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困境之夜
不動聲色地欣賞了片刻鳴人臉上精彩的表情之後,我愛羅才緩緩走過去在鳴人跟前蹲下,伸手慢慢擡起他的腳。我愛羅的動作雖緩且輕,鳴人卻仍痛得眉眼皺成了一堆。骨折處的皮膚有些泛紫,毫無疑問是內出血,而鳴人的整個右腳到小腿都有些浮腫,傷患處腫得尤其厲害。
我愛羅不禁皺了皺眉,看樣子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還在惡化,如果他們不能盡快離開樹林讓鳴人及時就醫,後果也許不堪設想。我愛羅輕輕放下鳴人的腳,站起身,低頭看向鳴人。
“還能再堅持一下嗎?”
鳴人放下褲管,忍着痛點了點頭。我愛羅也不再說什麽,直接背對鳴人在他身前蹲下,鳴人會意,慢吞吞地趴到了我愛羅背上。
接下來便又是一路颠簸。即使我愛羅已經更加注意腳下,并适當放慢了前進的速度,但走路時帶起的最小程度的晃動卻無法避免。一路上兩人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只聽得到單調而交錯的呼吸聲。偶爾鳴人的呼吸驀地一重,我愛羅便會有意識地放緩腳步。
兩人就這樣一路無話地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樹林裏的溫度比起一開始也降低不少,然而樹林的出口還一點影子都沒有,我愛羅隐約察覺到似乎有點不對勁。一路走來,我愛羅有意識地在地上和樹幹上做了一些記號,以便識別來路。這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中,雖然他并沒有看到任何地方出現他做的标記,但是他總覺得好幾次都看到相似的場景。對一般人來說,或許會覺得樹林裏的景色到處都差不多,但對過目不忘的我愛羅來說,那幾個地方相似度卻太高了——
除了沒有他做過的記號之外,幾乎沒有一點區別。
根據之前上面的人提供的信息,這片樹林并不大,就算以他們目前行進的速度,最多三個小時就能出去,山崖上的人應該也進入樹林尋找他們了。然而走了這麽久,周圍除了樹還是樹,沒有一點其他人經過的痕跡。而且我愛羅總覺得他們走了這麽久,不但沒有靠近樹林邊緣,反而有種進入了樹林更深處的感覺……
随着時間的推移,樹林裏的光線已經越來越差,他們身上單薄的衣服漸漸抵擋不住空氣中的寒意。天就快黑了,再這麽走下去很可能會遇到危險,看來今晚他們不得不在樹林裏度過了。我愛羅迅速思考了一下當前的情勢,很快便做出判斷停止了前進的步伐,背着鳴人在周圍繞了一圈,找到一個相對背風的小土坡,把鳴人放到地上。
簡單地跟鳴人交代了一下他的打算,我愛羅準備到附近找點幹枯的樹枝生一堆火,順便找找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這片樹林晝夜溫差似乎很大,只靠他們身上的戲服恐怕難以禦寒,而兩人從掉下山崖至今,也有五六個小時沒有進食飲水了,于是溫飽就成了當前亟待解決的問題。
出發前,我愛羅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讓他很快就會後悔的話——
“你怕鬼嗎?”
鳴人聞言一愣,然後猛地擡頭看向我愛羅,瞪大的藍眸中卻看不出什麽情緒。
“你……你問這個幹嗎?”
“沒什麽,只是想說這片樹林似乎不太正常,你自己小心一點。”
淡淡的說完,我愛羅轉身正要朝前走去,卻忽然感覺到一股力量阻擋了他的前進,一回頭,便看到自己的衣角正被鳴人死死地拽在手裏。而某人湛藍的雙眸中,流露着明顯的不安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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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分鐘之後,我愛羅認命地重新背起鳴人,帶着他一起去周邊地區搜集枯枝和食物。鳴人竟然會怕鬼,這點倒是完全出乎我愛羅的意料。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還以為他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雖然無意間發現了鳴人的弱點,我愛羅卻一點都笑不出來。畢竟他已經背着鳴人走了那麽久,體力消耗也很大,現在還要繼續背着他走動,實在是件很累人的事。
花了将近一個小時,我愛羅才背着鳴人再次回到避風處。此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能隐約辨認出周圍景物的輪廓。我愛羅把鳴人放到一棵樹旁讓他靠着樹幹坐下,再在不遠處用尋回的枯枝點起了一堆火。在樹林裏要找枯枝很簡單,覓食物卻是個難題,我愛羅背着鳴人找了很久才找到幾個有些幹癟的野果子。值得慶幸的是雖然我愛羅不抽煙,“石田優”卻是個要抽煙的角色,因此我愛羅的西褲口袋裏才剛好裝着一只打火機,讓他們不必在這個陰氣森森的樹林裏摸黑。也多虧我愛羅從小所受的教育中有野外求生這項課程,才讓他們不至于在出事後全都亂了陣腳。
兩人圍着火堆默默地吃着野果,酸酸澀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并不好吃,但也別無選擇。橙黃的火焰不規律地躍動着,偶爾爆出輕微的“噼啪”聲,在寂靜的樹林裏卻顯得格外清晰。
我愛羅微微側頭看向鳴人,發現即使在溫暖的火光籠罩下,他的面色依舊有些蒼白。平日裏飛揚的金色碎發無力地耷拉着,似乎反應出頭發主人狀況的不佳。鳴人微微皺着眉頭,出神地盯着面前的火焰,有一口沒一口地啃着手中的野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然而我愛羅只是輕輕挪動了一下,就看到他立刻緊張地張望過來。
鳴人過度的反應讓我愛羅不禁有些想笑,不過他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沒有讓笑意在表情上流露出來。自顧自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我愛羅靠着身後的樹幹,讓身心都稍微放松了些。其間鳴人一直緊張地盯着我愛羅,一副生怕他跑掉的樣子,直到确定我愛羅并沒有起身的意思,鳴人才不自覺地吐出一口氣,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任何言語。同樣的火光映入兩人眼中,卻閃動着完全不同的色彩。
“為什麽要跟着下來?”
我愛羅清冷的嗓音忽然響起,鳴人略微一驚,才意識我愛羅是在對他說話,于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說,為什麽那時候要拉住我?”
我愛羅的語氣依舊淡漠如水,卻也沒有不耐煩。鳴人看着他愣了一愣,然後撇過頭,有些自暴自棄地開口。
“我還想知道自己為什麽為拉住你呢!明明你這個人那麽讨厭,還對我說了那麽多過分的話……可是看到你被撞下山崖的時候,身體條件反射地就行動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我愛羅微微挑了挑眉,而正在自言自語般嘟哝着的鳴人并沒有注意到,仍舊碎碎念着。
“……真不知道為什麽我要擔心你這種人……就算之前我有那麽一點點崇拜你,但是現在已經完全一點、一點點都沒有了!而且我好心救你你這混蛋還不領情,竟然還說我拖你後腿什麽的……”
已經陷入自我抱怨模式的鳴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說什麽,也沒有意識到自己這些話被我愛羅聽得一清二楚。直到我愛羅突然問了一句“你很崇拜我?”,鳴人才猛然回過神來,然後紅着臉毫無說服力地反駁了一句,便賭氣地側過頭,再也不說話了。
看着身旁不遠處孩子氣地鼓着臉頰生悶氣的少年,我愛羅不禁微微勾起了唇角,映着火光的冷綠眼眸中緩緩漾開一絲溫暖的色彩。
其實在Mask那件事之後,我愛羅就有意無意地開始觀察鳴人了。不過在此之前,他只是對這個總是做出出人意料行為的少年起了幾分興趣而已。然而現在,他才真正将鳴人納入了他的眼中,心底也因為這個總是不拘小節的少年泛起一絲溫度。
自從兩三歲時,母親為了給他争取自由的人生而和父親起了沖突,最後竟被父親請出家門并禁止她與我愛羅相見起,我愛羅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冷漠。尤其是之後又見識到更多的趨炎附勢和虛情假意,他就愈發陰沉而冷淡了。漸漸地,除了母親和母親一系的舅舅,以及始終從旁幫助他的哥哥和姐姐,我愛羅對待外人從來都是不投入任何感情和信任的。
一開始,對于鳴人自來熟式的熱情我愛羅并沒有放在心上,那種崇拜的眼神他見得多了,非但不會覺得滿足,反而會很困擾。大部分人只是因為他的外貌家世或者當紅巨星的身份而盲目地崇拜他,實際上他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而餘下那部分人或許對他有所了解,卻也只是因為那種“了解”而對他畢恭畢敬或者有目的性地接近。無論這兩種之中的哪種人,我愛羅都不屑一顧。
他一開始也直接把鳴人劃歸第一類人,還是相當聒噪煩人的那種,所以也從來沒有對鳴人擺過好臉色。直到在Mask裏,鳴人怒氣沖沖地指責了他,我愛羅才忽然發現這個同齡人似乎和其他人并不一樣。至少,還沒有人敢這樣毫不掩飾情緒地對他出言不遜。并且這種指責還并不是建立在指責者自身的利益受到了損害或者即将受到損害的前提上,而只是單純地從他是否應該這樣做而發出的。
不論鳴人是否只是因為神經大條才會說出這種話,從那以後我愛羅對他的印象就有了明顯的改觀。當然他并不會讓他人察覺到自己心底這種微妙的變化,只是暗暗地加大了對鳴人的關注。他忽然有些好奇,這個人到底是将自己僞裝得這麽單純還是真的活得那麽天真爛漫?
不知不覺中,我愛羅被鳴人勾起了興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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