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三十(下) 總要救一救的……
葉玉杏再看了一遍其餘被吓哭的下人, 對四娘道,“那兩個有問題,我看就是這些人, 也心裏有鬼。分開去審, 什麽牛鬼蛇神全都往死了審,不怕問不出東西。”
四娘聽得很有道理, 有這兩個先招人了,其餘要問出什麽都好說,這樣也好把她和六娘都撇清幹系。
七娘笑夠了,眼淚卻沒有停住,她喘着氣問, “好你個六娘,我屋裏如今沒了人,你要怎樣待我折磨我?”
葉玉 * 杏嘆息,握着她的手,勸道, “七娘你真傻, 你我就隔着一道牆, 你就是找個由頭把我叫過來看一眼, 哪裏還能教你受這樣多的苦。”
“你知道什麽!”七娘重新躺倒在床上,不想說話。
有人想讓她死而已。
“縱是沒有這些人, 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她道。
蘇氏根本就曉得她當年來府裏的原委, 曉得是那兩個結拜兄弟給王爺設的陰狠計策, 什麽都曉得的。
這一會不死,這樣大的把柄在蘇氏手裏,她遲早也是個死。
葉玉杏不知七娘心中已經絕了生機,沉吟着對四娘道, “我屋裏有幾個人,還有送去東院的金玔,都信得來,叫她們暫時在七娘這裏罷。你這裏,還是用咱們常州的舊人,我能放心。”最後一句是對七娘說。
七娘閉上眼,無所謂道,“我信不過你,可你說,這裏還有誰能教我信得過?叫誰人來都行。左右不過一個死。四娘,六娘,我的命就交到你們兩個手裏了。別叫我失望。”
說完這個,她仿佛用盡了力氣,疲憊的下一秒就能睡着似的。
四娘和葉玉杏服侍着七娘睡着了,兩人才出來。
走出這間滿是藥味的屋子,四娘站在廊下,望着院子外的高樹樹頂,還有樹頂上藍天白雲。
她忽然就掩面哭了出來。
葉玉杏默然拉着四娘的手,回到自己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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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一邊擦眼淚一邊道,“自我來了王府,以為有好日子過,可你瞧瞧,咱們生活了這麽久,其實連個真心話都不敢随随便便對旁人說。她如今這樣,焉知往後這樣的不是你?不是我?怎麽現在你堤防我,我防備你,大家怎麽竟活成了這個樣子?”
葉玉杏聽她說了許多話,也安撫了她許多。
可再怎麽安撫,七娘當初的盛寵,還有如今的末路,任誰看了不唏噓不自傷。
她道,“……總要救一救的。”
四娘傷心過後,下了狠心雷厲風行地把廚上相關的那些丫鬟婆子也全都關起來,用王妃留下來的人去審問,首先把七娘的藥給查問了清楚。
原來這群人不過是聽信了謠言,說王爺王妃都忌諱七娘的病,生怕這病人克二娘腹中孩兒,才做出人踩人的是非。
至于七娘的藥,那廚上管事的,被赫赫風聲吓得生怕自己背了黑鍋,就叫把那熬藥的地方挪到了外頭,還要求不叫藥味飄進廚房裏。
這就為難了熬藥的兩個丫頭。
那兩個丫頭為了省事,一起想出了撒懶的主意,每把一份藥熬出許多份湯水,藥效自然大為減退。
四娘命令往後就在七娘院子裏熬,每次自己與六娘各處一個丫頭,兩個丫頭看着藥,誰也不能單獨離開。
聽了四娘說廚上 * 那些推诿的話,葉玉杏正在幫七娘喝水,忍不住給提醒,“要說起來,咱們這一屋子人,倒有幾個認得藥材的?真不知道熬藥的藥材究竟是否對着李太醫的藥方。”
七娘此時被四娘六娘兩個好生服侍了幾天,竟重新燃起了活着的力氣,一聽興許藥材有問題,便破口大罵,“那個姓蘇的小賤人真要我死不成!老娘就算要死,也不放過她,到時拉着賤人一起去跳湖,總不讓她一個人好過!”
葉玉杏忙道,“還沒審出來是不是她呢。你也別激動,若是她還好,若是旁人,暗地裏害了幾個人,結果推出來個蘇氏頂了罪,真正的壞人在旁邊陰笑着看你上蹿下跳,把你們一網打盡,你想想怕不怕?”
七娘認準了蘇氏,“就是她!”
四娘因六娘這話,汗毛都豎起來了,可她只是卻多看了六娘幾眼,到底什麽都沒說。
下午二娘那裏睡了午覺起來後,四娘就與六娘兩個帶着藥包和藥渣去二娘屋裏,請教二娘身邊一個認得藥材的嬷嬷分辨分辨。
那嬷嬷看得仔細,“都還好,沒有錯的藥。只是分量仿佛不足?”
她算了一遍藥方的總分量,再用手掂了掂還未拆封的一包藥,卻不是很肯定, “還是得稱一稱看看?”
四娘謝過了這個嬷嬷,說要去找個小秤來稱一稱,與六娘帶着藥走去自己屋裏。
到了東跨院,葉玉杏卻見她再沒了動靜,不禁問,“不是說要稱重麽?”
四娘神色複雜,揮退了別人,“你才與七娘說的,可是心裏話?”
葉玉杏笑道,“與她說謊話有什麽好處。”
四娘糾結得緊,最後猶豫道,“如果不是蘇氏……”
“你要猜誰?二娘?”葉玉杏緊緊盯着她,半是笑半是試探,“好四娘,我竟不懷疑你了。好了好了,那些事兒與不稱量藥材,又有什麽幹系。”
四娘瞪了她一眼。
既而,她長長嘆息,攤手道,“你不傻,知道我說什麽。”
葉玉杏只能正色,坐到她旁邊,拉着她的手說,“我的好四娘,別犯傻了。這個事兒就到此為止吧,再往下盤,到時不論結果如何,你擔待地起嗎?
我若有本事将他們這也牛鬼蛇神一網打盡,我自然會這樣做,可王爺是個多情的種子,這府裏不論誰沒來,王爺都要哭死的。更何況,她早已看透了,……去了一個,後面還會再來無數個……”
四娘簡直要抓狂,她煩躁的簡直要瘋了,“可若是她要她死,我這麽做不是與她作對?!”
這個“她”是誰,兩人都知道,卻都不能說出來。
葉玉杏立刻捂着四娘的嘴,哭笑不得,“平日裏都是你嫌我亂 * 說話,怎麽今天你也沉不住氣了?你放心,我明白你。
看在你對我不錯的份兒上,我也告訴你,她死在誰手裏,都是死在她手裏。但是。你記住了,死在誰手裏,和死在你手裏,在王爺看來,絕對是不一樣的!”
這話猶如當頭棒喝,重重一棍敲在四娘頭上,将她敲個清醒!
四娘怔怔的看向六娘。
葉玉杏拉着她的手,“可是明白了?有的人一計不成,還能再生一計。有的人沾上了是非有了生死的因果,可就再也擺脫不掉了。”
看見四娘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葉玉杏不打擾她醒悟,轉身走去門口。
她招手叫來金釵,吩咐道,“你去廚上借個稱量藥材的小秤,一定說明白,是給七娘稱藥材用的。”
待金釵走了,葉玉杏又對四娘的丫頭小茶兒如此一般吩咐,卻是叫她去二娘那裏借用。
屋裏的那個人漸漸從悔恨中鎮定下來,她抹了一把眼淚,長長嘆息,聽着門口六娘的各種吩咐,到底說道,“我們都不如你。這輩子大夢一場,誰知竟然中間醒了。醒來看見這世道炎涼,還不如昏死不要醒來。”
“這輩子?現在說這輩子,還早着呢。”
葉玉杏打發了兩個丫頭,回轉過來,仍舊坐到四娘旁邊,拉着她的手,笑道,“我是做不了你的差事。等會兒借來小秤,我便要回避,你仔細記着稱量的重量。
若是一樣,自然都好,若是不一樣,且莫聲張,也不要悄悄遞話去外頭給王爺,那個混球只會壞事。
待異日王妃回來了,你全都原封不動把事情交予王妃處置罷了。——說到底,咱們都必須是王妃的人。”
說完這些,她果然等着金釵回來,就帶人走了,仿佛對查出案子的功勞一點不放心上,絲毫不留戀牽扯進這件“大案”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