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春天進度36%

姜臨倦出來時, 襯衫的扣子被扯掉了兩顆,眼鏡的鏡框也有所損壞, 他擡手擦去嘴角滲出來的血, 看上去有幾分邪性。

畢竟沒有打架的經驗,難免讓自己也受了點傷。

姜臨倦走去藥店,買了盒創口貼。

臉上的傷幾乎扯一下就會疼, 他靠在路邊,用舌尖抵了抵腮幫,輕輕地“嘶”了一聲。

他不是一個喜歡動用暴力的人,但在聽到那些話語時,他身體裏名為理智的弦一下子繃斷。單純的小女孩和這種流氓之間, 他該相信誰幾乎是不用思考的事。溫愫如果真是他口中的那種人, 也不至于每次撩了就跑,稍微回擊她就會臉紅。

姜臨倦心口發疼, 甚至覺得将那種人打到求饒仍舊不解氣。

第二天溫愫見到姜臨倦時, 他難得沒戴眼鏡, 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沒了眼鏡的遮擋, 姜臨倦的輪廓更加分明, 看起來少了幾分溫文爾雅,多了幾分冷冽。

“怎麽沒戴眼鏡?這臉上的傷口又是怎麽了?”

姜臨倦已經是第二次撒謊,前一次是在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 他抿唇,“摔的, 眼鏡不小心跟着摔壞了。”

她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笑着問, “這是幾?”

姜臨倦一言難盡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近視,不是瞎了。”

溫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臉上的傷口跟自己的很像,簡直是情侶傷口,“你不是被欺負了吧?”

她雙手撐着臉頰上的軟肉,“你有我罩着,要是有人欺負你的話,你要跟我說哦。”

姜臨倦頓了頓。

他眼裏的溫愫雖然堅強,但也是需要保護的存在。所以當對方說出這樣的話時,他覺得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塌陷了一寸。

溫愫擡起手,碰了碰他的傷口。姜臨倦吃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紀盼盼湊過來,瞪大眼睛,“你們倆這是怎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打了一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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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下午空閑的時間,溫愫陪姜臨倦去眼鏡店配眼鏡。他挑中了幾個平常的款式試戴,最後選了一個跟之前差不多款式的眼鏡,溫愫點了點旁邊的,“你試試這個。”

姜臨倦眼神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總覺得她沒存什麽好心思。

溫愫拿出來讓他試的那些,無一不是常人不會戴、或者根本不适合他的款,因此姜臨倦戴上後溫愫噗嗤笑了一聲,雖然靠那張臉撐着沒有多難看,但是莫名地覺得好笑。

中間倒是有兩個款不日常,但架在他鼻梁上十分有小說男主走出來的味。姜臨倦也知道她存着幾分故意,但也配合地做了,“滿意了?”

溫愫咳嗽一聲,解釋,“總要都試試才能知道哪個适合你吧。”

最後姜臨倦買走的仍舊是剛開始挑的款,鏡框是素素的銀色,看上去很矜貴。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跟之前的眼鏡沒什麽區別,但總覺得這樣更好看一點。

……

翌日,姜臨倦回教室的時候,紀盼盼拉過他,“我剛好像看見溫愫奶奶來學校了,她該不會是被請家長了吧。”

姜臨倦愣了一下,下一秒風掀起他的衣角,很快地跑向辦公室。他沒有進去,在走廊上聽見姜岩在和她們談心,“我也不想把你老人家請來,但是溫愫打架鬥毆這個事很惡劣。”

老太太還以為溫愫已經變好了,沒想到她還和以前一樣,她臉上多了幾分失望,“對不起姜老師,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這次還被學校領導看見了,我要不是去求情了,可就要處分了。”姜岩的語氣語重心長,“我真心希望溫愫能把心都放在學習裏,平時在學校裏安分一點。”

他看向溫愫,“你奶奶這麽大年紀了,你就這麽折騰她?”

若是往常溫愫是一定會反駁的,但一提及奶奶,她罕見地沉默了。溫愫就老太太這一個親人,如果說世界上她在乎的人,那麽一定是奶奶。她從小就是被奶奶帶大的,奶奶一直寵着她,家裏的事什麽都不讓她做。

溫愫也不想讓她擔心,她甚至覺得,她那天該忍的。

溫愫抿了抿唇,保證,“我以後不會再犯。”

姜臨倦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麽徹底地認錯,看她那副愧疚的模樣,一時之間也跟着有些難受。他大概能共情那種感覺,覺得自己讓親人失望了。

沒等她出來,姜臨倦就擡腳離開,他知道溫愫不會願意這副模樣被旁人看見。

溫愫出來後,老太太也沒陪她多久就要回去。她說會教育溫愫,但是一句重話都沒有說,只是嘆了口氣,“你不能跟你爸那樣沒出息啊,最起碼去大城市看看,孩子。”

溫愫一瞬間眼睛就紅了,她爸是出了名的賭鬼和酒鬼,像一灘惡臭的爛泥。老太太已經沒教好一個兒子了,自然希望自己唯一的孫女不要走那個混蛋的老路。

她更不希望溫愫還沒看到外面的世界,就被迫結婚生子,一輩子被困在小鎮上。

老太太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後只是看了她一眼。只是那普通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讓溫愫感覺難過。

她突然發現奶奶是真的老了,不像小時候她犯了錯,奶奶到處追她。現在的她,連路都有些走不好了,脊背也越來越彎。

溫愫從來沒有這麽後悔過,她寧願像以前那樣,在學校打架,老太太對着自己破口大罵,而不是一言不發。

沉默的刀比任何時候都要鋒利。

溫愫回去之後,展開草稿紙沉默地寫着檢讨書。橙色的燈光映在紙上,她看着上面的字,分明每個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又詭異地不認識起來。

她想起一些往事。

初中那會兒她物理有些薄弱,想花錢去補習,當時找她父親要錢的時候只換來幾個響亮的巴掌。後來被奶奶看見臉上的傷痕,即使知道拼不過一米八的漢子,老太太還拖着已經蒼老的身體,拿手裏的拐杖一直打到親兒子說錯了。

溫愫第一次,認真地寫了檢讨書。

她寫完,鋼筆放在一旁。這支筆是從姜臨倦那騙來的,他似乎特別熱衷于用鋼筆寫字,溫愫一邊說他古板一邊順來了一支。

旁邊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了眼,正好是姜臨倦發的——

“有沒有被怎麽樣?”

“我能被怎麽樣。”

好像每次都是這樣,溫愫是不會展示自己柔軟的人,即使真的被怎麽樣了,也不會想要把傷痕給他看。他很想說,你可以在我這裏有任何的負面情緒,但打了一半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除。

……

溫愫說的話果然是在騙他,因為星期一晨會的時候,溫愫被點名批評,而且還要上臺做深刻的檢讨。這次的性質比上次嚴重的多,不是糊弄就可以過去的。

而姜臨倦也正好又輪到他演講,兩個人又同時站在了臺子上。

幸好,溫愫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她特意塗了一支之前買的唇膏,紅唇冷豔,看上去帶着刺,讓人有一種不敢高攀的感覺,随即一臉不在乎地走到話筒前。

這天的天氣并沒有那麽好,遠遠看去天灰蒙蒙的,半點沒有春天的感覺。烏雲像一床大棉被将太陽蓋得嚴嚴實實,溫愫試圖看到一點光亮,但是失敗了。

她想,大概是要下雨了。

溫愫唇角翹了翹,剛想念檢讨書,身後的姜臨倦突然大步走過來,一把将她拽下了臺。他的輪廓淩厲,頗有些義無反顧的味道。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紛紛将視線聚集在臺上,就連有些無聊到打瞌睡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誰也沒想到,一向品學兼優的姜臨倦會做出這樣的動作,甚至本該訓斥他的學校領導和老師,都齊齊愣在原地。

姜臨倦取代了她的位置,彎腰靠近話筒,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我想這個檢讨應該由我先來做,因為打架的事我也有參與。”

話音一落,臺上臺下議論一片——

“那是姜臨倦嗎?我沒睡醒吧。”

“我的天,他也參與了打架?我男神怎麽可能打架?”

“這明明是為了維護女朋友啊,姜臨倦戀愛腦吧這是。”

“我的媽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姜臨倦做檢讨?瘋了吧這個世界,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了?”

世界喧嚣,溫愫卻覺得周圍寂靜一片,她的世界除了姜臨倦都在快速模糊,到最後只能看清他一個人。他的嘴在動,一字一句說着什麽。好像一瞬間,萬物複蘇,綠色的嫩芽在心口迅速生長。

生平第一次,溫愫見到了春天。

作者有話說:

又來晚了,嗚嗚嗚嗚嗚嗚

(只要我哭得夠大聲,讀者就能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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