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明燈皎皎夜未央
永安侯白白等了紀桓五天,結果除了讓他對平陽更加感興趣外,沒有半點作用。他頭疼地對紀桓說道:“君也知茲事體大,萬一平陽侯狗急跳牆,可如何是好?”
紀桓胸有成竹地說道:“無妨,我已大致有了對策。君國中可有軍隊?”
彼時各方諸侯在自己的封國內權利是很大的,可以屯兵,也可以制定某些方面的法律。可是永安侯搖了搖頭:“并沒有。”
紀桓有點遺憾,但是對這個結果卻不意外。永安章氏一族已延綿六世,是為數不多的依然沒有被削去爵位的開國功臣後人,靠的就是謹慎的家訓。屯兵這種可能會引起天子忌憚的事,他們家不許做簡直太平常了。
不過這也無關緊要,到時候小心行事便是。
第二天,紀桓大張旗鼓地進入了平陽境內,第一件事就是往平陽侯府遞了名刺。
“侍中?貞陽侯?”平陽侯拿着那名刺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終于确認無誤後,才疑惑地說道:“我跟他有什麽瓜葛?”
前來通傳的下人答道:“聽聞是太後得知了主上家事,特遣使來問候。”
長公主是先帝親姊,太後關心這家子拐彎抹角的親戚勉強說得過去;而貞陽侯一脈被紀家除名的事雖然人盡皆知,可是……畢竟是血脈相連,太後若是看重這侄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想到這,平陽侯擺了擺手:“準備一下,迎接太後使者。”
正午時分,紀桓方才盛裝到訪,車馬隆重,氣派十足,而此時平陽侯已相侯多時了。平陽縣傳了多日的侯家笑柄已經臨近尾聲,可太後使者的造訪無疑再度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不過一個時辰,全平陽的人就全都知道平陽侯的家事已經連太後都驚動了,那個使者,可是太後親侄呢。
如此一來,紀桓不是太後使者都不行了。
平陽侯将紀桓引入前廳,拱手道:“區區家務事竟驚動了太後,罪過罪過。尊使遠道而來辛苦了,仆略備薄酒,請入內堂一敘。”
紀桓趕忙還禮,兩人冠冕堂皇地費了半天話,才入了內堂落座。
平陽侯的酒宴十分豐盛,鹿炙、鯉魚脍、羊羹、蒸秋等等美食不一而足,甚至還有珍貴的蒲桃酒。酒過三巡,席間的氣氛漸漸歡快了起來。紀桓略飲三杯便已臉頰酡紅,此時平陽侯拍了拍手,喚出一隊歌舞伎。
Advertisement
讴者嗓音甜美,歌聲猶如天籁;舞者面容豔麗,身姿更是嬌柔。紀桓素愛美人,一來二去,便有些看得沉迷。平陽侯察言觀色,心中稍安,他朗聲對紀桓笑道:“長卿覺得我家舞姬如何?”
紀桓猶自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領舞的女子,聽聞平陽侯問話,也只答了句“好”。
平陽侯絲毫不以為忤,反倒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這隊舞姬便都送與長卿如何?”
紀桓這才回過神來,他猶豫了一下才拒絕道:“先考新喪……”
平陽侯了然,體貼地點了點頭。
席間,平陽侯問及紀桓住處,并盛情邀他在侯府住下。紀桓沒怎麽猶豫便答應了,他對平陽侯感激地一笑,說道:“太好了,如此仆先謝過平陽侯啦。君不知,這一路上的驿館,房間狹□□仄,睡得人渾身不舒服。”
平陽侯便是沒想到,這少年居然這麽實誠。他本來只是客氣一下,紀桓只要一推拒他便好為其安置住所;哪想得到他會連推拒的意思都沒有!平陽侯頭疼地想道,如今府上正是多事之秋,怎好留客呢……
然而說出口的話,終究覆水難收。平陽侯再怎麽不願,也只得硬着頭皮為紀桓準備住所。他叫來家丞,吩咐他親自選一處合适的院落,專供使者及随行人員居住,務必清靜舒适。
紀桓酒量差,沒過多久便喝得醉醺醺了。扮作他侍從的孟夏見狀趕忙扶住他,向平陽侯告罪道:“我家主人不勝酒力,見笑了。”
平陽侯笑着搖了搖頭,他親自将他們一行人引至住所,安頓得妥妥帖帖後方才離開。
回到前廳的平陽侯覺得自己臉都快要笑僵了。他翻了個白眼,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更大的麻煩還在等着他呢。
“一個禦婢而已,卻被你鬧得滿城風雨!如今驚動了太後,你可開心了?”平陽侯一回到內宅,舞陽長公主便怒氣沖沖地質問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平陽侯不耐地說道:“為今之計,該趕緊想辦法讓那個太後使者回去才是。大嫂,你再勸勸惠平吧,都是我一時糊塗。”
長公主哼了一聲:“你們夫妻兩個沒一個省心的,惠平從小被嬌慣壞了,輕易怎麽肯放過你?你便聽我一句,把那女人交給她又怎麽了?”
平陽侯氣急敗壞地一拍桌子:“交給她?交給她人還能活麽!”
長公主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一個禦婢要緊,還是大事要緊?你可真是愈發有出息了!”
平陽侯長嘆一聲:“不瞞大嫂,這禦婢若是平常得來的也罷了,可她是那一位送的啊。打狗還要看主人,我若是不善待她,萬一惹得那一位不悅,可如何是好?”
長公主眉頭緊蹙,半晌方才說道:“罷了,這事且容我想想再說;你把長安來的那小子看住了就好。”
“長安來的小子”貨真價實地醉到了晚上,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紀桓睜開眼,便見孟夏就坐在他不遠處,他咧嘴一笑:“孟兄。”
孟夏循着聲音看過來,笑道:“你醒了?”
燭光搖曳,孟夏的眼睛裏似乎蘊着一汪湖泊,他含笑執卷,整個場景平靜而美好,讓人無端心向往之。
也許是剛醒了酒,腦子不太靈光吧。紀桓遲鈍地搖了搖頭,啞聲問道:“什麽時辰了?”
孟夏詭秘地一笑:“時間剛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