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君子之戚不端方

“住手!”十幾個血氣方剛的羽林郎幾乎同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聲。他們将趙承團團圍在中間,全神貫注地戒備着。

白發老漢被他們氣笑了,他冷哼了一聲,一擺手說道:“都給我綁起來!假惺惺地說什麽賠償,我看你們根本就沒打算賠!”

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紀桓掙開趙承的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一層層侍衛中間扒出一條縫,對老漢賠笑道:“長者息怒,有話好說。”

紀桓一身書卷氣,一看就跟那群莽撞小子不一樣,那老漢皺着眉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不由地緩和了三分。他粗聲粗氣地對紀桓說道:“你說。”

紀桓這才笑道:“貴莊的損失我們是肯定要賠的,只是不知道您能不能寬限一天,讓我們好歹借些錢財?您也看見了,這裏都是些小孩子,不少還未及束發之年,出門哪裏想得起帶錢。”

老漢心想我們這三歲的孩子都知道出門要帶錢,你們到底是從哪個不開化的地方來的。可偏偏紀桓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居然讓人一時間無法反駁,他只好胡亂點了點頭。

紀桓總算是松了口氣。哪知片刻後,又聽得那老漢說道:“他們年紀小,不知道帶錢,那你呢?你看起來,也及冠成人了吧?”

紀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時疏忽,我也……”

托辭!老者頓時心頭火起,而院子裏的莊稼漢們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打人了。他們亂哄哄地嚷嚷起來:“陳翁,您同他們廢什麽話,先揍一頓解了這口惡氣再說!”說着揮着手裏的農具就要沖進這巴掌大的小屋。

羽林郎們哪能容他們傷及主上,一見這些人要動手,也不管是不是自家理虧了,齊刷刷地拔劍相向。

“哎,等等!等等!”紀桓攔了這邊攔那邊,可惜收效甚微,沒一會工夫就冒了汗。

“都住手!”趙承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雖然猶自稚嫩,但威嚴已現,正要大打出手的人們竟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趙承拍拍身上的土,走到農人們面前,說道:“今日之事的确是我們不對,諸位且寬限一日,明日一早我等便去借錢,莊上的損失定然加倍賠償。”

他這話說得十分令人信服,農人們各自交換了一個猶豫的眼神。這裏的民風雖然剽悍,但也淳樸,若是這群肇事的孩子肯說道理,他們也不願多生枝節。

于是陳翁問道:“我憑什麽相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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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承想了想,說道:“此時吾等身無長物,諸位若是信不過我們,便把我這匹馬抵給你們,如何?”

趙承騎得乃是精心挑選的烏孫良馬,雖然不如汗血寶馬神駿,但也價值不菲,拿去市場上賣個兩三百金不在話下,足夠抵了他們今日踏壞的幼苗了。

哪知陳翁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要。”

趙承奇道:“為什麽?這馬至少價值兩百金,就算吾等借機逃走,你們賣了它抵田中的損失也綽綽有餘了。”

陳翁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要不要,河東除了官府和盜賊,哪裏還有收馬的?你這馬根本賣不上價錢!少廢話,你們不是要借錢嗎,拿出信物來,明日一早老漢派人去讨!”

趙承和紀桓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默契地閉了嘴。趙承在懷中摸索了一會,掏出兩方小印,對陳翁說道:“既然如此,陳翁明日遣人拿着這兩枚印信,牽去永安侯府讨要十金吧。”

“永安侯?”農人們一聽,立刻竊竊私語起來,陳翁狐疑地打量了趙承一番,“你莫不是在糊弄老漢?”

趙承微笑着搖了搖頭:“吾是永安侯甥。”

他一身貴氣,的确是出身高門大戶的樣子,只不過——

陳翁不屑地哼了一聲:“永安侯溫良謙和,愛民如子,怎麽會有你這種親戚!”

趙承:“……”

不管怎麽說,陳翁還是給他們安排了幾間住處,只不過十分簡陋。過不了幾個時辰,天就亮了,趙承挑了一間最幹淨的,準備湊合一晚上,而羽林郎們大多在院內席地而坐,名曰“護衛”。

這幾間大概是柴房,牆角處還堆着高高的稻草。老翁臨時給他們弄了張大席,趙承抽了抽嘴角,在地上堆了一層厚厚的稻草,又将席子鋪了上去,拉了拉紀桓:“長卿,睡一會吧。”

紀桓困得不行,不過目睹了這麽艱苦的住宿條件後,不由得清醒了許多。可趙承都沒嫌棄,他也只好硬着頭皮躺了上去。沒有枕頭,紀桓便伸出手臂墊在趙承脖頸下方,好讓他睡得舒服點。他本以為這一夜會相當難過,可是沒一會工夫,他便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陳翁帶了幾名農人去谒見永安侯。臨行前,他半信半疑地看了趙承一眼,故作兇狠地說道:“小子,你可想好了!你要是騙了老漢白跑這一趟,回來還是免不了一頓好打!”

趙承忍住笑點了點頭:“老丈放心去吧,永安侯總不能不認我。”

永安侯面前擺了兩枚印信,一枚是如假包換的天子私印,一枚是以假亂真的貞陽侯印。章函徹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嘴角,對面前嚴陣以待的家丞說道:“備車,算了,備馬吧,我得親自去一趟。”

永安侯沒見過趙承幾面,他的夫人少時卻逗留未央宮許久,與樂陵公主交好,連帶着對那個從弟也是疼愛有加。那位惹事惹到了自己家門口,于公于私他都休想躲過去。

趙承百般無聊地坐在庭院裏曬太陽,意圖跟看守他們的農夫搭話。他長得好看,一雙烏黑的眼睛尤其靈動,很能讨人喜歡。他擺出一臉好奇的神色,悄悄問那農夫道:“先生,昨日陳翁為什麽說河東的馬賣不上價錢?”

那農夫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聽人叫過一句先生,臉頓時就紅了。他連連擺手推辭,說自己可稱不上先生,一邊卻對趙承的話避而不答。

趙承拐彎抹角地同他套了幾次話,卻發現這農人的警惕性異常高。見勉強不得,他只好啼笑皆非地将話題拐到別的地方,可是心裏的疑惑卻更加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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