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四十一(三) 太醫說……怎樣?……
衆人見這鮮血, 頓時吓得全都慌了神。
王妃緊咬牙關,渾身顫抖的抓緊二娘的手,且走兩步三步, 就要停下來任小腹劇痛作祟, 再有兩三息能好一些,再往前走。
如是這般, 幾個小老婆早就吓得哭起來。
二娘最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她哭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好容易把王妃挪回屋裏躺下,王嬷嬷來檢查王妃身子,只見王妃裙子裏全都是血跡, 烏紅的顏色還在不停地往外流,甚是吓人。
二娘慌亂着問,“請太醫,快去請太醫!”
吳氏卻說,“誰能請太醫?!”
盡管李太醫就在王府外不遠地方住着, 可她們這些小老婆除了能偷偷尋姑子或者麻婆, 卻都沒有法子請太醫。
屋內一盆一盆鮮血送出來, 觸目驚心。
四娘雙腿打戰, 捂着嘴不敢看王妃換下來的裙子褲子,扒着門哭道, “我知道, 我知道葉側妃, 我去找葉側妃,她有帖子!她能叫來太醫!她有王爺給的帖子!”
二娘眼神一暗,“快去!”
四娘一邊哭一邊拉着小雙給自己壯膽,幾乎被丫鬟扶着疾走去葉側妃院子, 可那院子怎麽這樣的遠?!
好容易到了葉側妃的地方,那院子裏卻沒有側妃。
不是說她快不成了嗎?
看門的丫鬟見着四娘這樣,又有小雙姐姐,怕不是小事,指路水榭那邊。
四娘雙腿早已軟的站立不住,還是兩邊小雙與小茶兒扶着她,滿花園的找人。
最後好容易她們找到在水榭旁邊喂魚的葉側妃,四娘才見到人,雙膝一軟,整個人跪在地上,哭着喊道,“你怎麽在這裏!好妹子,王妃小産了!快去叫太醫!這可怎麽辦啊!流了那樣多的血,王妃就要沒了!”
葉玉杏灑魚食給池子的手一頓,皺眉,“你說什麽?!”
四娘痛哭着說了原委。
王妃小産失去力氣,杜氏還沒有拿到側妃的金冊,葉玉杏竟然成了如今全王府裏身份最高的人,也只有她有帖子能直接請來太醫。
而這能請太醫,也是當年葉玉杏瞧見王妃的手段,王妃 * 硬是拖着不叫太醫給蘇氏與二娘治病的緣故,她為着自己性命着想,才想方設法問劉象要來的特權。
這樣的特權,原來要救的人,竟最後要來救王妃?
葉玉杏放下魚食,讓金釵金環兩個扶着自己,邊走便吩咐金羅,“你去拿了我的帖子,先去外書房尋李太醫,若李太醫随軍出征,便去行宮那裏找王太醫。
不論這兩個太醫在不在,都叫人全城敲門,能看病的大夫穩婆全都敲門捉來!若是有人不肯來,就傳我的命抄了他家,把他家人看押,不怕人不來。”
四娘聽了如聞大赦,淚水盡管流,對葉氏從沒有這樣充滿感激。
葉玉杏讓人扶了四娘起來,一一吩咐,木着臉從水榭裏讓人扶着走出來,一徑往正院的方向走去,不時回頭問後邊也被人扶着走的四娘,“你說是下臺階大家一起跌跤?當時究竟你還記得大家怎麽先後下的臺階麽?還有,那個所謂的笑話,是說出來的。誰挨着王妃最近?你下臺階時,你的前頭和你的後頭,又都是誰。”
四娘聽得葉側妃說話十分穩,根本不死大限将至之人,她心中的驚吓不在王妃小産之下,可再聽她說這個,當即就軟了腳,全身靠在了自己的丫鬟身上,哆嗦着問,“六娘,你這、這是什麽意思……”
葉玉杏聽見“六娘”兩個字,漠然看着前路,道,“你錯了,我是葉側妃。”
四娘終于崩潰,蹲在地上大哭。
葉玉杏見她不中用,命人去審四娘身邊的小茶兒,她先去正院。
正院裏亂成一團。
二娘在屋裏與幾個嬷嬷收拾侍候王妃,吳氏端了個椅子坐在門口,念念有詞。
聞訊而來的杜氏作勢要在院子裏指點江山,惹得院中王妃的心腹全都又怒不敢言。
葉玉杏一進來,大家全都看過來。
先是綠珠幾個熟人哭着來給葉側妃跪着行禮,“葉側妃,快來救一救我們王妃,王妃她流了許多盆的血……”
其餘一些下人後知後覺來跪。
杜氏與吳氏暗暗吃驚怎麽葉側妃這樣好氣色,不情不願的站到一旁,道了萬福。
葉玉杏統統不理,讓紅着眼圈的小雙一路帶她進屋裏,見着屋裏雜亂不堪,頓時怒道,“混賬東西,不曉得這是什麽事兒,還敢這時候渾水摸魚?!”
她指點小雙與綠珠,把幾個賊眉鼠眼的全都綁了,然後吩咐無幹的人全都外頭滾去跪着。
只留下有經驗的二娘、三個嬷嬷,兩個王府裏慣用的接生嬷嬷,還有王妃的心腹丫鬟在屋裏亂忙。
不多時王太醫匆匆來了,瞧見這情形,也是吓得不輕,慌忙診脈開藥。
王太醫 * 好險拿藥方熬藥頂住了王妃不止的流血。
然而穩婆那裏卻說不大好。
緊接着,許多外邊請來的大夫、穩婆紛紛來支援,管他用得上用不上,葉玉杏全都叫進來服侍王妃。
忙到後半夜,王妃終于被人扶着,坐在恭桶上,落下來一個成了形的胎兒,帶着一根把兒。
算着時間,該是劉象南征之前就有了的,葉玉杏心中可憐,在旁人眼中,卻是可惜。
小雙哭着尋來王妃珍藏的五十年的人參吊着,王妃情形漸漸不那麽吓人了。
王太醫再診脈,嘆息搖頭,另外寫了補養的藥方,命人交給側妃去抓藥。
葉玉杏與太醫道了謝,叫人帶着太醫去旁邊茶房,教導小雙如何煎藥,“別人誰來都不要叫她們接手,你親自取藥,親自煎藥,親自給王妃服侍着用了藥。”
小雙感激涕零,沒有不應的。
此時,屋裏的王妃吃了參湯、含了參片,有了些許力氣,眼淚流幹了,叫人把葉氏喊進來。
葉玉杏心裏嘆息,再由兩個丫鬟扶着,走進屋裏。
王妃見葉側妃同樣臉色慘白,身子嬌弱無力,亦是病怏怏的模樣,感覺周身發寒,好似三九一般畏寒。
她問她,“太醫說……怎樣?”
葉玉杏被扶着,坐到床邊,沉默良久,答道,“太醫說,往後好好養一養,養着七八年吧,或者五六年,總是還有希望的。”
王妃當即閉上了眼,心如死灰。
過了會兒,她木然喃喃道,“七八年?……我哪裏還有一個七八年?這樣的身子,熬不熬得過七八年呢?!”
葉玉杏勸她,“咱們才過上了好日子,如何就熬不過?要知道以前在常州,那樣的生活,都能過得好,怎麽現在身子尊貴了,反倒不妥了?”
這些話實在無力,便是她自己聽了,都覺得假。
可不能不勸王妃好生愛惜自己,她死了,誰為自己擋刀。
四娘與二娘都進來侍立在旁邊,同來勸她。
王妃不知何時攢了力氣,忽然一把抓住葉氏的手,表情猙獰道,“葉氏!你莫要再裝出這樣一幅悲天憫人的模樣來,叫人看了惡心!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做王妃了?!你難道不高興?!”
葉玉杏低頭看她緊緊掐着自己的那只手,冰涼,泛起青筋,比自己的手仿佛蒼老了十倍。
她另一只手伸了過來,握住了王妃那只手,低低道,“姐姐,你還記得七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