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 * (下) 而是送給那人
金釵與金環兩個被老爺指使,扶起來七娘,将她還送回她那邊。
人是走了,可方才劉象與六娘那種雖無狎戲,但兩心相通的絕妙氣氛被煞了個徹底。
葉玉杏也叫他收了錦瑟,不想吵了七娘寫字上進。
劉象只能帶着六娘回屋裏睡覺。
到了次日,七娘果然一早起來,請了兩個看門婆子進來,給兩人說要學寫字。
她這邊終于服了軟,兩個婆子笑吟吟,把早就準備好的紙筆拿出來,開始候着七娘鬼畫符般抄女則。
正院那裏聽說七娘昨夜之事,都覺得七娘這記性長不上,頂多一時看着懂事,說不準什麽時候又要犯病。
然而先犯了病的不是七娘,而是六娘。
六娘在劉象生辰前兩天忽然受了涼,分明熱乎的天氣,裹着被子打擺子,過一時又渾身發熱,吓得劉象即刻請大夫來看,幸而那大夫說不打緊,吃兩副藥就能好,開了藥就走了。
于是葉玉杏和七娘兩個苦命的小妾,互相作伴,都沒能趕上清明後劉府裏劉大官人做壽時熱熱鬧鬧的場合。
金釵三個,帶上苦命的小紅,一起去正院給壽星磕頭,人人都領了一百錢的紅包。
葉玉杏早就得了劉象給她買的十個五對的純金實心簪子,看不上那些小錢,甚至還另外給大家紅包。
就小紅說的,六娘大方得很不像別的主子,恨不能手下人的錢都要克扣三分五分的,六娘卻恨不得把手裏的銀子都散完。
葉玉杏這樣,其實只是因為她遭過大罪,知道手裏的銀子存了再多,堂上走一場,牙婆官媒那裏再走一趟,別說是銀錢,就是命能不能保得住都難說。
這古代的制度,女人什麽時候能有自己的錢來?難也。
索性她看得透,就有錢花錢,或者用錢籠絡下人,都不會想着給自己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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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釵幾個侍候了六娘吃藥,睡覺,然後她們就坐在院子裏玩笑,說這個太太怎樣,那個婦人又怎樣,數不完的有趣。
葉玉杏睡不着,靜靜聽她們說外面的世界。
其中聽說不止常州本府的堂官太太賞了臉來略坐了坐,就是滄州那邊的堂官、知府什麽的,因對劉象有好印象,亦遣人送來了生辰禮。
這叫劉象的地位霎時提高許多,竟成了常州人人皆知的與官府都有大往來的官人家。
劉大官人生辰過了之後,越氏就忙碌起來,許多有錢有勢的內宅婦人都願意請她去吃酒說話。
而劉象得意了一回,發誓日後要年年都這麽得意,是以生辰一過,就帶着鋪子裏的人手去了揚州,采買倒賣,把個生意做的熱火朝天,忙得颠頭倒地不可開交。
漸漸日子到了五月裏,劉象遣人從揚州陸陸續續捎回來許多禮物。
不止是幾個大小老婆有份,就是常年進不到他眼裏的大小姐也有了份。
他專程給府裏送來了從揚州府請的教養嬷嬷,放在東院裏,與女先生 * 一起教導大姑娘。
葉玉杏聽說此事,還是從四娘嘴裏知道的。
四娘來看漸漸好了的六娘,說起外頭的事兒,撺掇她出來走一走,“看你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就是不常出門的緣故。那七娘都已經在府裏走動了,你還窩着不起來,叫人說,還以為你怕了七娘呢。”
“我是有點怕她發瘋。”
葉玉杏抿唇,“我也怕了大娘子,……和四娘你說句心裏話,我寧可抱病在窩裏盤着,也不敢再惹了大娘子的眼。
你那日聽見了,大娘子一個不高興,是能把我們都賣了的。就老爺那個脾氣,你指望他來救?他先救他自己還差不多。”
四娘吃吃笑道,“我當你是怎麽回事,原來是怕了這個。大娘子不過氣急了才那樣說的。這府裏來來回回多少個姨娘,就是當初給咱們老爺戴了帽子的五娘,若不是事出有因,那也不會被賣掉的。跟我走,一個人瞎想!”
這一番勸解,葉玉杏信了幾分,畢竟說到了那個五娘,給劉象戴了那麽個綠色的帽子,劉象惱怒之後,也沒想着把人賣了,而是送給那姘頭,叫他倆雙宿雙飛的。
葉玉杏心裏解了障,纏不過她,只能帶着金釵,拿了針線跟着四娘出去走動。
兩人邊走邊說話,走出月亮門,七娘屋裏看門的小丫頭小紅又來給她們請安,小心翼翼地接了六娘給的賞錢。
四娘疑惑,“你們七娘方才不還在麽?這會兒能去哪裏?”
那丫鬟蹲了個福,回話道,“說是要去大娘子屋裏。”
葉玉杏拉着四娘就走,生怕她說出什麽不好的,傳去了七娘耳朵又是一場是非。
四娘果然不忿,“這厮一場禁足,竟能學會奉承大娘子?稀罕。……不成,咱們也去瞧一瞧,保不齊說誰的閑話呢。”
葉玉杏自然是同意的。
兩個人就裝作是來給越氏請安,雙雙走到大娘子屋裏,給大娘子道萬福。
屋子裏站着坐着許多婦人,有老爺的小老婆,有各個丫鬟婆子,還有幾個穿戴整齊卻陌生的臉,四娘一個個将那些陌生的媳婦看過去。
越氏最近春風得意,見她倆一齊來了,揚着手裏的畫冊笑道,“正要差人去找呢。來,看看這個是什麽?”
葉玉杏眼尖,看見畫冊上的各種裙子樣式,驚喜道,“是花樣冊子?”
她先前嫁到了賣布的那家,別的不說,對古人的衣裳布料和各種裝扮十分醉心。
如今看見熟悉的花樣冊子,忍不住就要拿來看,笑着主動要給越氏捶肩,“好大娘子,我猜,這可是老爺從揚州為大娘子捎來的時興花樣冊子?大娘子行行好,叫我們一起開個眼!”
越氏樂得指着那幾個陌生臉介紹,“這三位也是老爺從揚州請來的繡娘,各個都有一手絕活,你們常困在屋裏,不曉得外頭花樣有多少變化,今日大家都來聽高手給咱們講一講。”
那三個繡娘納福道,“大娘 * 子過譽了。”
七娘立在一旁,只是看,很少插嘴,被葉玉杏發覺後,只給她翻了個白眼,仍舊老實地厲害。
葉玉杏偷偷對四娘道,“鬼畫符畫的竟有點意思,竟然學會閉嘴了。”
四娘嗤笑,“你放心,狗改不了吃屎。”
聽說三位繡娘只在常州府住一個月,前頭已經去了知州汪大人家裏住了十天,然後又在守備大人家住了十天,最後一站終于到了劉象自己家裏,然而也是之能在這裏待十天,就得回揚州。
這樣算下來,每一日都是争分奪秒要與人家學本事。
越氏與那三個繡娘閑話家常,知州大人與守備大人家的些許家事,漸漸都入了她耳中。
聽了其中微妙處,葉玉杏心裏對劉象的本事又有了新的看法:這厮色字上頭沒譜,然做起生意奉承上官,那是絕對的一把好手。
全家有些地位的女性每一日都要來越氏屋裏點卯,圍坐在一處來做針線,不為別的,就為了能沾上一點揚州時興的本事。
這其中人人勤勉,唯有一個葉玉杏,頭兩天還好端端努力跟着學,到了第三天就疲憊起來,第四天,幹脆睡到日上三竿了才來。
其實她恨不能不來。
四娘怨她傻,“人人都上進,偏你個混人,就知道混吃等死。”
葉玉杏趁着沒人了,才與她咕哝,“我才不是混人,就是沒有這些新鮮的花樣,你信不信老爺回頭還來找我?”
四娘氣得要打她,再不與她廢話了。
但葉玉杏實在不能脫離群衆,就每日懶懶散散坐在最外圍,有事沒事,拿着個廢布,有人看過來,就裝樣子縫一縫。
這一日,她才縫了兩針,身邊來了個七娘。
七娘看她手裏的肚兜尺寸奇怪,此時沒說什麽,等大家都散了,走在路上,七娘猛回頭,指着金釵手裏裝着針線的籃籃,假笑道,“六娘,不是我說你,你是肚子裏有了貨嗎?縫那樣大肚子的肚兜。”
葉玉杏好整以暇地看她,笑說,“我肚子可沒貨。不過這是老爺求我給他做的。我也不能照着我的肚子來做。你說是不?”
這個小姑娘頓時就被她說的話搞紅了眼睛。
七娘咬着唇,忍者沒哭出來,盯她了半晌,最後生硬的給六娘行了禮,“好姐姐,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求你饒了我,別與我一般見識,求姐姐叫老爺也來我院子裏坐一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