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培真不是故意講鬼故事吓人,他講的确确實實是目前盛傳最廣也最靠譜的一個版本。顧仇雖算不上是一個網瘾少男,但每天的沖浪時間也不少,一會兒晚上睡前一刷微博,各種匪夷所思、驚悚駭人的版本能直接把他吓過去和女鬼肩并肩。
李培覺得自己不僅給他講了個最實在的,讓他先入為主,人還過來陪他了呢,多仗義啊。
都這麽仗義了,結果連睡床的資格都沒有,李培委屈得想要抱住善良的自己。
時間還算早,兩人窩在沙發上進峽谷厮殺了幾輪,到了夜裏十一點,李培才放下手機姍姍起身,往樓上走。
顧仇這房子是複式結構,他住二樓的主卧。李培平時沒少過來住,但通常都住一樓的客房,今天這鬼故事已經祭出去了,要讓顧大少爺獨守空閨,他八成得一晚上睜着雙眼把天花板當鷹熬。
李培自覺地把被褥翻了出來,在顧仇二米寬的大床邊打了個一米寬的地鋪。等洗漱完出來,他對着自己打下的這片地鋪拍了張照,然後鑽進被子裏,發了個朋友圈。
李培:【為了兄弟,擁抱大地[努力]】
附中的同學甲在下面回複:【咋了怎麽還打上地鋪了?】
李培回複同學甲:【如果你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兄弟,你也會想要憐香惜玉的。】
和同學甲的共同好友同學乙:【顧仇家?】
李培回複同學乙:【是呀。】
同學乙:【他家不都大別野麽,連個客房都不給你住[發呆]】
李培回複同學乙:【你不懂。】
不懂顧大少爺怕鬼,不懂顧大少爺有潔癖,不懂顧大少爺其實也沒住大別野。
沒一會兒,夏絮顏的回複跳了出來:【我懂,守護好我顧爺[酷]】
李培剛要回複夏絮顏,夏絮顏直接找他私聊:【我看到新聞了,還給顧仇發消息了,可惜他沒理我。】
李培直接給她回了條語音:“他下午一直刷題呢,晚上我過來後一起打了幾盤王者,微信消息壓根兒沒看,我來之前給他發的一堆消息也沒回。”
夏絮顏:【哦哦,沒事兒,他沒事兒就好。不過你們小區這事兒真挺瘆人的,你要不搬顧仇家跟他一起住呢?】
李培:“我倒是想,我媽不許啊。我稍長時間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就已經把她兒子高考落榜後去工地搬磚一不小心被樓上掉下來的鋼筋砸成殘廢的劇情走向腦補完了。”
夏絮顏聞言後果然沉默了一會兒。
李培又說:“不過我最近在給九兒張羅着找室友的事兒,就是他自己意願不強,我不好落實。”
夏絮顏思索片刻,回:【你們小區現在是都市怪談讨論的中心,你趁熱打鐵一下。】
李培恍然大悟:“好主意,等他一會兒回——”
他話說一半,顧仇洗完澡擦着頭發回來了,李培撒手,語音發過去一半。
顧仇明顯聽到了他剛才那半截話:“跟誰說話呢?等我回來你準備怎麽着?”
李培腦瓜一轉:“我發朋友圈吐槽你讓我打地鋪這事兒,夏絮顏給我支招呢。”
“支什麽招了?”
“她說烈女怕纏郎,讓我抱你大腿撒嬌,這床你就讓我上了。”
“顧爺,您看今晚就讓小培培陪你睡覺,可以嘛?”李培刻意捏着聲,然後膝蓋“篤篤篤”地跪爬過來要抱顧仇的大腿,快挨上的時候,顧仇冷酷無情地一腳把他踹開:“你嗓子被炭燙了?”
“……咦,這話怎麽有點兒熟悉?”
又一腳踹過去。
顧仇:“誰他媽是烈女了?”
李培的思路被打斷:“我是,我是烈女行吧?”然後縮回自己被窩,委委屈屈。
顧仇看他那副樣子,讓出二分之一的床:“想睡床你自己随意吧。”
“算了吧。”這會兒李培又不領情了,“我已經能想象到明天我走了以後你掀床單、拆被罩,一臉煩躁地把它們丢進洗衣機以及苦着臉晾曬的畫面了。”
顧仇:“……”
顧仇默然片刻:“你是對的。”
“……”
李培覺得自己可能是個抖M,上門來找虐的。
然而他還得關心這位動不動就對自己施虐的兄弟在都市怪談讨論度第一的小區一個人住會不會吓死的問題。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夏絮顏的最新一條回複是:【顧仇要是願意了,你把他對室友的要求發我,我以前初中有不少同學現在在三中,我可以讓他們幫忙問問有沒有合适的要在學校附近租房的同學。】
李培回過去一個OK的表情包。
然後放下手機,側身擡頭,語重心長:“九兒啊,我覺得你還是應該鄭重地考慮一下找個同居室友的問題。”
顧仇正刷朋友圈,順手給李培剛發的那條點了個贊,随口回着:“我想過這個問題了。”
李培欣喜:“真的嗎?你終于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
“我覺得不可。”
李培傷心:“為啥啊?”
“你不覺得這屋子住進來一個人後,随時可能成為命案現場嗎?”
“……”
李培不放棄:“那就找個性格好點的、講衛生的、不鬧騰的。再說了,這屋子這麽大,一個樓上一個樓下,衛生間也一人一個,哪那麽容易起沖突。”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時候會單純看一個人不順眼。”
“?”
“就比如我們班那位。”
“習憂嗎?”
“對啊。”
“哎呀我辦事兒你還不知道嗎?靠譜,絕對避着找他這種的。”
“算了,你少瞎操這個心。”
李培覺得不搬出都市怪談,顧仇簡直油鹽不進,只能開啓恐吓模式。
他嘆息了聲,抱緊了小被子:“今天下午咱們小區物業拖了好幾車鏡子走了,你知道嗎?”
顧仇直覺他在鋪墊什麽:“不想知道。”
李培兀自說着:“據說那鎖鏡陣能把那女的的魂魄鎖在鏡子裏,然後她的魂魄就可以在鏡面世界裏自由穿梭,但凡她想報複誰、捉弄誰,誰就能在身邊的任一鏡子裏看到她。所以小區裏的住戶今天都在扔鏡子呢。”
顧仇玩手機的指尖抽緊了一些,繃着嘴角,聲似淡定:“我是無神論者。”
李培偷瞄了眼顧仇,繼續瞎編:“我還聽說,這種怨氣很重的鬼,死後會進行無差別報複,尤其容易纏上單身獨居的人。”
“……”
“而這單身獨居的人中呢,當屬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最讨那種生前受情傷的女鬼喜歡。年輕人嘛,陽氣重,好吸食。”
“……”
李培說着,故作在房間內環視了一圈:“還好呢,我們九兒這卧室裏的鏡子也不是很多。客廳裏有幾面小鏡子,啊,更衣室是不是還有一面大的落地鏡,我明天走的時候,給你順道帶小區垃圾投放點那兒去。”
“不過哦,”李培直起身,有意地拉開了身邊嵌入式核桃木衣櫃的櫃門,一面橢圓形的與人站立視線齊平的鏡子嵌在櫃門後頭,他挺苦惱地說,“這種鏡子就不大好帶走了呢,難道要給它卸了?那也太可惜了吧。”
他摸着下巴,裝模作樣地思索着。
忍無可忍的顧仇把手機一丢,随手抓了個枕頭,掀開被子,撲騰過來,勾過李培的脖子,把他抵在床沿,用枕頭去捂他的臉。
李培被悶得嗷嗷狂叫,蹬腿揮爪:“救命啊!謀殺啊!”
“還說不說了?”顧仇威脅。
李培嗚嗚咽咽擺手:“不了不了,大俠饒命!”
顧仇收起枕頭,往自己被窩裏撤。
李培趁機道:“出租的事情考慮一下啦?”
李培如此堅持這件事,自然不是因為這捕風捉影的鬼故事,最關鍵的,隐隐還是對趙柏志那邊動向的不安。顧仇現在家裏、學校一個人兩點一線,身邊能多個同進同出的人,哪怕不必頻率一致,也會讓人安心很多。
他問完後,顧仇沒應,但似乎是有些松動了。
李培抓住機會:“那我張羅了?”
顧仇沒說話。
李培又問:“真張羅了?”
顧仇用被子一罩腦袋,悶聲道:“睡了。”
李培心說,妥了。
然後就開始在備忘錄上列室友必備屬性條例,每列一個都要念出聲。他知道顧仇沒睡着,只要自己念的要求顧仇沒出聲反對,就當他默認了。
“男。”
“講衛生。”
“安靜。”
想到顧仇不大好相處的性格,覺得對方最好脾氣好點,不然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總歸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這要是住進來一個易燃易爆的,這屋子随時都能炸了,于是添上一個:“性格好,為人溫和包容。”
李培把這句念出來後,顧仇出聲了:“你是給我選租客呢還是找對象?”
李培理所當然地接了一句:“真找對象這點兒要求你夠?”
顧仇從被子裏伸出手,背對着李培盲丢了個枕頭過去,正中其頭。
李培接過枕頭抱懷裏,唏噓了聲:“夏絮顏這種人間小仙女你都能拒絕,我也不知道啥人能入得了你顧大少爺的眼了。”
“有完沒完?”
“行行行,我說正事兒。”李培正色,“你說這房子你想收多少錢一個月啊?”
“随便。”
李培在軟件裏搜了下金榜郡府租房的市場價,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房子貴,當即“卧槽”一聲:“金榜郡府一個次卧月租得3000多?小點兒的都得2500以上,搶錢啊。”
“這普通學生哪租得起啊?估計也就家境好點兒的父母過來陪讀才舍得租這兒吧?”李培犯起了愁,“難度升級了,家庭條件好的小孩嬌氣的多,這下符合條件的更難找了。”
顧仇沒搭理他,李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零點了,顧仇到點要睡了。
李培住了嘴,關掉房間裏的其他燈,只剩床頭一盞柔和的壁燈。
他縮回被子裏,把剛才列的那幾點小要求發給了夏絮顏,還提到了關于房租這塊的擔憂,想聽聽看她有沒有什麽建議。
夏絮顏還沒睡,秒回:【我覺得主要在人合不合适,房租可以面談。】
“是哦。”李培小聲嘀咕了句,回複:【你說得對。】
夏絮顏:【而且哦,金榜郡府現在是兇宅所在區,房租大跌也有理有據,對吧?】
李培:【你這麽一說,我覺得穩了!】
夏絮顏:【我這兩天就問問以前的同學,有消息就答複你。】
李培:【謝了謝了!我這邊也打探着。】
夏絮顏:【不客氣。】
夏絮顏:【對啦,還有,你發我一些要出租的卧室、衛生間的照片,共用的陽臺和廚房什麽的,也發一下,我備着,萬一對方要看。】
李培:【沒問題,我早拍好了。】
然後在相冊裏篤篤篤一通點,最後又點了下原圖,給夏絮顏發了過去。