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戲精附體

頂樓格局布置看上去像是個游樂場。滑梯、秋千、涼棚所有孩子能玩的戶外健身玩具能想到的幾乎都有,只是縮小了而已。

剛才遠處沒有看出來,這樓頂的圍牆裏側還裝了一片木質栅欄,該是為了怕孩子掉下去設置的,目測高度一米五左右。男人站着的地方身後的木質栅欄多了個缺口,像是人為拆下來的。

栅欄和圍牆之間還有一小段空隙。

袁徹心裏盤算了一下,眼睛盯着拿刀男人,慢慢走向那個跪在地上痛哭的女人,小聲問着身後的柯然:

“知道他叫什麽嗎?”他上來之前看到柯然在和那些觀望的人打聽什麽,猜想他能了解到個大概。

柯然有一點是他唯一沒法挑剔的,就是長眼色,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不用他吩咐自己就知道該幹什麽。

不知道的人完全看不出來柯然才來警隊幾天而已。

果然柯然壓低聲音說道:

“他叫齊運達,他愛人叫栾麗萍,男孩小名叫辰辰。聽說他們有個女兒,叫瑩瑩。本來今年該上高中了,半年前突然自殺。從那以後這個男人就有點精神失常。”

說到後面,柯然的聲音已經小到幾乎聽不見。一直盯着那個男人的舉動沒有回頭的袁徹以為柯然怕他們的對話被那個齊運達聽見,也沒有在意,只是悄悄指了指栅欄,示意他想辦法包抄。

柯然沒有看見他的手勢,而是突然停下來,看着男人懷裏一直瑟瑟發抖的男孩。

袁徹沒看到他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

這時袁徹已經走到了那個女人身後,瘋狂的男人看他越走越近,紅着眼睛吼道:

“你幹什麽?這是我們家的事兒,你滾!”

袁徹微微一笑雙手舉起來,畢恭畢敬的像是給領導拍馬屁的好手:

“我知道,我不打擾你們家的事兒,我只是來找栾麗萍有點事,很重要,說完我就走。”

男人揮着手刀尖指着袁徹,幾乎聲嘶力竭:

“我不管你什麽事,趕緊滾,小心我連你一起殺了。”

袁徹像是才看到男人手上的刀,滿臉驚恐地大聲驚呼:

“哎呀,孩子臉出血了,你拿的是真刀啊”

男人微微楞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袁徹會遲鈍到這樣的地步,他瞄了一眼自己手裏的刀,再看向袁徹,鼻子都快氣歪了。

就在男人無語的時候,袁徹“驚吓”過後,又挂上了笑着的面具接着說道:

“你可小心點,真家夥一不小心就見血。不過,不知道能不能和你打個商量,您看,我這兒事兒也挺急的,您容我插個隊,我就問她兩句話,問完我就走。”說着袁徹也沒等他首肯直接蹲下來,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他故意大聲對栾麗萍說道:

“我們家的車被你的車擋住了,麻煩你挪個車位?”

栾麗萍摸眼淚的動作被袁徹的話愣是給按暫停了,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袁徹,不明白這個看上去挺正常的人怎麽說起話來比他老公還神經。

這樣的情景,他上來不是為了勸解,竟然只是來讓車主挪車的。

栾麗萍剛剛止住的哭聲瞬間又爆發出來,甚至比剛才哭得還兇,滿眼指責地看着袁徹:

“你開玩笑能不能換個地方?我們家哪還有車了?早就賣了。你要是不能幫忙,就有多遠走多遠,別在這兒添亂了行嗎?”

袁徹臉是沖着女人,可眼角餘光卻瞟向向齊運達,這個瘋男人被袁徹不同頻的一句話弄愣了。

而栅欄後面,竟然沒有柯然的影子,再不包抄就錯過機會了。

難道是柯然沒明白他的手勢是什麽意思?

他回頭看向身後的柯然,就見柯然正停在原地,雙眼發直,一動不動地站着。

袁徹覺得自己剛才心裏暗自表揚柯然有點太早了,或者說他對柯然的期望有點太高了。

新手畢竟還是新手,這種場面大概是第一次見,難道是被吓傻了?

他正要沖着柯然使眼色,發暗號。

柯然卻突然尖叫起來。

那尖叫的聲音,站得近了直接能穿透耳膜。

不只是尖叫,柯然沒有血色的臉極度扭曲,雙手抱着頭像是腦袋裏面被人用電鑽鑽了似得,無比痛苦的樣子。

他的叫聲來的太突然,袁徹毫無準備被這聲音吓得一哆嗦。

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再回頭看,齊運達顯然被柯然的尖叫吓呆了,袁徹瞅準機會,兩個箭步沖到齊運達的身前。

還沒等齊運達反應過來,手裏的匕首已經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手腕傳來一陣劇痛,他忙用那只一直摟着男孩的手試圖掰開袁徹鉗子般的禁锢,卻同樣落到了袁徹手裏,盡管他用盡全力掙紮還是掙脫不開。

袁徹三兩下把齊運達的手臂反剪到背後,交到一只手裏,另一只手空出來攬過男孩把他擋在身後。

柯然還在發出尖叫聲,只是因為叫的時間太長了,聲音變得越來越弱,越來越沙啞。

那個痛苦的女人慌忙站起來,剛站起來又再次跪坐在地上。

男孩一脫離男人的手腕,就徑直跑到女人身邊,這才發出了從見到他以來第一個哭聲,哭聲充滿恐懼和無比的委屈。

一時間,整個平臺上尖叫聲,哭聲,咒罵聲混雜在一起不絕于耳。

齊運達被拷在了一根鐵管子旁邊,咒罵了兩聲後,整個人像洩了氣一樣蔫兒了下來,雙眼含淚蹲坐在那裏不再掙紮。

袁徹掏了掏耳朵,那個尖叫的聲音還沒有停下來:

“好啦,能不能不叫了。人都抓住了。”

柯然整個人已經縮成了一團,蹲在地上手臂緊緊抱着自己,身體前後搖晃着,整個頭都埋在了膝蓋上,剛才的叫聲演變成了低聲的啜泣。

袁徹看着柯然一時難以判斷他到底是演戲還是假戲真做。

“你好了沒?人都抓到了,還沒出戲嗎?”

柯然還是維持着那個姿勢,可聽到袁徹的話,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

幾個民警沖了進來,看到袁徹愣了一下,袁徹留下柯然,過去和民警簡單交代了一下現場的情況。

再回頭柯然已經站在身後,完全沒有預料到的袁徹身體忍不住向後躲了躲。

柯然的臉色竟然從剛才的蒼白變成布滿紅暈,眼角還有沒有擦拭掉的淚痕,可臉上卻挂着那種不羁的笑容,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袁徹拍了拍胸脯對柯然這樣戲劇性的表情變化佩服到家了:

“你真該去考個什麽北影,演的真像。不知道還以為是你受刺激了呢!不過效果很好,齊運達直接呆了。就是下次能不能提前和我打聲招呼?要不是我反應快,不就錯過了?”

柯然回頭看看後面被铐着手铐帶過來的男人和那個偎在女人懷裏已經止住哭聲男孩,眼神一瞬間的迷茫再過頭來茫然的神情已經消失了:

“好說,下次一定注意。”

袁徹瞪了他一眼轉身下樓,剛才一陣劇烈運動之後,感覺更糟糕了,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了傷口了。

正暗自想着,自己的手臂被攙了起來,轉頭就看見柯然笑的賊賊的樣子看着他:

“幹嘛?”此刻他要不是手在扶着樓梯扶手,一定拿着相機拍下這一瞬間,證明柯然主動碰他的事實。

可想想還是算了,還是成熟點,和這樣的神經質計較有失身份。

“我看你走路很不自在,很疼嗎?”

袁徹眯着眼睛看着柯然:

“什麽很疼?”袁徹明知故問,仔細盯着柯然的眼睛。

“你別裝了,昨天可是一點準備都沒有,一定傷到了。怪我,太沖動了。”

袁徹停在第三節樓梯上,嘴巴微張看着柯然,還是有點不能确定自己聽到的話到底是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

“你在說什麽?”他再次裝傻。

柯然輕笑着,眼神中竟然帶着寵溺,盡管這樓道裏沒有人,他還是湊到袁徹的耳邊輕聲說:

“你裝傻的樣子真可愛,昨天床上的樣子更可愛。”

柯然說着,剛剛扶着他手臂的手伸到他的後背,大有将他攬進懷裏的意思。

袁徹惱了,直接抓住那只手摔了出去。

随即想起來這裏是樓梯,忍不住發出一陣驚呼,腦子裏是柯然被摔下樓梯的慘狀。

可柯然像是早有防備,三兩下跳着到了樓梯的底層,仰着頭看着他,笑的更放肆了。

袁徹再裝不下去了,剛剛消下去的火氣又上來了:

“你現在承認了?怎麽今天見到我像是完全沒這麽回事兒似的。”

柯然歪着頭想了想說道:“今天在警局嗎?”

“你少給我裝失憶!”袁徹走下樓,停在距離柯然兩節樓梯的位置,故意保持着居高臨下的姿态:

“都是成年人,纾解一下而已,你以為我會纏着你不放嗎?”

“你不會嗎?太可惜了,我還以為從此你就以身相許了呢。今天警局那麽多人,我再和你眉來眼去的,你不怕被出櫃嗎?”

“少給我裝。警局人多,路上的時候我問你,你怎麽還裝不知道?”

“是啊,我那個時候大概是腦袋進了豬油了,你別和我一般見識。”

袁徹徹底無語了。突然覺得這個問題在糾纏下去也是毫無意義,誰讓他遇到了一個戲精,裝瘋賣傻的演技一流。

袁徹沉着臉走下樓,徹底當柯然不存在。

一直到了袁大志的家門口,門已經打開了,痕檢科的人正在裏面忙碌着。邱晨看到他們進來沖他們擺了擺手。

袁徹盡量用很自然的步态走過去:

“怎麽樣?這裏有什麽痕跡嗎?”

“目前看都是生活痕跡,沒有什麽可疑的。這家人離開的時候好像是剛吃過晚飯,桌子還沒有收拾,屋子裏沒有任何類似搏鬥的痕跡,沒有發現血跡的痕跡。”

“其他的呢?”

“要說就是床上有一些精斑,人體毛發,沙發上也有,都提取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意義。我們這兒的工作基本結束了,你們怎麽才來?”

“來的路上碰到一個跳樓自殺的。剛處理完。”

“又是自殺的?”

袁徹看向邱晨微微驚訝的表情:

“怎麽?最近接觸的自殺很多嗎?”

“我沒事兒去晨光那兒轉悠,這一個月已經三起自殺了,還都是女孩子。”

“這次不是,是一個中年男人,不過他的女兒半年前自殺了。”袁徹一邊打量着房間,腦子裏不自覺地把那些自殺女孩和這房間的主人聯系起來了。

柯然轉了一圈後說道:

“這家人的失蹤死亡,不會是和他們有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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