後面有什麽安排?”
“遞過來的綜藝邀約很多,但孟哥都不看好,說不會火的節目還不如不參加,所以還在挑選。如果沒合适的,時間空下來,我正好專心寫歌出專輯。等新專發了,也可以開演唱會了,我還挺喜歡唱現場的。”
“喲,想得挺遠。”郁青笑道,“好,要是你開演唱會了,我免費當表演嘉賓!”
餘年笑起來,“姐,這句話我記下了啊。”
“錄音當證據都沒問題,絕不賴賬!”
三號晚上,終于順利錄完《讓我來唱》最後的收官之戰。節目最後,餘年坐在評委席上,主持人在臺上問,“請問四位評委有什麽話想對我們三位說的嗎?”
餘年是最後一個發言的,他握着話筒,有些發愁,“前面三位老師把我想說的都說完了。”
觀衆席傳來笑聲。
餘年又糾結了一會兒,“我就簡單說一句。”他笑道,“以後我們就是同行了,祝三位前程似錦!”
離開演播廳時,天已經黑了。節目的彩排和正式錄制時間都很長,餘年也有些疲憊,坐在單獨的休息室裏發了會兒呆。
施柔正在整理雜物,聽見有人敲門,她幾步過去開門,等看見來人,她眨了眨眼,朝餘年道,“年年,是丁薇小姐。”
餘年回過神來,起身道,“讓她進來吧。”
“好!”施柔讓出位置,等人進來了,她又留了心思,把門半開着,沒關嚴,順便開了手機錄音。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丁薇穿着黑色蕾絲長裙,畫着小煙熏妝,停在餘年兩三步遠的位置,鞠了一躬。将垂落的頭發別在耳後,她笑道,“餘年老師,我拿了第三名。”
餘年有些疑惑,不過還是禮貌笑道,“你這一場發揮得非常不錯,唱腔一直都很有自己的特色。用柏顏姐的話說就是,現在樂壇很缺你這樣的女歌手,假以時日,肯定會變成厲害的實力派。”
“謝謝餘年老師的誇獎。”丁薇扣在一起的手指動了動,咬咬嘴唇,她遲疑着說道,“其實我這次過來,是想向您道謝。還想告訴您,我簽了青玉,經紀人很好,我看了他們為我制定的以後的發展路線,算是很良心的。”
局促地站了兩秒,丁薇語速飛快道,“還有就是,為我當時的鬼迷心竅,給餘年老師道歉!”
話音剛落,人就匆忙跑開,看不見人影了。
施柔看着空蕩蕩的門口,沒反應過來,“就走了?”
餘年笑道,“因為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也不需要得到我的回應。”
日程都結束後,餘年四號晚上八點,就收拾好行李,從機場的商務登機樓上了飛機。起飛沒多久,謝游就連上藍牙耳機,開線上視頻會議。
餘年打了個哈欠,洗漱後,躺在床上犯瞌睡。這幾天日程緊,每天只睡了五個小時左右,機艙裏暗淡的光線,低低的雜音,以及謝游放低了的聲音,都讓他全然放松下來,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隔了幾秒又醒過來,自言自語,“昌方尊,能順利買回來嗎?”
謝游回答他,“放心,一定可以。”
餘年這才安心地睡了過去。不過他睡得不踏實,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從紛繁的夢境裏轉醒過來。
“做噩夢了?”
暖熱的手掌從額頭撫過,餘年還有些迷糊,他擡手,覆在謝游的手背上,嗓音有些沙啞,“會開完了嗎?”
“嗯,開完了。你只睡了三個小時,怎麽了?”
餘年朝裏挪了個位置出來,謝游依着他的意思,也躺到了床上。
一點點挪到謝游懷裏,腿也搭在了謝游身上,餘年回答,“沒什麽,只是睡得不沉,一直做夢。謝游,你困嗎?”
“不困,年年夢見什麽了?”
舷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雲海和漆黑的夜色,機艙昏暗的光線裏,謝游的嗓音像是純釀一樣,溫柔又低沉。兩人躺在一起,餘年能感覺到對方灼熱的體溫,以及衣料掩藏下緊實的肌肉,被松松攬在懷裏,他靠着謝游的肩膀,懶懶地沒什麽力氣。
“剛剛夢見我外公了,他就坐在老宅的院子裏,正拿着放大鏡翻古書。我似乎還很小,撿了一根樹枝,站旁邊,蘸着水在院子的青石磚上寫字。趁着外公沒發現,還悄悄畫了一只小鳥。”餘年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有點想他們了。”
伸手環着謝游的脖子,是十分親密的距離,“昌方尊出土時,轟動了整個考古學界,非常貴重,外公不眠不休地研究了好久。”餘年話裏帶了笑意,“再回家時,外婆不讓廚房做飯,說一日不見就是三秋,這都幾十年不見了,她早忘了自己有丈夫這回事。
外公笑着去賠不是,說他不該一走這麽多天,口信都不帶一句回來,讓外婆擔心了,最後還寫了一篇忏悔書,站在院子裏大聲朗讀,外婆這才讓廚房做了一碗面。”
謝游吻了吻餘年的頭發,“外公外婆都很好。”
“嗯,曾經有一個學圍棋的人,他的師父去世後,他說,師父沒有離開,就在他下出的每一步棋裏。我也經常這麽告訴自己,外公外婆都沒有離開。但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些……孤單。”
往謝游身上又貼緊了兩分,餘年沒頭沒尾地說道,“外婆見了你,肯定會很喜歡你的。外公總是笑話外婆,說她喜歡長相俊俏的,當年會嫁給自己,也是因為自己長得好。”
謝游親了親餘年的鼻尖,“年年也長得好看。”
“不說我了,”餘年手肘撐着床面,看着謝游五官的輪廓,好奇,“你呢,你有什麽舍不得放不下的嗎?”問出這句話時,他心跳也快了兩拍。
“你。”
餘年低頭靠在謝游肩上,開心了一會兒,又清清嗓子,“不是,除了我呢?”
這一次,謝游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鋼琴吧。”
“我以為我會彈一輩子鋼琴,但沒想到,不到二十歲就停下了。”
謝游伸出手,把餘年重新抱在懷裏,“年年,等以後,”
“嗯?”
“等以後,我彈鋼琴給你聽吧。”
餘年眼睛一酸,靠在謝游胸膛上,輕輕蹭了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